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驍見林晚棠在看床榻上躺著的幾個妓子,摸了摸鼻子,「你們別誤會,主子嫌他們吵,就讓我都打暈了,放床榻上。」
陌寒和林子安也跟著走進房門,聽了這話,陌寒又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恐怕不是嫌吵吧,既嫌棄這裡髒,又何苦巴巴的跑來呢。」
慕元楨眼中寒氣逼人,眼眸盯著陌寒,又起了殺心。林晚棠走到陌寒身前,擋住了慕元楨的視線。「恭喜殿下。」
慕元楨被她的話吸引,眼中寒意退去些許。「怎麼?」
「這觀雲舫不止是明面上的皮肉生意,還暗中收集朝中和市井江湖的消息。」
慕元楨向來不關心這些秦樓楚館,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功用。
雲驍垂著頭,不敢看陌寒,抬手撓了撓腦袋說道:「那與主子,有何干係?」陌寒走上前,「觀雲舫自開業起,就說是太子的產業,你說,和你家主子有沒有關係呢?」
雲驍垂著頭,「你怎麼知道我家主子是誰?」
慕元楨看向林晚棠,以為是她說的,但見她眼中也有疑惑。
陌寒笑了笑,「我見過啊。」
「誰在冒我之名?」慕元楨言語冷淡。
陌寒軟綿綿的靠著林晚棠,他的高挑,襯得林晚棠像個小孩子,他不看慕元楨,對著林晚棠說話。
「那殿下等著看吧,殿下不在乎觀雲舫,不缺這點產業。但既然娘子有意讓觀雲舫換主,殿下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把觀雲舫送給她如何?」
林晚棠微微怔楞,她本想著觀雲舫可能是慕元弘的產業,左右慕元楨也背了罵名,不如直接奪了這觀雲舫。
沒想到陌寒卻在為她謀算,可她無功不受祿。
「多謝陌寒公子,但殿下與我萍水之交……」林晚棠話還沒說完,陌寒笑彎了腰。
「哈哈哈,原來你們不熟啊,我還以為你們真是對鴛鴦呢。那便隨他,娘子若喜歡,我就給娘子再開個更好的畫舫。」
林子安一直站在門口沒出聲,他對慕元楨多少有些忌憚,可聽了陌寒這話,忍不住說道:「我阿姐是侯府嫡女,怎會要這種骯髒的產業。」
陌寒眼眸流轉,笑意還在嘴邊。
「怎麼?嫌髒?可小公子此刻,不也站在這裡嗎?」
林子安覺得,姐姐絕不能沾染這種地方,今日若不是他中了計,姐姐此生都不會踏足秦樓楚館。
林晚棠忽然拉住陌寒的手臂,臉上的笑容滿是誠意。
「這世上哪有骯髒的產業。我們都選不了自己的出身,他們被人棄在泥沼,只求能平安的活著。只要不自輕自賤,妓子與我們,又有何區別?只是,我不願意跟別人討要,我想要的,我都會親手拿到。」
這一句震撼眾人,沒想到林晚棠自比妓子,別說是侯府,就是普通人家也不會願意與妓子攀上關係。
陌寒眼中閃爍著水霧,抬手攀上林晚棠的肩膀,嘆著氣。「是啊,只有活著,最重要。」
雲驍忽然開口提醒,「噓,隔壁來人了。」
幾人仔細聽著,果然,有人用力的拍門。
「主子,你怎麼樣了?主子,你在裡面嗎?」
來人是蘇凌恩的小廝,一邊拍門,一邊四處查看。
「滾蛋,別打擾爺的好事。」
蘇凌恩在房門裡叫罵,那小廝聽到了蘇凌恩的聲音,有些興奮。
「啊公子,我剛才看侯府家的公子進去了,主子這是被欺凌了?還是與他歡好了呀?」那小廝聲音很大,生怕別人聽不到。
「去你奶奶個孫子!哪他娘的有什麼公子,滾蛋!小心我回去打斷你的狗腿。」
蘇凌恩越是這樣推拒,那小廝臉上越開心,竟歡喜的跑開了。
「主子莫怕,我已經請來了能幫你的人。」
不多時,便有幾個護衛簇擁著一名身穿朝服的一品大員走了上來。
幾個護衛撞開門,蘇凌風這才看見,來人竟是手握重權的左丞相——董放。
蘇凌恩有些氣惱,他爹從不參與朝堂上的黨派之爭,不知怎麼招惹了董放,竟對他下如此狠手。
幸好林晚棠已經教他如何應對,不然以他的脾氣,又要給他爹招惹禍事了。
「嚯!丞相大人,您怎麼來了?但我的事,您恐怕是管不了啊。」
蘇凌恩滿臉委屈,想擠出幾滴眼淚,奈何眼睛裡卻是乾巴巴的。
左丞相臉上滿是關切,剛要抬步上前,蘇凌恩就叫嚷著不讓他靠近。
「丞相大人,不要過來!我……我這事,雖說是私事,可不敢傳揚出去。」
董放聽了這話,心中滿意,事情是他的護衛動手做的,這蘇家小兒向來是個不肯受氣的。
見那床榻上如此安靜,心想著,那侯府的小子,可能是被蘇凌恩打死了。若是這樣,中書令府會被自己拿捏得死死的。
董放重重嘆氣,十分惋惜的模樣。「蘇公子,既然是茲事體大,快與我說說吧。」
董放一聲令下,眾人退去,房門緊閉,只留下幾人在旁護衛。
「嗚嗚嗚,丞相啊,你也不一定能管得了我的事,丞相可還能請來別人?實在不行,丞相叫我爹來吧。」蘇凌恩演技極差,又是乾巴巴的號啕起來。
董放見蘇凌恩這樣,心中疑惑,斂目攢眉。「我與你爹同朝為官,總傷不了他的顏面。我說了能保你,你竟不信我。哼,那就不要怪我,親自查個究竟了!」
董放揮手,幾個護衛沖了上去,想要扯開床幔。
電光火石之間,門窗突然碎裂,十幾個護衛闖了進來。轉瞬間,房內和門口的護衛,就都被按在地上。
「何人找死!」董放大聲呵斥。
老闆娘聽到聲響,急匆匆跑到二樓,那步伐輕快,竟也是個練家子。
慕元楨風度翩翩,手裡的摺扇展開,緩步走進門來。
董放見他,先是一驚,轉瞬想起他已經是廢太子,笑了起來。
「您果然是心懷寬廣,這時候還有心思來畫舫尋樂。」
老闆娘本想叫護衛打殺幾人,聽到丞相的話,覺得慕元楨肯定是個貴人,臉上堆起了笑容來。
「喲,郎君竟然與丞相相識,是我怠慢了,還請郎君看著丞相和我們太子的顏面,息事寧人吧。」
老闆娘這話里,有一半是威脅,可董放聽了這話,緊抿了唇。
林晚棠垂著頭,拱手說道:「老闆娘,這位便是太子殿下。以後你眼睛可要擦亮了,這觀雲舫是我們殿下的產業,今後,可不要認錯了主人。」
董放眉心跳動,這是明目張胆的搶觀雲舫啊。
老闆娘見勢不妙,一邊應承,一邊悄悄退步,溜出去報信。雲驍見了,並未阻攔。
董放乾笑了幾聲,朗聲說道:「哈哈哈哈,這,這觀雲舫竟真是殿下的產業嗎?殿下才剛被廢,若傳揚出去,恐怕會節外生枝。」
林晚棠沒有抬頭,聲音鏗鏘有力。「丞相早該知曉,這是我們殿下的產業。」
董放還想爭辯幾句,可蘇凌恩早就等不及了。「丞相,管他是誰的產業,我今天在這受辱,勞煩丞相和殿下,替我做主。」
董放臉上又爬上笑意,只要侯府與中書府結怨,丟了個觀雲舫,都不值一提了。
「哈哈,三皇子,那便由您為蘇公子伸冤吧,還請殿下秉公處理。」
林晚棠乖覺的搬來座椅,慕元楨從容落座。「我要避嫌,就由丞相處理吧。」
慕元楨這避嫌的話,算是直接落實了觀雲舫的歸屬。
董放咬牙,待慕元弘當上太子,定要讓他好好收拾慕元楨。「蘇公子,你快些陳情,我定為你做主。」
蘇凌恩突然忘詞,只得緊緊攥著床幔,昏天黑地的乾嚎。
「三皇子面前,你竟還如此遮遮掩掩,我倒要看看,你這床幔後面,有什麼!」董放把心一橫,直接扯開床幔。
蘇凌恩只穿著輕薄的長褲,身側的被子圓鼓鼓的裹著一個人,烏黑的長髮散落在外,可那被卷子絲毫不動。
蘇凌恩轉過身護著那被子,生怕被人掀開了。「要死了要死了,這不是,要我的命嘛!」
董放見蘇凌恩褲子上有斑駁的血跡,心中大喜。蘇凌恩屁股開花,董放的護衛親手做的,還特地看了那沾血的刀鞘,絕不會錯。蘇凌恩十分緊張那被子,一定是醒來時,失手殺了林子安。
「好啊,盛京城內,你竟敢斬殺人命!」董放大聲斥責,此刻門外又傳來女人的哭嚷。
「這是怎麼了?!蘇凌恩,好你個黑心肝的,你竟殺了我們侯府的嫡子!我們子安向來是個軟性子的,何時招惹了你這天煞星!」來人正是侯府的主母,楚佩芳。
她身上穿著盤金花碧青色輕紗裙,頭上金光閃爍,墜滿了足金的釵環首飾。
董放使了個眼色,她就開始了哭嚎,淚水漣漣。緩緩側過身,假裝才看到慕元楨,哭嚎著過來。
還未近身,就被雲驍攔住,長刀直指她的眉心。楚佩芳不敢再動,淚如雨下。
「太子殿下,您一定要給我們侯府做主啊,這中書令家的小子,侮辱了我們侯府嫡子,竟還斬殺了!我們侯府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要為我的孩兒討回公道!」
楚佩芳哭得慘烈,又義正嚴詞的模樣,認誰看了,也以為是親生的主母,才會為兒子做到如此地步。
只是幾人都知道,楚佩芳來得這樣快,又認準了林子安被辱,被殺,自然也是此事的主謀。
「母親,您怎麼來了?」
清澈的聲音響起,楚佩芳仿佛被兜頭澆下冰水,身上打起了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