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棠才跟著梁知許轉了兩個彎,就被叫到前廳正堂。
她已經做好了去城外莊子的準備,卻在進門時,改變了想法。
梁振邦坐在椅子上,眼神迴避。
祖母喜笑顏開,隱約見到門口有人,就開口詢問。
「是不是我的乖孫女回來了?好孩子,快過來,到祖母身邊來。」
林晚棠對著梁振邦福了福身,立即走到祖母近前,拉住祖母的手。
「祖母。」
祖母一握住林晚棠的手,就不自覺的紅了眼眶。
「好孩子,我和你祖父都商量好了,以後你就是我們嫡親是孫女。你大舅舅早年戰死在沙場上,至死也沒能成婚,對外就說你是他正妻的女兒,只是當年戰亂,與你們失散了。你的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梁知瑜,可好?」
梁振邦瞥了一眼,咳嗽了一聲。
老夫人立即皺起了眉頭,眼神空洞,聲音洪亮。
「怎麼?將軍另有安排?」
梁振邦又咳嗽了兩聲,臉上堆著笑。
「咳咳,咱們都商量好的,怎麼還會另做安排。知瑜啊,這『知』字是按輩分,只有男子傳承的。你祖母心疼你,給你這個名字,是想讓你入族譜呢。」
梁知許替林晚棠開心,這就是說,祖父也認定了這個孫女了。
「祖父說的是,知瑜,咱們兩個是同輩。你的大舅舅梁遠定現在要稱作父親,我的父親梁遠恆,是你的二叔。」
林晚棠退了兩步,跪在地上。
「知瑜謝祖父祖母,讓知瑜有了名姓,有鎮遠鏢局這樣的家族可以依靠。知瑜以後就是梁家的孫女,永遠不會改。」
祖母高興的合不攏嘴,「好孩子,快起來,咱們府上可沒那麼多規矩,別動不動就跪著,仔細跪壞了膝蓋。」
林晚棠心中暖暖的,卻沒站起身,依舊跪在地上,鄭重的說道:
「能回將軍府知瑜已經不勝感激,請祖母恩准,讓知瑜準備晚上的家宴,只在認親,就不必請旁的人了。」
祖母微微怔愣,她本想要宴請本地官員,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將軍府嫡親的孫女回來了。
「這怎麼行,你回來,應該要宴請親朋,大肆慶賀一番。」
梁振邦盯著跪在地上的林晚棠,琢磨著她是以退為進,還是真的不想太過奢靡。
林晚棠依舊乖巧的跪在地上,半垂著頭。
「啟稟祖母,知瑜回來,只為認親。眼下盛京剛跑掉一個嫡女,咱們將軍府就回來一位嫡親的孫女,怕會被人疑心,不如過一陣子,再舉行認親的儀式。祖母覺得,這樣可好?」
祖母頓時笑了出來,「好,我們知瑜蕙質蘭心,思慮周全,就依你說的。快起來,你跪在地上,祖母心疼啊。」
梁振邦暗暗舒了口氣,感覺他這位孫女是個聰慧的,眼下樑府最缺的,就是聰慧的人,替他分憂。
「是啊,知瑜快起來,你祖母都心疼了。知許,你快去通知你的叔叔嬸嬸們,過來參加知瑜的認親宴。只咱們家裡人聚聚,讓他們都管住了嘴。」
梁振邦忍不住提醒,生怕有個嘴不嚴實的,漏了口風出去。
雖然靈安城離盛京有一些距離,但鎮遠將軍府的一言一行都是有人關注著的,總要警醒些。
梁知許拱手領命,還不怕死的問了一句:
「遵命,祖父,那庶祖母們要不要請來?」
祖母撇了一眼梁振邦,搶先開口。
「都請來吧,左右庶子庶女都要過來了,還能差了他們的小娘麼?」
梁振邦憤恨的瞪了一眼梁知許,仿佛在說:你是不是傻。
梁知許見勢不妙,立即腳底抹油跑了出去。
祖母歡喜的拉著林晚棠,就要帶她去自己的房裡聊天。
她常年臥病,腿腳無力,站得急了,險些摔了跤。
還好梁振邦眼疾手快,一個跨步就站到祖母身側。
「你慢著點,孫女又不會跑了,我送你回去。」
祖母用力拍了一下,梁振邦的手臂。
「去去去,我們祖孫說體己話,你跟著湊什麼熱鬧,打你的拳,練你的劍去。有我孫女陪著我,我這腿都結實多了。」
祖母喜滋滋的扶著林晚棠的手臂,挪動著小碎步,叫嬤嬤和丫鬟進來伺候。
「以後祖母就叫你小魚兒吧,希望你在將軍府如魚得水,再不被欺負了去。只要有祖母一天,就一定護你周全。你且安心,這府里,我還是說得算的。」
嬤嬤們見祖母難得的開心,也跟著高興,逗了她幾句。
「可說呢,這將軍府屬咱們夫人最厲害,以後小姐也是咱們府里的天。誰要敢欺負小姐,莫說是老夫人,就是老身,也要替小姐打回去了,」
「哈哈哈,你這老婆子能打得過誰,胡亂哄著我孫女開心。我的小魚兒用不著別人,我當她是眼珠子一樣的護著。」
說起這話,眾人沉默不語,老夫人的眼睛幾乎看不到東西了,只有模糊的影子。
林晚棠陪著祖母慢慢走著,每個神經都緊繃著,生怕祖母摔倒。
「祖母,晚……」林晚棠差點又叫自己晚棠,趕緊改了口,「小魚兒,會醫術,我不敢說能完全醫治好祖母的眼睛。但祖母的腿,我覺得只是經脈淤堵,可以醫治的。知瑜幫您再做個拐杖,誰要欺負我,您提著拐杖就能追著打。哈哈哈,祖母覺得,這樣可好?」
嬤嬤們緊張的盯著老夫人,她一直堅決不肯用拐杖,誰提拐杖都會被老夫人責罵。
沒想到林晚棠說起來,老夫人倒樂開了花。
「哈哈哈,好,就依我們小魚兒的,有了拐杖啊,我見誰打誰。」
「哈哈哈哈,那可不行啊,我以後要天天陪著祖母,纏在祖母身邊,豈不是要第一個挨打了?」
老夫人聽了林晚棠這話,笑得更開心。仿佛這幾十年的陰鬱,逐漸消散。
「哈哈哈,我怎麼捨得打我的小魚兒喲,打也都打別人了。」
祖孫倆說說笑笑,走到了祖母的院子,那門口的匾額赫然用金色的筆墨寫著:衍慶宮。
「這是?」林晚棠見那金燦燦的匾額,黃金的顏色,只能是皇家使用的。
「這是先帝御賜的金匾,哎,許多年了,想來也褪色了吧。」
祖母幽幽嘆氣,覺得這匾額就想自己的青春一般,已經斑駁潰爛。
林晚棠扶著祖母走進院子,想起母親提過,祖母曾是最受寵愛的公主。
「這匾額閃亮如新,這才讓我覺得驚愕,還以為是前幾日才寫的呢。」
祖母抬頭,看著蔚藍的天幕,「是麼?那或許是你祖父派人修繕了吧,我常年在屋子裡,都不知道屋外的事了。」
老嬤嬤見她情緒低落,開口說道:「咱們老夫人可不管院子裡的事,心都飛到盛京了,把知許少爺派去了盛京,就是為了打探小姐和小少爺的消息呢。」
林晚棠看到院內,百花盛開,仿若皇家園林一般的繁盛。
猜想祖母不只是深受先帝寵愛,祖父也是十分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