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楚雲猛地揪住張承宴的衣袖,包滿布的臉上只露出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那恨意幾乎要凝為實質,「皇上!殺了她,給咱們的孩子報仇!」
她說著說著,再也止不住嚎啕大哭,哭聲悲慟。
大殿內的氣氛低沉。
周圍的嬪妃神色各異,誰也沒有說話。
白梧桐坐在最前面,剛好可以將一切盡收眼底。
心中莫名升起幾分悲哀。
溫楚雲定然是早就不想要這個孩子了,否則她今日過來不會熏艾。
而且白梧桐大概知道她的性子,這樣自負清高的人,不可能為了孩子而不去醫治自己的臉。
但是藥三分毒,想要孩子,就不能治臉。
想要治臉,就不能要孩子。
看來,溫楚雲是選擇了第二種。
白梧桐想起盛夏那天。
溫楚雲朝著自己走來,笑容平和,溫柔大氣。
雖然她從始至終都是一個惡人,面慈心狠,可是她表面卻在笑著,而不像是現在,宛如一個怪物,猙獰恐怖,不顧形象。
她才十七八歲的年紀,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未來……已經看不見了。
這座深宮,在今日徹底吞了她。
張承宴親自抱著溫楚雲來到榻上。
雖然這個孩子才兩個月,可他的心中竟是升起一股悲涼痛苦之意。
不僅是因為皇嗣沒了,還有這後宮鬥爭,醜陋,狠毒!
他之前怎麼沒發現,自己的這些枕邊人,一個比一個不堪!
靳薇歌看著他的背影,莫名覺得害怕,「皇上,臣妾真沒有啊,臣妾是被冤枉的!」
「皇上,臣妾為了您甚至可以去死,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她再次拿出曾經的恩情。
可她卻不知,這東西在兩人甜蜜時提起,會增加感情。可若是兩人已經有了隔閡,再提就是攜恩要挾。
張承宴只感覺頭疼欲裂。
「皇帝,溫嬪的孩子怎麼樣了?」得到消息的太后匆匆趕到。
她太過著急,連衣服都沒有穿好。
身後跟著的宮人更是一個個喘著粗氣。
他們可是抬著轎輦飛奔過來的,沒摔在半路算是他們命大。
沒人回答。
殿內寂靜無聲。
太后臉色一白,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沒……沒保住?」她靠在嬤嬤身上,不停深呼吸,否則她怕自己不小心厥過去,再也醒不來了。
那可是她最看好的孩子,未來大融國的希望。
自己付出了那麼多,這才兩個多月,就沒了!
太后一把抓住張承宴的衣袖,目眥欲裂,「是誰?是誰害了皇嗣?」
她不在乎溫楚雲,她只在乎那個孩子!
眾人不約而同看向跪在地上的靳薇歌。
她頭髮略微散亂,臉上有一個明顯的巴掌印。
太后哆嗦著手,走到靳薇歌面前,揚起手,拼盡全力扇下一個巴掌!
別看她年紀大了,養尊處優,但是手勁卻不小。
靳薇歌被打得躺在地上,嘴角撕裂,流出鮮紅的血液。
這一刻,痛苦,委屈,悲憤席捲而來,將她徹底包裹,「不,不是我!」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溫嬪的孩子沒了,如果誰來為這件事情買單,只能是她。
誰讓她推了溫楚雲那一下!
靳薇歌不在乎別人的污衊,她只在乎張承宴,「皇上,臣妾說沒做過,您信不信?」
張承宴很想信,可剛才她動手,確實是自己親眼所見。
那個孩子,也的確因為她才沒有了。
太后見她還敢勾搭皇帝,立刻出聲打斷,「不是你還能是誰,哀家早就說過了,你就不是個安生的!皇帝,如果不是你護著她,皇嗣會沒有嗎?都是因為你的縱容,才變成今天這樣!」
太后不停捶打自己的胸口,「皇帝,你這是要氣死哀家啊!」
良久,張承宴開口,聲音沙啞,「靳妃降為嬪位,搬離搖光殿,入住泠水閣。」
泠水閣,距離養心殿最為偏遠的後宮宮殿。
那裡已經多年沒有住人,每年才修繕一次,裡面必然破敗不堪。
張承宴不想聽靳薇歌的聲音,「將靳嬪送回去。」
靳薇歌看著他,眼淚止不住的流,她有太多想說的話,可最後只化作哀怨的一聲呼喊,「飛光!」
張承宴身子微顫,那是自己的字。
他未稱帝時,靳薇歌都是這樣呼喚他。
而現在……只有皇上兩個字。
太后還想說什麼,張承宴卻不想聽。
他現在頭疼欲裂,只想休息。
「母后,兒臣還有事要處理,剩下的交給你了。」
說罷,他邁開長腿,很快消失在眾人眼前。
自己策劃的戲已經落幕,不必再浪費時間,白梧桐站起身,「太后娘娘,臣妾也回去了。」
太后本想不耐煩的讓她快走,但是瞧著她的肚子,滿心無奈。
現在後宮就剩白梧桐還懷有皇嗣,就算自己再不喜歡,也只能接受。
「昭嬪,回去好生歇著,保護好皇嗣,哀家不會虧待你。」
太后的真實面目,白梧桐早就見識過了。
這老東西只在乎皇嗣,從不會對任何人付出真心。
她的話,聽聽就算了。
「多謝太后娘娘。」
走出鳳儀宮。
外面天色已經昏暗。
夕陽墜在空中,紅霞漫天。
白梧桐止住腳步,抬頭看去。
她雖然報復了靳薇歌,可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卻沒有多少欣喜。或許……她現在似乎明白了人類的苦惱。
但這是她的選擇。
為了阿爹阿娘,她一定會走到最後。
白梧桐不再停留,迎著夕陽繼續往前走,「迎春,我是不會停下來的。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回不了頭了。我不後悔,也不回頭。」
迎春聽不懂,卻也為今日發生的事感到唏噓,「娘娘,您一定能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