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士
來人仗劍於夜幕之下飛縱,實則是在逃命。
見到有火光,知道是有人於此露宿。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人,但說不得可藉此阻一阻背後追兵。
哪裡能夠想到,自己跑的好好的……竟然被人一把從半空之中給薅了下來。
一直到身形跌在地上,腦瓜子還是嗡嗡的。
茫然環顧四周,耳朵里還是楚青那一句『我有一劍,好久不見』,納悶這說的是誰?
待等看清楚火光周圍的人之後,卻是臉色大變:
「副堂主!!」
他一眼就看到了程鐵山,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下。
緊跟著連忙爬起身來,單膝跪地:
「副堂主,您還活著實在是太好了。
「屬下正好有要事跟堂主稟報……
「胡言勾結烈火堂,透露您的行蹤給北堂尊,設計伏殺……」
他說到這裡,語速下意識的放緩,因為他看到了北堂尊。
這一瞬間,他的腦子更亂了。
北堂尊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還跟副堂主好似好兄弟一樣,湊在一起吃飯?
到底是自己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哦?」
程鐵山眉頭緊鎖:
「繼續說啊。」
「……是。」
來人連忙說道:
「屬下調查出了這件事情,卻被胡言發現,想要殺我滅口。
「如今他馬上就到,還請副堂主為我做主!」
「竟有此事?」
程鐵山看了北堂尊一眼。
北堂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
恰在此時,又有勁風抵近。
來的卻不是一個人……為首的正是當時程鐵山手下一刀一劍之中的那把刀。
而在他身後,還跟著三五個鐵血堂弟子。
到了跟前胡言眸光只是一掃,就已經看到了程鐵山。
當即大喜:
「副堂主,您安然無恙!!」
「怎麼?讓你失望了?」
程鐵山眯著眼睛,看著胡言:
「方才風語已然跟本座說過了,是你勾結北堂尊,透露本座路線,設計伏殺本座。
「胡言,你可知罪!?」
胡言一愣,無奈笑道:
「堂主莫鬧,做這一切的不是屬下,是風語。
「他勾結烈火堂,不知怎的聯繫到了北堂烈……」
「你休要胡言亂語污衊於我!」
風語立刻站起身來,指著胡言怒道:
「明明就是你勾結烈火堂,證據確鑿!」
說話間,自懷中取出一封信,彎腰躬身遞給了程鐵山。
程鐵山只是看了一眼,便發現,這封信落款之處,少了一點東西。
溫柔對楚青說道:
「他剛才給那封信的時候,撕下來了一塊。」
楚青聞言輕輕點頭,正要起身,就見念心念安對視一眼,忽然同時上前一步。
一左一右抓住了風語的兩隻手。
風語一愣:
「你們做什麼?」
「讓我們看看你藏了什麼東西!」
念心說著,五指發力,她一身七寶琉璃正身經金剛不壞,這般使力之下,哪怕風語的罡氣之中裹挾劍意,也傷不到念心手掌分毫。
硬生生被念心捏的骨骼嘎吱嘎吱作響,最終吃痛不過,張開了手。
就見掌間果然有一角信紙。
念心將其取來,順勢遞給了程鐵山。
程鐵山將這一角和信紙對應,嚴絲合縫,而這一小塊上也不曾留下姓名,只是畫了一把出鞘的長劍。
舉起手裡這封信,程鐵山看著風語:
「你還有何話要說?」
「副堂主,你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
風語趕緊開口。
「好啊,那你倒是解釋我聽聽。」
程鐵山老神在在,靜靜的等著。
然而風語嘴唇翕動,半晌卻是一個解釋的字也說不出來。
人贓並獲了,怎麼解釋?
最後想到了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他看向胡言:
「是他,是他栽贓嫁禍!堂主,我擔心你被他所騙,這才偷偷藏下這一角啊。
「我對您忠心耿耿,絕無半點欺騙!」
程鐵山恍然大悟,一拍大腿:
「好啊,胡言,你好生卑鄙,竟然用這種法子對同儕栽贓嫁禍,你可知罪?」
「吱吱吱……」
胡言一雙眼睛沒精打采的應付著。
「……」
程鐵山感覺老大沒趣,緊跟著一掌直接落在了風語的胸口。
這一掌力道不輕,風語給他打的直接自念心念安掌中脫離,整個人倒飛而去,狠狠地跌在地上。
勉強起身,哇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堂主!?你……你莫要被,奸人蒙蔽!?」
「蒙蔽本座的奸人,恐怕只有你一個吧?」
程鐵山搖了搖頭:
「且不說這件事情孰是孰非,本座姑且問你,倘若你當真被人追殺,見林中有火光,還偏偏從此經過。
「其目的,究竟為何?」
「我……」
風語一愣,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你說不出來,我幫你說。」
程鐵山淡淡開口:
「你無非是想要尋人擋災,若是在這裡的是一群見義勇為的豪傑,見到有人率眾殺你,說不得就會橫插一手。
「你賭的不就是這個嗎?
「當然,還有一點,如果殺你之人行事神秘,不願意被旁人所知。
「那你打此路過,讓追殺之人見到了這些『路人』,那追殺你的人必然要將這些人清除乾淨……
「風語,你說你是哪一種?」
「屬下……屬下是……是……」
風語嘴唇翕動,可說了半天還是沒有答案。
「可不管你到底是哪一種……都是犯了我鐵血堂的堂規。
「我鐵血堂自創立之日以來,被奉之為金科御令的堂規便是,不可牽連無辜,不可傷及百姓!
「你行此禍水東引之舉,真以為本座看不破嗎?」
風語聽到這裡,忽然笑了: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沒有相信過我?」
「你從頭到尾,究竟有哪裡值得本座相信?
「是初見本座時,下意識的心虛後退?
「還是見到北堂尊時,言語放緩,內藏不安?
「亦或者是栽贓嫁禍送出證據,卻藏了一塊?
「說實話,本座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以為藏起來一塊的證據,我會給胡言定罪?
「在你眼裡,本座便這般愚昧?」
程鐵山越說越覺得惱怒。
什麼事情比被手下背叛還難受的?
那大概就是……背叛自己的手下,竟然還看不起自己。
楚青借著火光,端詳了風語兩眼。
嘖嘖感慨:
「還記得當時那小鎮初相逢,你說你有一劍……
「當時我就感覺,你這人的劍意太過浮誇,看上去凌厲,實則花里胡哨。」
風語臉色一黑:
「要殺就殺,何須廢話?」
「不著急。」
程鐵山搖頭:
「風語,我當真不懂啊。
「自你投奔以來,本座待你不薄。
「你到底為何要背叛我?」
他說著又問北堂尊:
「你們給了他多少啊?」
「……不知道。」
北堂尊面無表情。
「這個時候了,還在裝蒜?」
程鐵山怒道:
「堂堂烈火堂副堂主,你不裝能死啊?」
「……我真的不知道。」
北堂尊這話並不假,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都是北堂烈跟他說的。
至於說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消息,又跟什麼人聯絡,付出了什麼代價……他全都不知道。
程鐵山還要怒一會,楚青則來到了風語的跟前:
「其實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啊,你們跟在老程的身邊,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沒來由的何必背叛?
「還是說,你本來就心思不純?」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風語雖然被程鐵山一掌打的重傷,但言語之間卻並不畏懼。
楚青一笑:
「搜搜他,總感覺這人有問題。」
曹秋浦點了點頭,便要上前。
結果就被念心念安阻止了,一個拽著曹秋浦胳膊,不讓他動:
「有事小弟服其勞,有你什麼事?」
另外一個衝到風語跟前,抓起他的衣服就撕。
這陣仗哪怕風語剛才還對楚青嘴硬,這一刻也嚇得就跟個女人一樣,捂著胸口尖叫:
「你要幹什麼?放開……放開我……」
可細胳膊怎麼拗得過大腿?
要是沒被程鐵山打這一掌,他倒是還能跟念心比劃兩招,可這會實在是無能為力。
被念心一隻手按在地上,因為嫌棄他亂刨亂動,索性還給他調轉了一個方向,讓他臉朝下,兩隻手被她一隻手所擒,直接摁在那扒。
這場面看的楚青牙疼,忍不住問曹秋浦:
「她們真的是菩提庵的弟子?」
誰家尼姑這般狂野?
這種事情就連自己都做不出來啊。
曹秋浦想了一下,有點不確定的點了點頭:
「多半,是吧?」
楚青說的是『搜搜他』,結果念心手腳太利索了,就聽得裂帛之聲陣陣而起。
不過片刻之間,硬是將這風語撕的就剩下了一條褻褲。
光著膀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胸口還有一個黑色的掌印,凹進去差不多得有一指。
他整個人好似經受了巨大的打擊,捲縮在地上,看著四周都是戒備。
能夠被一個帶髮修行的尼姑,收拾成這樣,這位估摸著也是頭一份。
楚青有些納悶的問念安:
「為何這般熟練?」
「當然是練過啊!」
念安一拍胸脯說道:
「大哥,你也得練練。」
「啊?」
「你想啊,將來咱們占山為王,一統天下綠林。
「但是這名頭不好聽啊……山大王啊,肯定沒有什麼人願意嫁給你,也沒有什麼人,願意娶我們姐妹倆。
「到時候咱們三個一起下山,你看誰家姑娘好看,給咱們姐妹使個眼色,咱們就給你抗回山上。
「我們姐妹要是看哪個男人長得好,你也幫咱們抓走。
「不過如此一來,他們肯定得反抗……
「到時候就能如同我姐這樣,將他或者她往那一按。
「扒光了,將生米煮生熟飯,這……壓寨夫人,和壓寨夫君不就有了嗎!?
「可你要是不好好練練這【剝衣神功】,回頭你剝的太慢,人家跑了……可如何是好?」
她說起來義正詞嚴,自鳴得意,全然不像玩笑。
估摸著心裡真的就是這麼想的。
楚青輕輕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覺要麼是菩提庵有問題,要麼是這兩個丫頭有問題。
而且歸結起來,多半菩提庵的問題更大。
誰家正經門派,會縱容弟子這般行事?還練什麼剝衣神功?
虧她一個姑娘,能夠說的出來。
風語身上的東西經此一折騰,也是散了一地。
銀票銀子之類的都是老生常談……真正引起楚青注意的是一封信和一塊牌子。
當即一探手,那封信和牌子直接飛到了楚青的手裡。
風語固然是被刺激的不輕,眼見於此,卻還是急忙想要上前阻攔。
但終究晚了一步……東西已經到了楚青的手裡。
拆開信封查看:【烈火燃血,謀誅鐵掌,信令雙證,敗之既焚】。
這封信和之前從郭妄身上找到的那封信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之處在於,一個是『謀奪定星』,一個是『謀誅鐵掌』。
而所謂的信令雙證,則是一般無二。
楚青摸索著手裡的這塊牌子……
他記得,當時郭妄手裡的牌子,是木頭做的,上面陽刻了一個【卒】字。
但眼前這一塊不是。
這是一塊鐵牌,字跡卻是陰刻,刻的是【士】字。
「卒與士……」
楚青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風語:
「不打算解釋一下?」
「……有本事,直接殺了我。」
風語冷冷的看著楚青。
楚青卻擺了擺手:
「別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人在江湖,除了刀光劍影,還有人情世故嘛。
「你這人就一點善緣不結啊……不過無妨,你是老程的人,如何處置自然看他。」
他說著,拿著那牌子,去找了北堂尊。
北堂尊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你又要幹嘛?」
楚青將那牌子遞給了北堂尊:
「你看看這個。」
北堂尊皺眉看下,然後搖了搖頭:
「未曾見過。」
「我見過。」
楚青說道:
「雖然我目前為止還不知道這些牌子背後的玄機到底是什麼,但我猜測,這件事情應該跟天邪教脫不了干係。
「這人只怕是天邪教埋在鐵血堂的暗棋。
「如今他和你大哥聯繫,吐露程鐵山的行蹤給你。
「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你不知道的事情在悄然發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