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葬時歌
「見笑了。」
墓王爺的態度很好,哪怕如今天機谷內的一切,都非如他所願,他的聲音仍舊溫和,語氣不急不躁:
「本王所修名曰【葬時歌】,此為我教「七密三寶六玄宗』之一,遠非尋常武功可比。
「一旦修成,能得大神通,大造化。
「年輕人,你殺不了本王—本王可死萬次,亦可自墓中爬出萬次。
「而你,只有一次機會。
「終有一日,你底牌盡出,再無保留,便會死於本王之手,再無迴轉餘地。」
楚青聽著覺得有些失望,還以為這墓王爺自信爆棚,可以自爆一些【葬時歌】的功效。
結果就只說了一個名字?
楚青表情怪異:
「死萬次,從墓中爬出萬次?
「尊駕所學,似乎不是武功,而是仙法?」
「哈哈哈。」
墓王爺忽然笑了:
「武可通神,你我這般武功,於尋常人眼中,與仙佛何異?
「溫莊主,你以為呢?」
溫浮生微微搖頭:
「終究是肉體凡胎,這世上沒有不死之人,更無長生仙!」
「鄙薄自身便是你近年來毫無長進的緣由.不敢成佛作祖,永遠不能登臨高位。
「你都不相信你能夠做到,那你必然做不到。」
墓王爺舉步往前,周身氣機瀰漫,恍惚間好似牽扯大幕,其後是巍峨高聳的大山。
君臨萬丈,遮天蔽日。
此氣機一出,整個天機谷內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無形的悲情自此傳遞八方,悲痛之意則自然流轉。
忽然有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放聲痛哭。
這哭聲好似可以傳染,一個接著一個的江湖好手,放棄了和天邪教的爭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好似家中親人喪生,悲苦之色溢於言表。
楚青眼看此中之變,心頭微震,
明玉真經自然流轉於經脈之中,寒涼的內息讓他心頭寧靜,不為萬物所苦。
倒是一旁的溫浮生面色逐漸獰,衍天星御功於經脈之中流淌,引得他髮絲飛揚,眸中隱隱可見赤色。
就聽墓王爺輕聲說道:
「舉手投足,眾生皆倒。
「本王非仙,仙又如何?」
人群之中,一直護在莫獨行和溫柔跟前的邊城面色凝重:
「有古怪,提神運氣,小心———」
話說到一半,就發現身邊不管是溫柔還是莫獨行,全都好整以暇。
全然不被這氣氛所影響。
一時一呆,搞了半天,小丑就我一個?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了一副畫面———
火焰,慘叫,鮮血,屍體,一整座被絕望包圍的城池浮現。
巨大的悲苦憤港之情,充斥於心頭。
他伸手於臉頰上一抹,這才發現自己已然淚流滿面。
「可是不該哭——·該恨啊!!」」
邊城喃喃開口,下一刻便自恍然,自己已然被影響到了。
墓王爺的武功太過古怪離奇,可以勾起人心中悲傷過往,再一次體會生死離別。
邊城不敢多想,顧不上今夕何夕,當即盤膝而坐,想要運轉不易天書抵禦。
不過就在閉眼之前,發現不遠處的花錦年,雙眸赤紅,除了悲傷之外,眸子裡的恨意卻比自己更加顯著。
他的心中————也藏了秘密?
莫獨行看著一個兩個的全都坐下,便嘆了口氣,懷中抱劍,往前一步:
「關鍵的時刻,還是得我。」
可不等走出,就被溫柔拽了回來:
「大師兄莫要胡鬧——.我保護你們。」」
莫獨行環顧周遭,微微點頭:
「也好。」
溫柔看他答應,這才放心。
她天生七情寡淡,但因為修煉不易天書,讓她臉上表情雖然很少,但內心活動卻一點不少。
如今不是沒有影響,只是這影響遠不如旁人深刻。
只是光這樣還不夠,到底應該如何破解,挽救他們?
至於為何挽救他們,溫柔其實理解不深。
不過是溫浮生崔不怒的教導,以及楚青於神刀城內,拔刀救人的事情被她看在了眼裡。
她有樣學樣,照做而已。
正眉頭微,冥思苦想之間,就聽得誦經聲忽然響起。
那聲音似乎蘊含著一種特別的熱量,傳入人心底,撫慰心中悲戚。
溫柔朝著聲音來處去看,就見一個白衣青年,一手拈花,一手合十。
誦經聲便出自他口。
而他周身上下內息滾動,灼灼然,熏熏然,好似有大日當空,普照天下。
聲音過處,撫平心傷。
溫柔認識這個人—
救下了許茂的妹妹許巧慧和那個曾經與楚青有些淵源的夏晚霜。
出身是—————-千陽山,光照寺,天幽大師的弟子?
這莫不是佛門武學?
可佛門武學的話,不是和尚難道不應該更加精通?
溫柔想到這裡,又去找不是和尚的身影。
只是搜尋了一圈,發現方才還在的不是和尚,這會竟然不知所蹤了。
正在此時,邊城的聲音入耳:
「他快撐不住了——.」
溫柔回頭看他:
「你好了?」
「差點—
邊城一咬牙,猛然站起身來:
「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話落飛身來到了左文川的身後。
此時的左文川,頭頂大日搖搖欲墜,誦經聲都微微顫抖,額前臉頰全是汗水。
這法門雖好,但對內力要求太高。
如今不過是以畢生之功,盡人事聽天命,大不了捨身成仁。
眼看著體內賊去樓空,邊城蓄勢的手掌已然按在了左文川的身後。
逐漸乾涸的經脈,又得雨潤,搖搖欲墜的大日,重新高舉,左文川精神一振,誦經聲越發響亮。
「我也來助你!!」
自地上爬起來的花錦年狠狠地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快步來到了左文川的身後,也跟著一掌送出。
得此二人相助,左文川總算是暫且擺脫了內息耗盡之危。
隨著一個個跪地痛苦的身影,重新爬了起來,
墓王爺輕輕一嘆:
「蟻之輩,豈敢拂我意?」
此言一出,就見人群之中有三人忽然抬頭。
一個是「華陽劍」邵子恆,一個是「千佛掌』」卓苦,最後一個則是『孤峰」常衛,三個人的額前忽然有鮮血流淌下來。
於臉頰之上,勾勒出了一條條擰血痕。
只是他們臉上的表情,不是茫然,而是驚悚和憤怒:
「你竟然騙我」
話沒說完,清明斂去,雙眸呈渾濁之態,
就見邵子恆和卓苦一躍而起,邵子恆舉劍便殺,一剎那漫天皆是劍痕。
卓苦掌勢滔天,碩大的掌印自半空之中轟然砸下。
這兩個都是南嶺一地數得著的人物,武功本就在左文川等三人之上,如今出手更是氣勢恢宏狠辣,不留半分情面。
溫柔眸光一閃,屈指要點。
可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凌空而至,他髮絲飛揚,一身華麗的衣袍隨風作響。
只見他一指破了邵子恆的『華陽劍」,緊跟著單掌一推,和卓苦碰了一記。
這一擊他是含怒而發,先前卓苦招呼都不打一聲,上來就要搶奪天機令。
這事本就讓溫浮生心頭震怒,想要暗戳戳弄死這個不知所謂的。
只不過時機不合適,這才按捺著未曾出手。
卻沒想到,這小子還敢跳出來?
這可不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嗎?
這一掌落下,卓苦周身一震,鮮血自口鼻之中湧出。
然而他好似全然察覺不到痛苦一般,掌力不減反增,想要在半空之中和溫浮生做個了結。
溫浮生哪裡會怕他?
就見這老頭髮絲飛揚,衣袂滾動,疊疊大力悍然送出。
卓苦噗地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可哪怕都要死了,他竟然也不退下。
正在此時,常衛合身衝撞。
此人一身橫練硬氣功,所過之處,地面轟然巨響,好似洪荒凶獸,狠狠沖向左文川溫浮生本就內功深厚,墓王爺的武功雖然詭,但對他影響不算太大。
又有左文川相助,早就壓下了心中悲傷。
如今看常衛忽然出手,顧不上其他,便想舍了卓苦,先去對付常衛。
可此時此刻,他想走,卓苦卻不想他走。
竟然以周身內力做賭,牽制溫浮生·-他本就於內力比拼之中,落入下風此舉更是如同開門揖盜,乃是速死之策。
根本就是想要用自己的性命,換取左文川三人的性命。
溫浮生臉色一沉,楚青如今和墓王爺對峙,雖然未曾交手,可但凡楚青敢有所妄動,必然會迎來致命一擊。
自己被卓苦牽制·—-常衛這一身硬氣功,誰人能擋?
不是和尚?
這老東西來的古怪,如今又跑去了哪裡?
正焦躁之間,就見一道身影凌空而至,一剎那就擋在了常衛跟前。
「孫小香!?」
溫浮生微微一愣,但下一刻,他卻臉色大變。
就見孫小香兩手一推,其背後竟然分出五道身影。
這門武功獨樹一幟,乃是鬼帝摩多的絕學【五鬼偷天訣】!
只見背後那五道黑影,隨著孫小香雙掌打出的一瞬間,也跟著同時伸手。
幽暗的內息剎那間自八方凝聚,最終匯聚在了孫小香雙掌之上。
碰!!!!
震天價的巨響傳出,仿佛這一刻碰撞的不僅僅是兩個人,而是兩座山。
而在這巨響之後,常衛身形猛然倒飛而去。
激烈的罡風分掃八方,孫小香一甩袖子,所有的罡風盡數被她斂在跟前,未曾衝擊身後的左文川三人分毫。
與此同時,卓苦總算是再也支撐不住。
經脈難以承受衍天星御功的內,肌膚開裂,流淌出來的不是鮮血,而是內力。
噗噗噗!!!
內力飛濺而出,再跟著的便是血。
下一刻,卓苦整個人好似一個破布口袋一樣,帶著滿身缺漏,打著旋的飛了出去。
溫浮生至此飛身落下,看著一旁的孫小香:
「你———.入了鬼帝門牆?」
「可沒有那般好命。」
孫小香淡淡一笑:
「不過馬前卒而已。」
三皇五帝的馬前卒,自然不會為了區區天機令而來落塵山莊。
她難道是因為天邪教而來?
溫浮生還想再問,那常衛已然爬了起來。
他的雙眸盡赤,眉心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鑽出了一個肉瘤。
雙眸早就已經渾濁不堪·
這模樣,在場眾多江湖好手都曾經見過。
畢竟今天傍晚,還有一個這樣的人死在了落塵山莊門前。
「閻王令!」
楚青凝望墓王爺:
「令北臣說過,當年給他種下閻王令的人——·就在附近。
「果然是你。
「只是沒想到,此功竟然還可以隱而不顯,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中了這一招?」
「閻王有召,得看他們是否接令。
「令北臣不願,便只能是個瘋子。
「他們願意,情況自然另有不同。
「所以三公子,這並非是你與本王,初次交手。」
墓王爺嘆了口氣:
「本王不想與你劍拔弩張,只不過今日似乎並非閒談的好日子—
「此身善拳腳,便讓本王領教一下,你的拳腳功夫吧。」
「此身———.」
楚青橫刀,你說拳腳便是拳腳?真把自己當王爺了?你說啥是啥?
下一刻平地風雷起,只見墓王爺兩手一探一握,十方之地所有的空氣似乎都被他雙拳拿盡。
緊跟著墓王爺雙拳如出海蛟龍,轟然擊出肉眼可見的是狂風成旋,拳勁裹挾在罡風之內,真就如同兩條獰蛟龍悍然沖向了楚青。
楚青眸子裡神光一閃,單刀一揚,以無厚入有間,鋒芒自薄弱處起,身隨刀走,破盡無盡拳風。
然下一刻,一個灰撲撲的拳頭轟然壓下。
楚青單刀一震,這一拳狠狠地落在了刀身之上。
嗡!!!
咔喀!!
刀鳴聲伴隨著咔的破碎音響起,楚青所用的本就不是什麼好刀,墓王爺的拳頭太硬,內力太強,這一拳竟然硬生生把楚青的刀打出了一道裂痕。
若非是楚青以內力回護,十把這樣的刀,於這一拳之下也當破碎。
下一刻,重重刀鋒拖拽,以七轉輔七絕,以七絕納七傷的一刀,便如急雷奔走,然斬向了墓王爺的脖頸。
咔!!!
刀鋒入喉,這一次斷的卻不是頭。
而是刀!
本就破損的刀身,在這一刻徹底破碎。
楚青身形如煙,條然飄退數丈之外。
墓王爺並未追來,只是輕輕撥了撥脖子上留下的刀鋒碎片:
「如今你無刀在手,又當如何?」
「想要刀——·那還不簡單?」
楚青微微搖頭,甩手將手中殘刀扔下:
「不過我改主意了,你這一身拳法剛猛,配合金剛不壞的護身手段,倒是想讓我一試身手。」
墓王爺面具之下的雙眸,竟然閃爍興奮的光芒:
「好,本王,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