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長陽舊案
回家。
蘇長纓心中一燙。
這時候門口又傳來了陳琰的聲音,「堂主,天璇堂主來了。」
周昭對著蘇長纓比劃了一個手勢,運起輕功出了屋子,然後腳點著那蒹葭,輕輕一躍翻牆離去。
蘇長纓看著她的背影,神色愈發的深邃。
他朝著門口看去,又恢復了之前那冷淡的模樣,「進來。」
……
那頭周昭一陣騰挪,又重新回到了那地道之中,她背靠著耳室的石壁,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光是看那滿身的傷,她幾乎都能看見這些年蘇長纓是怎樣一個處境。
那個將他擄走之人勢必不是章然,章然乃是陛下義兄,在陛下起兵之前他就是個無名小卒,沒有厲害的武功。不然的話,他早就幫著陛下攻城略地,成為一代戰神了,何至於連個天英城任務都做不成?
方才蘇長纓沒有詳說,但是他搖頭了,這就證明了他的推測。
可若不是章然,那會是教他殺人功夫,教他易容的人,將他的記憶清洗了嗎?
只可惜時間地點都不對,有很多細節她都來不及問。
當年山鳴長陽案,長陽公主被人用棺材釘釘死在書庫的架子上。
她的雙目圓睜,鮮血流了一地。
周昭就是因為這個,方才將自己慣用的兵器,改成了棺材釘。
那時候她同蘇長纓,還有兄長周晏,未過門的嫂嫂楚柚,以及長陽公主之子樊黎深,還有楚王劉晃滿長安撒野,被說書人稱為長安六子。
長陽公主在樊家老宅舊址之上修了山鳴別院,在那別院裡蓋了一座藏書樓,傳說是攬盡天下孤本。
別院新建,尚未開園待客。
樊黎深約了他們幾個,偷偷去藏書樓看書。她記得格外清晰,那日是六月十五日。
他們幾人出來的時候,恰好是傍晚時分,天陡然變了電閃雷鳴,就在臨上車之時,她突然想起樊黎深帶的食盒忘記在藏書樓的地庫中了。那食盒裡裝的都是甜點兒,其中便有她喜歡的栗子糕。
藏書樓中都是竹簡,最是怕蟲蟻,當時他們便商議著要去取。
因為雨點已經落了下來,周晏同蘇長纓便讓他們在馬車上等著。
他們二人折返回去取,誰知道,這一去竟是天人永隔。
周昭至今還記得,那日的天黑壓壓的一片,像是要塌下來了一般,風吹得她的衣袍飛起,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落了下來,打在馬車頂上像是炒豆子一樣。
突然巨大的一陣轟隆聲,一道紫色的閃電劈了下來。
直直的劈在了那棵老槐樹上,硬生生的將它劈掉了半截兒。
他們都被這情形嚇了一大跳,「阿昭,怎麼你兄長同長纓還沒有回來?」
楚柚的話在周昭的耳邊響起,她只覺得自己的眼皮子直跳,他們四人飛奔進了府朝著藏書樓去,小樓里黑壓壓的,閃電炸亮了半個天空,也讓他們看清楚了裡頭的狀況。
長陽公主雙目圓睜著,黑色的棺材釘從她額間穿過,將她牢牢地釘在了書架上!
通往地庫的門打開著,周昭聞著濃重的血腥味,直衝了過去,周晏被壓在書架下頭,已經沒有了生機。
他的手搭在一卷竹簡上,脖子上的血窟窿正在淌血。
而蘇長纓則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那一日起,長安無六子。
他們六個人死的死,散的散,像是一曲終了,而今日她找到了蘇長纓,只是兄長周晏,再也回不來了。
周昭想著,擦了擦眼睛,她蹲在地上,認真的思考著。
兇手擄走了蘇長纓,並不殺死他,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是為了什麼呢?
是為了秦天英的《六道天書》?還是隱藏著更大陰謀?
周昭深吸了一口氣,蘇長纓還記得她,遲早他會什麼都記起來的。
只要蘇長纓還活著,山鳴長陽案遲早水落石出。
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破解七月十五日的死局。
不然蘇長纓找到了,她卻死了。
她想要得知真相,只能在地府等著人燒紙,簡直就是酷刑!
周昭想著,站起身來,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她不能著急。她腳步輕點,沿著原路返回,很快便又回到了玄武堂中。
前頭靈堂之上,韓大山依舊哭得撕心裂肺。
周昭覺得就他這本事,在天英城當真是屈才了,應該在長安組一個班子,專門給人裝「孝子賢孫」,興許過不了兩年,便富甲一方了。
怎麼有這麼能嚎的人!
周昭無語地揉了揉耳朵,看向了靠著牆角睡著了的劉晃,輕喚道,「阿晃。」
劉晃抬了抬斗笠,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紙包,「解藥!」
周昭給了劉晃一個大大的讚賞,「阿晃當真是太厲害了!」
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將已經尋到蘇長纓的事情告訴劉晃。
劉晃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那個千面,他不懷好意。」
不過萍水相逢而已,總想靠近阿昭,分明就是案中常見的登徒子!
周昭輕笑了起來,「嗯!找機會我們套麻袋打他。」
劉晃眼睛一亮,認真地點了點頭。
……
知道死亡日期之後,日子便過得格外的快。
一晃已經是亥時三刻。
玄武門外黑漆漆的小樹林中,嚴君羽將雙手枕在腦後,有些不滿的四處亂看,「時辰都到了,內七堂的人怎麼還沒有來?姑奶奶……不是,昭姐!我們兩個都進城的話,那兩個老傢伙會不會作亂?」
另外二堂的人聞言,都不滿的看了過來。
嚴君羽幼稚的衝著他們呲了呲自己小虎牙,百無聊賴的踢了踢腳下的一塊大石頭。
那石頭咕嚕嚕的滾出去老遠,一直滾到了樹林的邊緣。
周昭今夜在四堂各挑了一些好手,說是要做內堂任務,他們等候了多時,卻是一直沒有見人來。
那咕嚕嚕石頭,突然停住不動了,周昭同嚴君羽同時扭頭看去,只見蘇長纓同那天璇二人走在最前頭,身後亦是跟了一群人,那些人一個個的看上去十分的倨傲,抬著下巴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還有五人穿著白衣,腰間懸掛著幾個布袋,那布袋時不時的蠕動一下,估計是天璣堂的人。
「你們哪個是周昭!我們堂主究竟出了事,你若是敢撒謊,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周昭沒有動,嚴君羽立即大叫起來,「大半夜的,怎麼有狗叫!還是哭喪著臉的晦氣狗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