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有妖氣
紅樓之中,燈火通明,輝煌如同白晝。
錦瑟之聲悠揚動聽,旋律在紅樓中迴蕩,有美人輕移蓮步,翩起舞;有才子即興作詩,以抒胸臆;有江湖豪傑大碗喝酒,大聲談笑。
酒香四溢,與美食香氣混合,琴簫鼓笙,與歡歌笑語共奏。
好一派歌舞昇平,比外面世道艱難,陰風陣陣,這裡溫暖如春,處處紅光滿面,著實是個令人流連忘返的仙境。
進來就不想走!
向遠和白龍找個了空桌坐下,兩名穿著羅衣的紅妝女子上前,在嬌笑聲中,俯身放下造型精美的酒壺酒杯。
另有兩碟下酒小菜,讓白龍和向遠暫且等待,熱菜還在後廚烹製,先欣賞歌舞曲藝。
向遠沒問價格,讓她們多上點菜,看兩位姑娘胸襟開闊,俯身時深不見底,都是樂善好施的菩薩心腸,想來此地消費都不要錢。
「嘿嘿嘿———」」
向遠揮手送走兩位菩薩,一本正經看向白龍:「師姐,你別誤會,人生如戲,我只是比其他人更會演戲罷了。」
白龍翻了翻白眼,恕她直言,這叫釋放天性,不像演的。
從始至終,白龍都沒見過沉穩的向遠,一直是逗比當面,後者見面就跪,跪了就喊娘,除了心思鎮密,白龍找不到其他優點。
但別說,性子偏冷的她並不討厭,有時聽向遠的單口相聲還覺得挺有意思。
生活單調,或者壓力太大的人是這樣子的。
向遠四下探頭,見一個個推杯換盞,一拍腦門道:「師姐,這裡的酒水最好別喝,東西也別亂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鬼才知道盤子裡擺著的是蛆蟲還是腐肉。」
說著,他小心翼翼道:「師姐若饞了,我這有辟穀丹。」
「取一丸與我。」
白龍功至辟穀,所食皆為外補靈物,很少品嘗俗物,但此界天地法理變化,對她這個外來者並不友好,這幾日未曾飲食,再聞周邊色香味俱全,的確有些餓了。
「師姐慢用,記得用溫水送服,別壹著了。」
向遠獻寶一般取出獅子頭,因為淋過雨,總想著折斷別人的傘,他在蕭何身上上過當,一直惦記著找個下家。
「每丸重一斤,以肉、面、蛋打散攪勻製成,師姐若吃不飽,我這還有。」
白龍眼皮直跳,深吸幾口氣平復心境,若非家教好,已經開罵了。
「師姐怎麼不吃,嫌冷的話,我支個火堆給你烤烤。」向遠一口咬在辟穀丹上,好不好吃不要緊,主要是找到了下家。
看人吃能下飯。
「你自己吃吧,吃慢點,別死了!」白龍冷哼道。
向遠一臉感動:「多謝師姐關心,我就知道,你是個人美心善的好師姐。」
此時的白龍就如當初的向遠,吃了太正經的虧,遇到不要臉,除了各種嫌棄,一點辦法都沒有向遠的選擇是打不過就加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祭出逗比讓蕭何連連吃,白龍的話—.她應該不會加入,只能一直吃。
向遠三下五除二將一斤的辟穀丹吞下,不解餓,又取出了一丸,邊吃邊看:「師姐,是我的錯覺嗎,這裡除了你我,好像還有活人。」
是有幾個活口,說牲口也行,被鬼物養採補,一個個眼窩凹陷,骨瘦如柴,偏偏又神滿滿,
喝酒作詩,嬉戲打鬧,一點也不疲倦。
鬼迷心竅,在身子骨徹底被掏空之前,他們醒不過來。
白龍擔心向遠為求情報,會來一招將計就計,提醒道:「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鬼物想更進一步,只能走捷徑奪人陽元,你注意些,莫要被迷惑了神志。」
懂的,注孤生嘛!
向遠連連點頭,想到了什麼:「師姐,你說鬼物修行必須奪人陽元,會不會太絕對了?「
「怎麼說?」白龍好奇,想聽聽向遠的高見。
「如果是個男鬼呢?」
對哦,如果是個男鬼呢!
「師姐,你說話呀,男鬼又該如何?」
「閉嘴,就你廢話多。」
白龍狠狠瞪了向遠一眼,早知道這傢伙廢話囉嗦,當初就該讓他一直跪著,也別什麼師姐了,
直接認下這個乾兒子。
「師姐,我還有一個問題,所有的鬼物修行都是如此嗎?」向遠請教道。
「並非都是如此———.」
白龍稍加沉吟,傳音道:「如我們所在的乾淵界,天地元氣充足,天地法理完善,鬼物也可正常修行,只是比常人要難上許多。」
說到這,她給向遠科普了八大邪魔中的彼岸門,由陰靈鬼修組成,生前竟是些大門大派子弟。
因某些原因,比如念著塵緣未斷,不願轉世輪迴,執意留在人間,漸漸形成了現在的彼岸門。
向遠曾聽王文敘提及彼岸門,一語帶過,沒有白龍所言詳細,心中一驚,彼岸門的鬼物生前就不是一般人,死後還抱團取暖,勢力著實恐怖。
世間一流,沒一個省油的燈!
兩人交談時,一眾紅衣女子在廳堂中起舞,引來叫好聲無數。
一曲落罷,眾女歡喜上前,迎出一位宮裝美婦。
美婦雲鬢挽起,玉頸修長,眉宇間帶有絲絲哀怨,配上嫵媚成熟的風情,只需一個低眉,微微咬唇,便讓人忍不住呼吸急促。
火辣身段更是少有遮掩,衣著暴露,露出香肩鎖骨,飽滿白皙在外,只被宮裝堪堪遮擋了一半。
「姥姥來了!」
「姥姥,我們剛剛那段舞跳得好看嗎?」
眾女花團錦簇,稱呼美婦為姥姥。
「師弟小心,有妖氣!」
白龍微眯雙目,傳音向遠不要妄動,此妖本領不俗,已化作人形。
她心頭略喜,出門就撞妖怪,沒準此地真能找到舍利子的線索。
向遠已經聽不到白龍在說什麼了,一個勁兒吸涼氣,妖怪,姥姥———
媽耶,還真是倩女幽魂。
他看向風情萬種的宮裝美婦,姥姥都這樣了,小倩不得起飛咯!
還是說,姥姥年輕時真就長這樣,被路過的野生道士一巴掌抽殘了,才有了後來男不男女不女的滲人樣貌?
保不齊,他就是這個路過的野生道土。
蒼蠅搓手.JPG
「師弟,莫要再看了,小心中了媚術。」
白龍皺眉傳音,她不知道向遠腦子在想什麼,見其目光如炬,也就是雙目放光,還食指大動,
以為被女妖迷惑了。
「師姐,我沒被迷惑,自從那晚院中見得師姐真容,這樣的只算一般貨色。」
向遠壓低聲音道:「之所以看個不停,是因為我發現了妖怪的根腳。」
真的假的?
白龍不信,認為向遠在胡說八道。
向遠指尖沾了點酒水,在桌面寫下『樹精」二字,挑眉道:「來都來了,說都說了,師姐若不信,咱們打個賭唄?」
賭什麼,你小子又打歪腦筋了是吧?
白龍白了向遠一眼,傳音道:「你想賭什麼,先說好,小賭怡情,賭注太大你會受傷。」
「師姐你不對勁,淨說一些老實人聽不懂的話。」
向遠倒打一耙,而後道:「師弟我行走江湖什麼都缺,我贏了,師姐便與我一樁保命的本事,
我輸了,師門傳承的法寶缽孟便送給師姐,如何?」
空手套白狼,你倒是敢想,更敢說。
「可以,便依你。」
缽盂離了無生界就是廢品,在此界也無法祭煉,比雞肋還要雞肋,白龍要之無用,扔了也不可惜,但不知為什麼,她還是跟了,主打一個吃虧是福,願意被向遠占便宜。
她對我這麼好,虧都肯吃,難道真是親姐姐!
向遠老大不樂意,心頭燒香拜佛,千萬別是親的,要遠房的表姐,越遠越好。
「跳得不錯,姥姥我賞心悅目,去吧,招待新來的客人,莫要圍在我身邊了。」姥姥讚許兩句,讓姑娘們四下散開,陪客人們喝喝酒吟吟詩。
香風散開,便有兩位女子來到向遠和白龍這桌,剛巧,正是一開始的兩位女菩薩。
向遠不信是巧合,猜測人間有規矩,陰間有條例,紅樓內部有規定,兩位女菩薩標記了釣點,
先到先得,她倆得手之前,其他女鬼不能搶食。
還是那句話,他向遠有陽元,可以被女鬼嘗到甜頭,白龍呢,女鬼打算怎麼炮製?
好奇。
兩位紅妝女子坐下,並未搭理白龍,一左一右坐在向遠身邊,見他書生扮相,又生得眉清目秀,頓時歡喜不已。
干她們這行,也看顏值。
女鬼看向遠,向遠也看女鬼,他左右逢圓,見二鬼話術熟練,生病的母親,好賭的父親,感慨穿到哪都一樣。
還有,這伴裝羞澀的小模樣,演技真不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九成新呢!
白龍一言不發,默默看著向遠應付倆女鬼,然後又無語了。
「兩位姐姐,別只照顧小弟,你們不知道,我這位兄長是男扮女裝,他比我更加英俊。」向遠禍水東引,好奇女鬼怎麼勾搭女子。
兩位紅妝女鬼還真信了,其中一人坐在白龍身側,先是瞄了眼她的胸口,而後抱住了她的胳膊。
「公子,你的愛好倒也別致。」
找死!
白龍眸中冷光閃過,橫臂將女鬼推開,後者跌坐在地,委屈地低聲抽泣。
四周一靜,穩坐釣魚台的姥姥看向此處,移步緩緩走來:「兩位貴客,可是招待不周?」
「你這女妖,養群鬼,迷惑往來路人,真當我看不出你的根腳嗎?」白龍冷聲站起。
姥姥聞言一笑,也沒反駁:「此言差矣,世道艱險,生存不易,我置辦產業收容無家可歸之人,大家各取所需,何錯之有?」
「強詞奪理!」
「非也,且看他們,哪個不是在外飽經風霜,險些餓死街頭?他們在此享受人間富貴,縱然只是春夢一場,也好過在外顛沛流離,吃了上頓愁下頓。」
姥姥繼續笑道:「強詞奪理的是你,不信問問,我可曾強迫哪個,都是他們心甘情願。」
別說,姥姥這番話的確沒錯,她提供一落腳之地,來往之人在此停駐,用三五十年陽壽換取三五月逍遙快活,享受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妙人生,雙方各取所取,誰也不欠誰的。
就這,他們還得謝謝姥姥呢!
姥姥理直氣壯,錯的不是她,是這個世界,白龍有能耐去罵老天爺。
「還敢妖言惑眾!」
白龍不信這些鬼話,並指成劍點出,正中地上抽泣的女鬼。
一聲慘叫過後,女鬼散去紅妝,顯露獰可怖的形容,五官潰爛,胸前好大一個窟窿,在慘叫聲中掉落大片蛆蟲。
「啊啊!」
一個鄰近的牲口望之受驚,嚇得酒杯掉落,再看懷中美人,慌忙將其推開。
我不玩了!
驚聲傳開,紅樓內亂成一鍋粥。
「既是各取所需,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讓這些人看個清楚,他們身邊的美人,他們所食的酒水都是什麼東西?」百龍冷聲質問。
「賤婢,怎敢在此放肆!」
姥姥臉色鐵青,她好言相勸,對方卻直接掀桌砸場子,那就別怪她手段狠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