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胡學汝在客廳走來走去,坐臥不安,心頭惴惴不安,總覺得大事不妙。
「學汝,你這是咋啦?」何暮雲被丈夫走來走去攪得不安。
上次這樣還是錦城解放那晚,看來又有大事兒發生。
「哐哐哐!開門!」大門外傳來拍門聲,急促有力。
夫妻倆對望,何暮雲看到丈夫眼中的驚慌失措。
「少爺…」保姆從保姆房出來,緊張不安,不知該不該去開門。
「去開門!」胡學汝心一橫道。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還是來了。
「胡學汝,跟我們走一趟!」進來幾名公安,其中一名是派出所民警。
「去哪兒?」胡學汝裝糊塗。
「去哪兒?你自己做了什麼不知道?」公安呵斥。
「少在這兒狡辯,到公安局好好交代!要體面就自己走,若是不想體面,我們就…」
胡學汝沒再吱聲,默默出門。
「三哥!」臉色蒼白的胡茵茵被吵醒,懨懨下樓,見到公安圍著哥哥。
「回去休息,沒你事兒!」胡學汝淡淡道,快步走出去。
「三哥!」胡茵茵追出去,卻見三哥上了吉普車,倆公安一左一右上的車。
吉普車消失在夜色中。
「嫂子,發生什麼事兒了,怎麼會有公安上門?」胡茵茵嬌弱無力靠在門框上,看著何暮雲。
「咋啦?還不是為你!」何暮雲不再溫婉,語氣冰冷。
「為我?」胡茵茵一臉莫名。
就算自己懷孕的事兒鬧出去,不該是找自己嗎?怎麼三哥被帶走?
「你哥為你清除障礙,失手了!」何暮雲語氣很嗆,神色哀怨。
上午丈夫出去一趟,怒氣沖沖回來,坐沙發上沉默許久,打了一個電話,又出去。
通話時何暮雲聽到丈夫喚對方胖三,那是錦城白沙碼頭有名的雜二哥,以前胡家的碼頭搬運就是他在收保護費。
當時胡家找警局的人抓他,卻不想警局有他的關係。
強龍不壓地頭蛇,胡家只得默認胖三在白沙碼頭的勢力,舍財求平安。
解放後,政府出台政策,強制取消地頭蛇對碼頭、港口搬運、腳力車夫、城市糞便清理等的掌控,全部納入街道、政府管控。
胖三這種靠盤剝、收取保護費的寄生蟲沒了謀生之處,又不肯下苦力。
整天窩在家裡喝酒打老婆,坐吃山空,像臭水溝的老鼠,陰暗、見不得陽光。
丈夫找胖三絕對不是好事,再聯想丈夫上午去見小白臉,何暮雲猜測應該是找胖三弄走小白臉的那個鄉下媳婦。
只要那女子走了,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小姑子可以順利嫁給小白臉。
這些事剛才一瞬間想通的,只是不知為何會失手?
暗自埋怨丈夫昏了頭,為了瓦礫,賠上自己這塊玉,真不值當!
要是早知道,怎麼也要勸住丈夫!
如今事情敗落,丈夫被帶走,小姑子又蠢又自私,何暮雲不免心中有氣,忍不住甩臉子。
逃走時兩個老東西偏心,只帶走大房和其他幾房姨太太生的,獨留下死了娘的兩兄妹。
偏偏這小姑子是個不長腦子的蠢貨,中看不中用。
現在好了,把自己丈夫也坑進去!
「清除障礙?」胡茵茵渾渾噩噩的腦袋轉半天,才明白啥意思。
「三哥瘋了不成?要做也該王福生,他幹嘛攪和進來?」胡茵茵驚呼。
隨即想到這事兒鬧大了,自己懷孕的事兒肯定包不住,出門要被指點。
拉住何暮雲,「嫂子,這、這咋辦?我再沒臉出門了!」
「咋辦?我一個婦道人家,哪兒知道咋辦?難不成把我也搭進去,你才心滿意足?」
何暮雲心寒,丈夫為小姑子以身犯險,出了事兒,小姑子不想著趕緊撈人,卻只顧著自己!
一把甩開小姑子,回屋收拾金銀細軟,得儘快打點關係,把丈夫保出來。
胡學汝來到警局,被人帶著往審訊室去,大廳里坐著兩人。
一名軍人,一名俏麗的短髮女子,手上裹著白紗布,指尖點點殷紅,觸目驚心。
覺得那短髮女子的穿著眼熟,仔細一打量,竟是那天在商店看到的馮素蓮,臉上幾道青紫。
呵,人靠衣裝馬靠鞍,幾天不見,想不到這鄉下女子換個髮型,竟變得模樣可人。
再捯飭捯飭,不比茵茵差,可惜生在窮人家,註定是犧牲品!
胡學汝心中冷哼,要不是變了天,這幫窮鬼也配當家做主人?
「胡學汝,這邊!」押解的公安人員喊道。
陸遠平和馮素蓮看過來。
陸遠平擰眉,神色厭惡;馮素蓮則是憤怒的眼神,自己與這人素不相識,為何要害自己?
雙方對視。
「你就是胡茵茵的哥哥?」馮素蓮質問。
「是!」胡學汝無所謂聳聳肩,否認不了。
「我招你惹你了?你找人害我!」馮素蓮憤怒。
一個臭資本家,都解放了,還這麼為所欲為!真以為攀上王福生就能護住自己?
胡學汝默默注視著馮素蓮,嘴角微微勾起,態度蔑視,本身就是兩個階級,他不認為自己何錯之有。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讓你擋了我妹妹的道?
「砰!」馮素蓮氣不過,一腳踢向胡學汝的小腿骨,「人渣、垃圾!糟粕!」
「哎喲!」小腿骨是光骨頭,馮素蓮帶著恨意踢來,痛得胡學汝蹲下,捂住小腿骨,咒罵道,「賤人!弄死你!」
「弄死你!」馮素蓮哪裡聽得,又是一腳踢過去,正中胡學汝面門。
「咔嚓!」胡學汝直覺腦袋嗡嗡,鼻子酸痛無比,鼻腔里湧出熱流。
「賤人,弄死你!」胡學汝顧不得痛,朝著馮素蓮撲過來。
「砰!」被陸遠平一腳踹飛。
胡雪汝重重摔在地上,隨即一隻腳踏在胸口,肋骨要斷了,無法呼吸,他好像明白為啥胖三失手了。
「啊,打人啦,軍人打人啦!」胡學汝費力喊道,鼻血糊了一臉,「你們公安就不管嗎?」
公安人員背過身,好似聾了、定身了。
進了警局還口出狂言,打你算輕的,一會兒你知道你惹的人什麼身份,看你還囂不囂張?
「砰!」胡學汝又被踹了一腳,胸口上壓力驟減。
「好好審!不能放過一個壞人!」陸遠平扔下話,拉著馮素蓮坐到一邊。
剛緩過氣的胡學汝被公安人員拖進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