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大耳刮子下去,朱元璋就已經被打得頭暈目眩,眼睛都睜不開了,只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痛。
朱雲峰又朝著朱元璋胸口踹了幾腳,這才泄憤,指著他喝道:「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老點我就不打你,我的忍耐是有極限的,你這種跑到別人家裡來偷東西的賊,我就算把你打死都只能算是正當防衛知道不?」
他這話當然也依舊只是嚇唬對方的狠話。
畢竟如果是之前朱元璋從地窖里冒出來跟他搏鬥的時候打死,那肯定算是正當防衛。
但現在已經把對方制服再打死,那就是了事後防衛加故意傷害了。
所以朱雲峰也不敢真把對方打死。
不過對方的話確實讓他非常生氣,畢竟在他的視角看來,一個跑到自己家裡偷東西的小偷,不老實一點就算了,還說自己是你先人,變著法子罵自己,不生氣才怪。
此時朱元璋也被打得鼻青臉腫,鼻腔一股溫熱流出來,顯然也被打出了鼻血,他從那種頭暈目眩當中慢慢恢復過來,眼中怒火中燒。
當年參加紅巾軍的時候,南征北戰受了多少次傷,這點毆打對於朱元璋來說並不算什麼。
可如今他已經是大明皇帝,坐在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人敢打他,讓他受到一點傷害,心裡不由得憋出了一股怒意。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朱雲峰已經死了幾萬次了。
然而終究是理智戰勝了怒火。
雖然怒意上頭,但畢竟到了這個年紀,已經不是年輕時候那樣莽撞的少年,因此胸中的怒火也漸漸被壓下。
最重要的是,大明亡了。
這件事給予朱元璋的震撼遠比身體上的疼痛更加劇烈。
所以他必須弄清楚始末。
冷靜思索過後,朱元璋見朱雲峰已經停下毆打,正在喘著粗氣,他才反問說道:「打完了嗎?能好好聊聊嗎?」
「你在挑釁我?」
朱雲峰皺起眉頭。
朱元璋說道:「若是欺凌我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能讓你高興,你便繼續打吧。」
這話說出來朱雲峰反倒不好動手了,便啐了口道:「你也就真是遇到了我,換了村里人,不把你打個半死。」
朱元璋沉吟道:「你說我冒充你祖上,朱元璋是你祖上?你叫什麼?」
「呵呵。」
朱雲峰冷笑一聲道:「怎麼?你來偷東西沒事先打聽清楚?」
「我......」
朱元璋本想再次否認自己是來偷東西的。
但現在冷靜下來,反而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確實突兀地出現在了人家家裡。
這是不變的事實。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地方,是人家的地窖中。
不是賊,潛入人家地窖做什麼?
何況他現在知道自己是在三百多年後的世界,甚至可能更後的世界。
因為那人說大明亡了三百多年,不代表自己建立大明到大明亡了這段時間很短。
這就意味著在對方看來,自己就是在說謊,沒有人會相信自己家中出現了一個幾百年前的古人。
換了自己,宮中若出現一個陌生人宣稱自己來自古時,並且還是他先祖,恐怕早就讓人推出午門砍了,又怎麼可能會相信呢?
所以現在任何解釋都非常蒼白,也無怪乎對方會這麼生氣地打自己。
這就是黃泥巴掉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因而朱元璋沉默片刻後才誠懇地說道:「失禮之處,還望海涵,我也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此地,不管你信不信,即便你要報官抓我,我也希望能好好和你聊聊。」
「呵。」
朱雲峰上下打量了一眼對方。
由於朱元璋渾身衣裳都是泥水,也瞧不出是什麼裝束,自然是看不出什麼端倪。
所以在朱雲峰看來,對方大抵在裝瘋賣傻,想矇混過關。
不過既然對方想聊,那就聊唄。
他說道:「聊什麼?」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
朱元璋現在只想弄清楚兩個問題。
一是大明怎麼亡的。
二是對方是不是自己朱家後裔。
這非常關鍵。
朱雲峰卻眉頭一皺,這老傢伙不會想事後報復吧。
行走江湖,那肯定不能報真名,何況是面對一個窮凶極惡的罪犯。
因此他計上心頭,笑道:「我叫蝦仁。」
「夏人?」
「不是,蝦米的蝦,仁義的仁。」
「朱蝦仁嗎?」
朱元璋納悶,這名字好古怪。
「不,我就叫蝦仁。」
「那剛才你說我冒充你祖上,你祖上不是朱元璋?」
「是啊。」
朱雲峰笑呵呵地道:「大明都亡了,我們肯定要改姓對吧。」
朱元璋眉頭一挑。
怎麼。
大明亡了後自己後輩子孫居然得改姓蝦?
這莫非是南方沿海賤姓?
想到自己建立大明後,曾多次把沿海一帶的疍民、海戶貶為賤籍,朱元璋心中就一沉。
他擔心自己朱家後裔被後來的王朝殘害壓迫乃至於變成賤民,那就堪稱是恥辱。
「為何朱氏子嗣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朱元璋追問。
「那不然呢?都什麼年代了,改朝換代前朝皇族肯定遭殃,何況就算明朝朱家子嗣也不一定過得好。」
朱雲峰坐回了自己椅子上,懶洋洋地道:「而且朱家子嗣過得怎麼樣跟你又沒有半毛錢關係,你那麼在意幹嘛。」
朱元璋皺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自也是姓朱,亦是朱家後裔。」
「你也是朱家後裔?」
朱雲峰剛想說你怎麼會姓朱!你哪裡配姓朱?
我姓朱的就算去討飯也不能去當賊啊。
但忽然渾然一顫,想到了什麼。
果然他姓朱,果然他很清楚那塊石碑的價值。
按照族譜記載,當年吉王府一直單傳,初代吉王朱見浚只有一個兒子,但31歲就死了,留下一個孫子朱厚焨繼承王位。
朱厚焨也只有一個兒子,叫朱載均,到了他這一代吉王府才擺脫了三代單傳的命運,生下四個子嗣。
只是嫡次子朱翊鎮當上吉王后不久就夭折,但有三個庶子順利長大。
其中朱載均的庶長子朱翊鑾接棒,成為第五任吉王。而朱翊鑾有三個兒子,他的兩個兄弟朱翊鋌、朱翊鉉也都各有子嗣。
基本上長沙吉王一脈就是在朱載均這一代才算是人丁興旺,漸漸有了起色。
等到明末的時候,吉藩常字輩有六人,由字輩十多人,慈字輩二十多人,可以算是生根發芽,家族丁口得到成長。
結果就在吉王一脈終於要成為大家族的時候——大明亡了。
朱雲峰的祖上那支來自朱翊鑾的第三個兒子朱常激。
朱常激於萬曆二十四年以鎮國將軍加封福清郡王,生了五個兒子,其中老四朱由榕的嫡次子朱慈焙就是朱雲峰那位逃難的直系祖宗。
大明亡後,朱慈焙帶著石碑跟老婆孩子一路逃到了深山老林,成為了朱雲峰這一脈的世系裔祖。
然而慈字輩當時人丁已經相當興旺,除了朱慈焙以外,各年齡段的同宗同輩兄弟非常多,而且上一輩的由字輩還有不少健在。
比如朱由櫛、朱由棟等等,各自分頭逃難。有些投奔隆武,有些投奔永曆,還有些則躲藏起來消失無蹤。
當中一些族人被清朝抓住,有一些肯定也跟朱慈焙一樣隱姓埋名藏起來。
現在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當年逃走的其它朱家子孫後裔,這傢伙估計是個遊手好閒的二流子,不踏踏實實找個班上,盯上了他這一脈祖傳下來的石碑。
「嘖嘖嘖。」
朱雲峰嘖嘖稱奇道:「我就知道你是來偷石碑的,現在可以說說了吧。」
「說什麼?」
「石碑到底值多少錢?」
「.......」
朱元璋算是看出來了。
自家這後裔大抵是鑽進了錢眼裡出不來。
滿腦子都是錢。
他忍不住說道:「你就只關心那石碑值多少錢?」
「那不然呢?」
朱雲峰坐在電腦前,打開了B站一個視頻。
他的電腦有耳機和音響,拔掉耳機插孔之後,視頻聲音就響了出去。
就看到人生導師張世豪的聲音震耳欲聾:「我現在沒有心情聽他們什麼狗屁浪漫愛情故事,我現在最想搞錢!」
「看到沒。」
朱雲峰指了指視頻道:「生活不只為了錢,但想過想要的生活,就必須要有錢,我那點收入,養條狗養只貓就很累了,更別說買車買房娶媳婦,不為了錢為了什麼?何況你也好意思說我?你不也是為了錢才來偷東西的嗎?」
朱元璋眯起眼睛。
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顯然。
自己這位後裔子孫的目的就是為了錢。
現在他也已經搞清楚了狀況。
從乾清宮出來之後,在那個雷雨天氣里,自己莫名其妙來到了幾百年後的後世。
那麼自己要面臨的問題有兩個。
一,還能否回去。
二,大明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如何改變大明滅亡的結局。
關於第一點朱元璋其實有個猜想。
應該是那塊石碑。
因為他在乾清宮門外塌陷的地下,當時馬車掉進去,他本能從馬車車窗里鑽出來。
結果摸索當中抓到了一塊石碑,然後就被大量泥土掩埋。
之後就出現在了地窖的那塊石碑邊。
所以可以預見的是,那塊石碑應該有什麼特別的神秘力量,可以讓他來到後世。
如果想回去的話,突破口應該還是在那塊石碑上。
既然第一個問題有解決辦法,那麼第二個問題或許也可以了解了解。
朱元璋目光放在了朱雲峰身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用極具誘惑力的聲音說道:「我可以告訴你那石碑值多少錢,甚至還可以給你錢,但前提是你能回答我的問題。」
人只要有弱點,那事情就好辦了。
利誘。
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