第1668章 有些事,我一直想要說
當然了,生氣歸生氣,但余連卻還是頗為驚訝得發現,自己居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甚至莫名地還有點踏實。
他早就知道,就以地球這邊滾滾諸公一貫以來的德行,在開戰的這一整年時間中不作妖不搞事不整活老老實實當一個可靠的好領導,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
現在,各條戰線都穩定下來了,共同體的周邊局勢居然是戰爭開始之後最安寧的——雖然所有稍微有點判斷力的軍事主官都知道,這其實就是風雨欲來之前的最後一段平靜時日了。
可是,袞袞諸公們卻一定不會這麼認為,反而會有一種萬事都在自己掌握中的錯覺。
他們甚至會認為,既然戰爭已經進入了穩定期,地球方面自然便是安全的了。
沒辦法,起居八座的袞袞諸公們,對戰爭的發展、變化和認知,總是會充滿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想要努力表心愛一下,當然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而整個戰爭中,唯一他們能夠的影響得到,同時還存在那麼一點點建設性的工作,大約便真的是本土艦隊的重建工程了。
邏輯通順,非常合理。余連用力點頭。
要知道,被稱為「本土艦隊」或者「太陽系艦隊」的戰鬥集群,可可是掌握著藍星共同體最多的無畏艦和新銳主力艦,會優先裝備最新銳的武器裝備,配置最精幹的戰鬥人員和指揮人選——最後這一點雖然經過了實戰之後確實存疑,但至少在和帝國的戰爭爆發之前,這支艦隊確實被視為精心打造的精銳之師,即是地球人的看家機動力量,也一直被袞袞諸公們視為拱衛京畿和他們福祉的御林軍。
當然了,一直以來,他們的司令官也都是袞袞諸公們的自己人,一定得是月球人,一定得是虎符組,如果家庭背景是值得一提的體面老爺,便是最好不過了。
這並不是因為老爺們歧視窮人家的孩子,只是單純得認為,原生家庭對人的影響還是很大的,有的人會要用一生治癒童年云云。
老爺們不但心善而且深思熟慮,還是希望把重要的指揮崗位,交到情緒穩定的人手中的。
「本土艦隊的組織結構和人事配置都已經完成了。隨後要等的,便是充當核心的主力艦隊了。況且,原本當初在訂購主神級的時候,便說好了有一半是歸屬於本土艦隊的。國防委員會的意思是,本土艦隊的編制既然已經重建了,至少旗艦要有。」羅澤士道。
「……這個,聽起來似乎還是有點道理。」余連頷首。
羅澤士當然知道長官是在陰陽怪氣:「不管這道理是不是真的成立,但確實有相當部分的議員,以及社會各界有力人士都同意這一點。他們為本土艦隊的重建投入了許多心血,還是迫切希望能看到成效的。」
「我倒是對這些社會各界有力人事的身份更感興趣一點。」
「總之,艦隊不能沒有旗艦,就像是閃米特教不能沒有耶路撒冷。」
「懂了,說白了就是船不夠規模待定水兵暫無,但唯獨只有軍官們是都到位了。是這個意思吧?」余連笑道。
羅澤士表示完全同意長官的總結:「我們缺主力艦,缺巡洋艦,缺航母,缺優秀的艦員,但軍官是從來不缺的。」
「所以,現在重建的本土艦隊的司令長官是……」
「是由保羅·費拉古元帥兼任的。他同時也在擔任軍令總部的副部長。」
余連頓時想到了那個心寬體胖一看就是個雅量高致的忠厚長者的身影,一時間居然有了點古人依舊的慨然。
必須要承認,那個長得像是個廚子,實際也確實是廚子出身的將軍,雖然是茅元祚的親信,雖然當初是以摘桃子的身份空降到伏羲號的,但總體而言,老爺子八面玲瓏很會做人。大家雖然算不得什麼同生共死的戰友,但至少也算是友好相處的同事了。
到了大公海戰役的時候,老爺子更是以一分鐘誰也沒預想到的方式,和平且自然地把主神級的指揮權移交給了余連,且沒有產生任何齟齬和令人牙酸的人事隱患。
熟悉辦公室政治的人都知道,這其實也是一種幸運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費拉古元帥在大公海戰役之後,就一直在城市中休養吧?這麼躺著躺著就這樣獲得了元帥節杖,踏上了人生巔峰。
相比起來,外環艦隊方面的波拿巴元帥,大約會有點不平衡吧?至於死在新大陸的康納里斯上將,怕是在九泉之下也都會哭醒過來吧?
可是,這就是政治了吧。正是因為康納里斯死在了新大陸,共榮黨方面也是需要一位元帥的。論資歷,論人脈,論(躺來的)戰功,廚子出身的費拉古元帥實至名歸。
「所以,費拉古長官怎麼說?」
「他支持派里斯元帥的一切決定,認為主力戰艦應該優先補充給前線。」羅澤士道。
費拉古老爺啊不,元帥閣下,是下官誤會您了。果然是您這樣的老將宿將,才是我們真正的國之柱石啊!待到我這邊的局勢稍微穩定一點,一定得回地球給您擺上一百桌道謝。
「可似乎,國防委員會並沒有尊重當事人的看法?」余連又道。
「麥克瑟爾委員長也尊重了當事人的看法,但在內閣討論的時候,卻又被打回來了。有重要的閣員表明,本土艦隊的重建計劃確實是迫在眉睫的。地球人民希望能看到雄壯的戰艦,希望能看到雄壯的主神作為旗艦,如此方才能讓他們看到希望。」
「……你說的這個重要的閣員,是不是指的耶羅副總統。」余連道。
羅澤士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誠懇回答道:「其實,根據我的打探,應該是凱斯·尼希塔總統本人。」
我們的總統閣下是真的懶得演下去了?余連倒是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奇怪,甚至莫名地感覺到了一點釋然。這大約是一種類似於文藝復興的微妙體會吧,整得自己一時間居然無話可說了。
羅澤士卻誤解,還以為余連是覺得被總統先生背刺了呢,便趕緊解釋道:「總統閣下本是可以成功說服聯盟各界大力支持我們的抵抗戰爭的,可他這一行卻出了那樣的意外,回國的姿態甚至是有點狼狽的。對總統閣下這樣的豪傑而言,這種失敗應該還是會很屈辱的,屈辱得難以自已。」
如果僅僅是因為一兩次失敗就覺得屈辱地難以自已,又何談豪傑二字呢?余連雖然很想這麼說,嘴上則道:「你的意思是說,外交工作一敗塗地了,沒有給大家帶來什麼希望,便只好指望艦隊來充當馬路標本了嗎?」
「這個,第一艦隊以前不是乾的不就是馬陸標本的活嗎?」羅澤士道。
余連橫了對方一眼,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沉穩踏實如他,還真的很少會這樣陰陽怪氣,果然是受了本人的影響,甚至連「馬路標本」這個詞都學過去了。
「雄壯的艦隊,威名赫赫的主神,對身處戰爭中的邊境人民來說,只是日常,但泰拉本土畢竟已經有半個多世紀未聞兵戈了。他們也想在戰爭中有所表現。」
「所以有人便需要尊重這種需求。」余連冷冷道。
「這就是民選政府。閣下,他也有自己的局限性,您是明白這一點的。」羅澤士道。
「內閣和國會雖然提出了要求的,但還是要考慮國防委員會和軍令總部專業人士的意見了。戰艦在第一時間,是不會調往地球的。」羅澤士又趕忙道。
「但也不會立刻調往塞得方面,是這樣吧?」余連道。
羅澤士無話可說,只是道:「派里斯長官和費拉古長官都說了,他們會儘量至少保證把一條主神送到塞得的。」
也就是說,就算是兩位年高德勛的老元帥,也沒辦法阻止某些人把其中一艘主神弄回去當馬路標本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兩位老長官和自己的關係都還是不錯,有什麼話其實都沒必要藏著掖著。這種事情不直接說出來,卻又要通過副官轉告,難不成是真的覺得有點對不起我了。
「其實,為了重建本土艦隊,國防委員會可是連馬爾斯·庫克號都重新啟動了。費拉古元帥更是不斷在媒體面前表明,這艘無畏艦代表著勝利和榮光,才更有理由繼續充當本土艦隊的旗艦。他們已經在盡一切努力了。」羅澤士還是頗為耐心地說了一句公道話。
余連從大腦皮層的某條溝壑中想起了這艘馬爾斯·庫克號,不就是當年從某個掠奪者軍閥手裡奪來的猩紅王座號嗎?
那當然也是一艘充滿了掠奪者綠皮極端風格的戰艦,缺點是防護捉急功能性衝突噸位浪費嚴重,優點是航速極快續航卓越火力兇猛,與其說是無畏艦,還是應該按照掠奪者的方式,被定義為巨型噴火艦。
在斷罪戰爭的中段,這艘外形實在談不上威風的掠奪者戰艦,還是被當做是藍星共同體繳獲的第一艘無畏艦,送到地球改建成了海軍博物館。
可現在,就算是博物館也被拉著上陣了,頓時便顯得悲壯了起來。
余連相信,費拉古元帥應該不可能指望過那艘掠奪者積木船的戰鬥力,但要的就是一個馬路標本的效果。從這個道理來講,那位胖乎乎的元帥閣下應該是很懂宣傳的了。
可即便是這樣了,卻也就沒法讓袞袞諸公們滿意啊!
「羅澤士,如果我這個時候忽然決定提兵上……」余連忍不住開口,但卻又趕緊打住。
他暗嘆自己確實是被氣急了,按理是不應該如此失智的。
「那麼,您是要準備提兵上洛?痛陳厲害嗎?」切斯特·羅澤士像是得到了最高指示似的,一瞬間就來了精神。
「其實,羅澤士同學,你大可以不用那麼支棱的。這會讓我對你們的精神狀態抱有很大懷疑的。」余連如此無奈道。
「可事實上,下官敢向宇宙之靈保證。我此時的精神狀態非常清晰,甚至從來沒有這麼清晰過。」
「是啊!在聯盟製造爆炸案的洛撒分裂分子,也這麼清晰。在天域想要刺王殺駕的蘇米復國黨,也這麼清晰。鮮血滲入涅菲的海神廣場的磚縫之前,那些起義工人群眾也是這麼清晰的。」
「我明白,所以我們都知道,現在時機還不足。我們需要靜待天時!」羅澤士一副滿臉受教,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並沒有這麼說過。」余連大聲道。
羅澤士繼續誠懇地點頭:「您今天確實什麼都沒有說過。關於這一點,下官也可以向宇宙之靈保證。」
「……羅澤士,我還是希望,這件事情,能以一種妥善的方式得到解決。我們的共同體,在帝國面前非常虛弱,經不起內亂。」余連道。
「下官明白。歸根結底,閣下,我們始終都是愛國者,出生就是藍星共同體的自由人,並非哪位龍王的臣僕。」羅澤士收起了方才一閃而逝的狂熱,用牽扯的態度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可是,不管大人物們到底如何作妖,生活還要繼續,戰爭也還是要繼續的。反正,兩艘主神級雖然暫時駐留在了南天門,但隨同主神級回國的那批軍官和水兵,卻還是往塞得要塞方面過來了。
這批成員有近兩萬人,伴隨著兩艘主神完成了測試、演練和回國巡航,以目前共同體宇宙艦隊的標準,當然已經算得上是熟練的精英作戰人員了。就算是沒有了無畏艦,也是可以填充到任何一艘戰艦上去的。
余連對這批人給予了厚望,這絕不是因為某位功成名就的菲娜·李已經恢復了現役,再次以前線戰地記者兼副官的身份,往塞得要塞來了。
話說回來,副官和戰地記者是可以兼職的嗎?
另外,話又說回來了,菲菲的現役和預備役,是可以這麼自如切換的嗎?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再次見到菲菲的時候,她第一次在余連面前傳神地表達出了煎熬的神情,甚至有些楚楚可憐。
「有些事,我一直想給你說,但總覺得一直不是時候。」
小喵開學了一天,當了一天小學生,然後就說太熱又要放假了。
這開學真的開了一個寂寞。
不過話說回來,今年確實已經熱到我懷疑人生了,不管是幹什麼都覺得腦子是麻的,甚至老覺得胸口不舒服,難不成是大限將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