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他只是一隻小兔子
那些翠綠藤蔓被漫上點點黑色印記，少女像個被牽線的木偶，隨著男人的聲音慢慢地向他的方向靠近。
「對，就是這樣。」
男人向她伸出的手像羊脂玉一樣細膩光滑，漂亮筋骨凸起，好像迫不及待地要將她抓在手裡。
翠凝眉看著千枝。
姐姐終於要走到他們的面前。
那是他期待已久的，就像從前一樣，她的藤蔓將會纏繞在他的腰際，手指觸碰著他的嘴唇，他像蝶一樣汲取著她的汁液，而她會攝取他的力量。
他們中間，不再橫亘著討厭的人類。
她的目光里，再也沒有那些男人。
但是他卻感覺到，這樣的結果與他想像中的並不一樣。
她應該是恣肆任性又不羈的，那雙漂亮的眼眸應該耀著晶瑩剔透的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毫無光亮，就像是失去了靈魂那樣。
她真的，是對人類失望了嗎？
他的翅膀顫動了一下，又努力將翻湧上來的其他情緒按捺下去。
「我的.小菟絲花，我的寶貝.」男人嘆息著，手指攥緊了她的手腕，將她擁入自己懷中。
她身上清冽甜蜜的香味幾乎在一瞬間沒法讓他保持人形。
冰涼滑膩的觸足從他的後背伸展，纏住她的腳腕，貪婪而狂喜地蹭著她的肌膚。
災厄沒有人類的生理機能，但是的的確確感受到她碰觸到他的那一瞬間。
饑渴的感覺被填充，極度愉悅讓他陷入短暫難以遏制的癲狂。
她的皮膚甜得讓他的唾液不斷分泌，生命在她體內律動的聲音讓他興奮不已，還有她唇邊的香氣，流出的汗液，手腕上沁出的點點血跡，都讓他現在就想飢不可耐地將它們全吃下去。
他想現在就變成非人的模樣，將觸足將她完全包裹，將他自己填入她的胸腔，讓他們血肉骨骼細胞皮膚，甚至是靈魂都緊密地融合在一起。
霧氣在他們的身畔蒸騰，就好像千枝即將消失在哨兵們的面前。
咔噠。
咔噠。
咔噠。
無數箭羽和寒冰尖刺越過怪物龐大的身軀，向男人的方向刺來。
還有哨兵們的聲音。
「千千——快清醒過來！」西維爾奮力讓自己飛到更高的地方，用力將自己身上的羽毛投擲過去。
伊恩冷硬的下頜骨狠狠咬緊，黑豹發出巨大的怒吼聲，在怪物的追趕下努力向千枝的方向靠近。
這讓男人的專注的視線短暫地從千枝的身上抽離。
這種被打擾的感覺讓他的靡麗眉目染上恐怖陰霾。
他捻了捻手指。
「你們.真的很吵，像螻蟻一樣令我厭煩，」他輕聲說，「現在，是時候該讓你們消失了。」
觸足倏地從他的後背伸出，向西維爾的身前襲來。
與此同時。
翠綠色的藤蔓從千枝的裙擺中猛地躥出，刺中了男人的左胸口。
噗嗤。自己編織出的絕美肉體被捅穿的聲音讓男人抬起精緻眼眸，帶著些微的詫異看向她。
他的小菟絲花，居然沒有完全被蠱惑，以及還在維護那些該死的螻蟻。
千枝擰著眉，用力將蔓延到臉上的瘢痕壓制下去。
這些霧氣在她的腦子裡轉來轉去，似乎要吞噬掉她所有的理智和善意。
幸好剛剛西維爾的信息素和羽粉將她喚回。
而且，她的確有一瞬間存在著人類可以消失這樣的念頭。
但現在——
一股新鮮的血腥氣在她的鼻尖蔓延開來。
但那不是屬於怪物，是屬於哨兵的！
千枝猛地轉過身。
看見大量的鮮血沾染在西維爾的胸前。
他懷裡抱著的，是那隻怯懦的小兔子安德。
安德的胸口被觸足刺穿，大量的鮮血從他的傷口流出來，將身下泛著泥濘的黑泥染上血紅色。
「安德！」西維爾用力捂著他的傷口，又撕開自己的防護服，用布條將孱弱的少年的胸膛密密纏住，卻依然發現安德的面色在迅速地慘白和衰敗下去。
該死！剛剛刺中的，應該是他才對！
如果他沒有在低空中飛翔，導致觸足襲來的時候無法閃身躲避，安德就不會為了擋下這一擊而——
「你只是只小兔子，逞什麼能啊！」西維爾的嗓音嘶啞，連手臂都在顫抖。
這隻小兔子，明明那麼弱小，怎麼就這麼傻，傻乎乎地陪著他們來測試，又傻乎乎地進入幻境，最後傻乎乎地沒有逃跑，還想著幫他擋下這致命的一擊。
「嘿嘿。」安德向西維爾露出一抹傻兮兮的、想要安慰他的笑容，「我沒.」
但是好像有血沫翻湧上來，將他的喉嚨糊住，連話都說不完整。
透明的水霧慢慢從他淡金色的眼眸里沁出，順著他乖巧的眼角流下。
他的確只是一隻小兔子，但是他想做一隻勇敢的小兔子。
現在，他的確做到啦。
他像他許下的願望一樣，雖然沒有巨大的羽翼，鋒利的獠牙和爪子，但是他也能靠自己保護其他人。
他剛才可以蹦得那麼高，將那條藤蔓完全擋下來，他都想給自己點個讚。
但是，可惜的是，他感覺自己要死了。
「別睡！安德！」連西維爾的聲音都飄遠了。
「愚蠢的——」男人觸足在他的周身不耐地攢動著，他的嘲諷聲還沒來及說出口，更多的屬於千枝的藤蔓就已經擺脫了他黑霧的桎梏。
他的胸口、左臉、四肢，被她伸出的藤蔓徹底穿透。
「愚蠢的？」千枝的聲音淺淡，但他似乎嗅出了裡面的怒氣。
明明他比她高大了很多，但是她仿佛在居高臨下睨著他。
「那不是愚蠢，厄。」她想起了男人的名字，「那是你永遠都不會懂的東西。」
「哈哈哈哈哈哈.」厄低頭輕笑，不是被她穿透而憤怒的笑，而是極度興奮的笑。
他的小菟絲花想起了他的名字，喚著他的聲音語調如此甘甜。
但千枝的下一句話，讓他的笑聲驟停。
「人類惡劣，但是我還愛著他們。」
她的藤蔓用力，將他的身體撕扯得更加支離破碎。
「所以，我不會跟你走的，還有，你要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