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散去
接下來的發展,果然正如李尋歡的預料,朱無視再度發起了攻勢。
三日之後,一些人大叫著李尋歡的名字,來到了李尋歡樓下的客棧。
李尋歡一得到消息,也立馬歡快地下了樓,一時驚喜無比,大叫這兄那弟好久不見甚是想念云云,當晚相伴而去,夜宿於外。
林詩音聽到這消息的時候,臉先是漲了一漲,牙又咬了一咬,神色又暗了一暗,眼中有一片陰霾,似乎下了某個決定。
李忘塵一看這模樣,就知道要出事了,連忙出聲解釋。
「表姑,別生氣,這些人是朱無視請來的。」他說,「二叔昔日在京城求學的時候,也的確是放浪形骸過一段日子,交過許許多多的狐朋狗友。他猜想朱無視若要對自己下手,必然是請出來這群人來,若我們猜得沒錯,他們玩玩鬧鬧之後,那群人必然一個接一個地說出自己的悲慘遭遇,而那一切想必和日月神教脫不開干係。」
林詩音聽完之後,才明了自己只看到了第一層,於是這才作罷。
但她終究還是不高興,躲在了自己的屋子裡看書,許久都沒有出來。
李忘塵卻在客棧的大廳一直等待,從白天等到入夜,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間,第二天一早又找了個地方等待。
足足等了兩天,才等到了李尋歡帶著一身的脂粉氣味回來。
李尋歡一踏進門檻,他就怒喝一聲,「你這個混蛋,居然敢辜負我表姑,哇呀呀,看我邦邦兩拳!」
說話間沖了上去,然後三招兩式的被李尋歡擒住。
李尋歡臉色微紅,似乎仍有幾分醉意,被李忘塵嚇了一跳,疑惑道,「忘塵,你做什麼?」
李忘塵也怒道,「你居然還敢問我,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是個什麼?一身的脂粉氣,真叫人看輕!」
他們這一串對話,吸引著周圍的人關注了過來。
其實小李探花本就是名人,普羅大眾雖不知其與大唐皇室的複雜關係,卻也知曉父子三探花、一門七進士的美談,更不說前幾日還有大名鼎鼎的上官海棠親來接待,更令得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李尋歡如此被人圍觀,立時臉色一變,抓住李忘塵的後領呵斥道,「大庭廣眾,成何體統,跟我回房間裡去。」
李忘塵大叫大嚷起來,「我不去,我不去,你是不是不給我爹報仇了,你這個混球二叔……」
兩個人的聲音逐漸消失在了客房的走廊里。
下方大廳里的人們只待李尋歡一消失,立刻竊竊私語起來。
這些人中,一些是單純的八卦,嘲笑就算是小李探花這樣的青年俊才,終究不敢直面日月神教;另一些則是暗暗記下某些東西,將發生在這裡的事情傳遞了出去。
……
而李家的叔侄,則一進入房間,立刻變了個模樣。
李尋歡鬆開了李忘塵的後領,坐在了椅子上,閉目養了一會兒神,李忘塵則一邊大叫大嚷,一邊輕輕搬來了桌椅,並且為李尋歡沏了一杯醒酒茶。
喝了兩三口茶水,李尋歡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忽然一抬手,對著李忘塵點頭,「我以內力步下了封音之法,接下來可以說話了。」
李忘塵這才問,「二叔,你的那群狐朋狗友,是否和我們之前所猜測的一樣。」
李尋歡臉上仍有醉意,但眼神卻清澈無比,理智無比,「沒錯,他們的確都被日月神教殘害過,有些被奪走了幾畝良田,有些又被強占了錢財……但也算不上真正傷筋動骨的事情。」
「若真正被傷筋動骨,只怕也見不著你了。」李忘塵笑道,這其實也算是某種倖存者偏差。
既要與昔日的學霸李尋歡相交,又現今仍活著居住在京城的,就算被日月神教所害,也自然不可能真正悽慘。
日月神教的手段,向來是不留活口的。
李尋歡也笑道,「可即使是這樣的事情,對他們而言,卻已經是奇恥大辱了。一個一個,說出來都氣得發抖,有些當年和我很不對付的,也請求我出手對付日月神教。」
李忘塵道,「這是真情實意的,他們一定都不認識朱無視,甚至連朱無視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
李尋歡道,「按照你的說法,朱無視卻對他們了如指掌,知道怎樣讓他們來找我,怎樣讓他們說出他想讓他們說出的話。而最後的目的,也無非是讓這些話影響我,讓我做出他想要我做的事情。」
李忘塵說,「這正是他的好手段,看來經此一役,二叔已經對他有了印象。」
李尋歡嘆了口氣,「我雖覺得朱無視有所偽裝,但實在難以相信有人的心機手段能如此之深……不過你放心,你的話我記在心頭,自有防備。」
李忘塵知道,自己的一切不過是猜測,李尋歡不可能全部相信,但他也深知李尋歡的智慧,並不過多擔憂,「而你面對這些人的話語,當然也義憤填膺了。」
李尋歡道,「沒錯,我乘著幾分微醺,大拍桌案,怒斥日月神教的無道,朱無視沒辦法請我對付日月神教,這群朋友的遭遇卻讓我熱血上涌,當即決定要重新去找朱無視——而如此一來,李尋歡若不是個重感情又沒腦子的笨蛋又是什麼了?」
李忘塵點點頭,終於笑了,「二叔,你若能讓人始終這樣小瞧你,我也就放心了。」
李尋歡也哈哈大笑,「我知道,我畢竟是你唯一的親人了,就算我一向不愛珍惜自己,也得為了你而珍惜我自己了。」
李忘塵忍不住為之動容,「我……」
李尋歡坐在了椅子上,抬了抬手,已止住了李忘塵接下來的所有話語。
他醉醺醺地、也笑呵呵地道,「去吧,去吧。」
……
接下來,這間客棧傳出了更多的消息,這些消息終於是匯總到了護龍山莊的書房內,由朱無視細細品讀其中的內容。
上面說:李尋歡在煙花場所,受到友人所激,願意去直面日月神教,卻被李忘塵所誤會。李忘塵怒而攻之,更怨其不為父報仇,李尋歡頓感侄子無義不知感恩,兩人大吵一場,鬧得不歡而散。
最終,李尋歡喝令林詩音帶走了李忘塵。
朱無視看完了這一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終於還是嘆了口氣。
引動李尋歡加入的計劃是成功了,那些李尋歡的「好友」都是他一個又一個精心挑選的。
這些人其實並不和李尋歡有什麼親密的關係,甚至在昔年求學的時候,還多有一些明爭暗鬥,他們與其說是李尋歡的朋友,不如說是李尋歡的對手。
偏偏有些人,尤其是年輕人,正是拒絕不了這樣的「對手」的請求。
這些人的矛盾算不得什麼多大的事情,但多少也能膈應人。而李尋歡一身驚世武功,當年卻被這些紈絝子弟所排擠,可沒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卻輪到這群人來求他,這個中變化,其實頗有一番誘惑力。
朱無視相信李尋歡抵擋不住那種誘惑力,名,利,色,這小子總該中一項才對。
而他也果然中了。
但之後的結果,和想像中有些不太一樣。
「還是沒有留下李忘塵,而且恰恰還是這樣一個時候,我若出去阻礙他們,未免顯得我一直在監視他們,更會惹出懷疑,我和那群紈絝子弟有關。」
朱無視用手指按著書信上的字跡,正是李忘塵三個字,「如此一來,只能眼看著他們分道揚鑣。這個小子身上的秘密,似乎難有解開的時候……」
他覺得這個發展有些太巧了。
按說李忘塵是因為李尋歡不為父報仇而憤怒的,可是李尋歡最終選擇的仍然是為大李探花報仇,他倆本該因此而化解矛盾。
但是其中具體發展,偏又那麼合情合理。
李尋歡為了大李探花要直面日月神教,這是拿命在拼,卻得不到李忘塵的理解,到最後說出實情,心中只怕也是淒涼而憤怒的。
而李忘塵年紀輕輕,就算知道自己錯了,只怕也難以承認。
他們叔侄雖是世界上最親的兩人,但上次見面也在好幾年前,基本等同於陌生人了。
如此不歡而散,也並不意外就是了。
正在這時,他耳朵忽然一動。
一個常人聽不到,但在他耳邊卻清清楚楚的聲音,從某個遠處傳了過來。
朱無視站起身來,施展輕功,一步邁出,書房裡什麼動靜也沒有,連一張紙也沒有飛起來,房門也沒有傳來聲響,朱無視卻已經無聲無息間來到了十來丈外的亭台上。
他身影再一閃,尋找那個聲音的來源處。
而那個聲音也在不停地移動,其移動之快,也不輸給朱無視多少。
不多時,朱無視居然已經來到了BJ城角落裡的一排矮房子前。
他錦衣華服,氣質貴不可言,和這一排土裡土氣的房子看上去很不搭,可他還是走了上去,輕輕敲了兩下門。
「進來吧。」一個沙啞而平靜,好像其中蘊藏著很多東西,卻又被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強行抑制下去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許久沒見了,朱鐵膽。」
隨著這個聲音的出現,房門嘎吱一聲就打開了,門後卻空無一人,常人只怕很難想像這房門是怎樣打開的。
朱無視一聽這個聲音,立刻渾身一震,臉上卻不動神色。
他漫步進了房間,發現裡面一片漆黑,面帶微笑,從容不迫地說,「任教主,沒想到你居然敢親來BJ城,卻不怕我門下的四大密探?」
嗖一聲,兩邊光芒一起,忽然閃爍。
一張臉在火光的跳躍中浮現出來,這是一張年過四十,面色雪白的面孔。
這就是任我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