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透過窗戶看到外面飄起了雪花,風呼呼的像老大爺的鼾聲,一陣接著一陣。推開門,地面上已經見白,不過沒多久就融化了。
蘇陽一天賺兩千的消息,像這風一樣,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村子,而且越傳越誇張,從兩千吹到了兩萬,還說蘇陽會看風水。
連帶著陳大明的超市都跟著漲價了,原先幾塊錢一把的鏟子,現在也漲了好幾塊。
蘇陽推開房門,看到這鬼天氣,罵了一聲姥姥,這天氣出去采玉,一鏟子下去都是泥,而且坑裡積水路滑,不小心就被砸裡面。
「奶奶的,本來還想趁今天再去撈一把,現在看來是去不成了。」
「陽子,洗臉吃飯了,白菜疙瘩湯,放點醋,你最喜歡喝的。」廚屋裡傳來蘇老娘的聲音。
「來了,媽。」
蘇陽拿盆舀了一瓢水,冰涼的水潑在臉上,整個人都精神多了。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人影跑了過來,在屋檐下伸腿踩在磚頭上,來回刮鞋底的泥。
「陽哥,聽說你昨天賺了二十萬,挖出臉盆大的羊脂玉,真的假的?」
哈孜克是本地人,長相微胖,性格憨憨的,跟蘇陽的關係很不錯,除東賴西懶之外,哈孜克就是北憨。
「臥槽,你從哪個活爹嘴裡聽說的?」
「大家都這麼說,我這不是來跟你打聽打聽嗎,萬一是真的呢。」
「尼瑪,這真是越傳越離譜,要是真的二十萬,老子連夜就去買小樓了。」
這時,蘇老娘端著碗來到堂屋裡,「哈孜來了啊,沒吃飯的話,來碗疙瘩湯吧。」
「不了嬸,我在家吃過了。」
不大會,蘇老娘拿一包餅乾給哈孜克,他也很少吃這種零食,家裡還有個懼內的大哥,還有個勢利的嫂子。現在他們還沒有分家,幾口子人住在一起多少有本難念的經。
哈孜克從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門,遞給蘇陽一根,這憨憨平時也沒工作,只能抽三塊錢一包的大前門。
「陽哥,我跟你去采玉咋樣?我力氣大,挖到擋路的石頭,我直接給你挪開。」
「算了吧,飢一頓飽一頓的,也不穩定。這不,本來今天還想下坑的,可這突然就飄雪了,估計進了臘月就凍土了,也沒法挖了。」
「哎呀,我爸說了,和田的油路疙瘩多,和田的小子不趴窩,和田的天氣預報瞎胡說....甭信這天氣預報。」
蘇陽來到屋裡,端著疙瘩湯倒上點醋,攪拌幾筷子就喝了起來。
麵疙瘩像是小魚一樣,在碗裡打出溜滑,咬在嘴裡十分筋道。
哈孜克在門外沖蘇陽使了個眼色,蘇陽端著碗來到門口,問道:「咋啦?」
「陽哥,這疙瘩湯有什麼好喝的,啃雞腿多香啊!」
「打住,要吃吃你家雞哈!」
「自家雞吃著不香,村東頭李婆子家的雞,要不逮上一隻嘗嘗。」
「你特娘的坑我呢,上次摸她家一隻雞,堵在我家門口罵了半個點,獅子大開口要我家五十!」
李婆子是典型的那種農村婦女,小肚雞腸,種地都硬要往路上多占兩攏。上次要不是蘇陽家的西瓜秧爬到了她家地里幾公分,她直接拿鐵鍬沿著地縫給鏟了,蘇陽氣不過,這才偷摸了她家一隻雞。
哈孜克立刻立刻嚴肅起來,「還有這種事?晚上我去把他家柴火垛點了,給你出口氣。」
「你是真刑啊!」
「對了,我剛路過他家門口的時候,還聽到那雞婆子造你謠。」
「說啥了?」
「她說你被林家丫頭甩了,嫌你好吃懶做,說你家裡窮給不起彩禮,你家錢都讓你敗壞了....」哈孜克抽著煙,捏著嗓子,學著李婆子的腔調。
蘇陽聽著,一仰臉把疙瘩湯喝乾淨,碗底朝天,已經很多年沒吃過這麼地道的疙瘩湯了。
「由他去吧,別人咋說自己也掉不了一塊肉。」
哈孜克一旁愣住了,「咋啦哥,你以前可不是這種人,你要是害怕我就去買兩瓶敵敵畏,摻點豬飼料,把她家的雞給祭了。」
「你給我打住,你這是要把我往局子裡送啊!」
「放心陽哥,沒人知道是咱們幹的!」
「你特娘的,逮到你還能問不出我?」
「嘿嘿...」哈孜克摸摸頭,「陽哥,你今天要是不下坑,咱倆去河筒子裡撈點魚咋樣?」
蘇陽忽然想起,和田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上游水量減少,水位下降,河裡的魚正多,碰巧的話能撈上幾隻,鮮魚在鎮上的大巴扎一公斤能賣五塊錢!
「反正閒著也沒事,去河筒子看看。」
蘇陽轉身放下碗筷,「爸媽,我去抓魚去了。」
「你倆可得當心點,別往河沿子溜...」
「知道了。」
蘇陽來到家裡的雜貨棚下面,從裡面拾掇出一個破網兜,一根鐵條彎成圈,舊窗紗縫製的,結實耐用。
和田地處半高原,含氧量本身就比下面低,加上陰天下雨的,河裡的魚憋的難受,都冒出水面吐泡泡。
村子後面有一條喀什河的支流,沒有名字,有人叫清水河,有人叫河筒子,河邊長滿了蘆葦子,很多人都來這裡采蒲草棒,一匝長,曬乾了點上,可以熏蚊子,來年夏天的時候用。
他們扛著網兜來到河筒子,還沒開始撈魚,雪花就飄大了,落在身上白了一片。
剛靠近岸邊,就聽到蘆葦叢里發出「撲騰」的聲音。
「陽哥,有厚唇子!」哈孜克激動的跑了過去。
厚唇子是和田獨有的一種魚,顧名思義,嘴唇子厚,長的跟翹嘴差不多,體型較小,可以油炸燉魚湯,每年入冬的時候還有人下鄉來收,賣給藥鋪當中藥材。
哈孜克拎著網兜子就撲了過去,在裡面一攪拌,魚都被嚇跑了,網兜子卡在蘆葦叢里,拽了半天才拽上來。
「哈孜,你那腦子不用就捐了,長在頭上看著都累。」
這裡的魚雖然多,但是很不好逮,要麼就得把蘆葦子給削了,可村子裡不讓,這年頭蘆葦子可是好東西,枯了可以編蓆子,蓋房子的時候當防水,蒲草棒子還能賣錢,起碼也是一個收入。
村子有個老頭,就靠著編席賣蒲草棒子,把家裡的巴郎子供成了大學生。
為了幾條魚,就斷村子裡的財路,這多容易招人恨。
主要還是那魚,比人都精,知道你不敢削蘆葦子,它就藏在那裡面,你拿它也沒辦法。只有深冬臘月,河筒子凍上結實的冰,到冰面上鑿出冰凍,用抄網下去撈。
「陽哥,那咋辦?」
「現在的魚都在岸邊,藏在蘆葦地下,把網兜子先塞進去,裡面放點饅頭,等魚慢慢游進去,再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