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一刀之名
「棄了降頭陳之名,這———·這怎麼可能?」」
聽著那老嫗冰冷低沉的言語,陳家大主事,都如受雷擊,跟跪後退,心緒一亂,身上毒瘡便也生得厲害,甚至頰上都流出了鮮血來。
竟似比這場咒還要可怕。
雖然他是陳家大主事,但他更偏向於參術,下降,陳家最厲害的降頭術與權柄,皆在他的手裡。
而這位陳家的二娘,則是作為捉刀大堂官,了解更多的因果之物,亦是替陳家伺候孟婆店時間最長之人,她更擅長道理與其他門道的涉獵,所以陳家主事也相信她。
只是她說出來的對抗這場萬民生咒的解決方法,卻根本不可能完成。
以棄了「降頭陳」三個字來躲這因果。
不行!
十姓之一,降頭陳家,這個名號,甚至大過了自己這位陳家主事的命,也大過了陳家上下,任何一個人的命。
他不可能燒這柱香,也不可能這麼做,想都不想,只是這雙眼睛,卻還看著那位捉刀大堂官,仿佛還希望著她,可以給出其他的建議。
但那老姬,卻已經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無窮無盡的恐慌與憤怒,同時衝進了腦海之中,陳家主事於此一,也不知想到了多少,頭頂之上,那無窮的黑線,還正在向了陳家垂落下來,遠處山下,
族人哀號痛哭之聲不絕。
他的臉上,仿佛也於此一刻,閃過了某種狠絕之色,而後,他忽然厲聲開口,向了堂間大喝:「睜開眼來,莫再藏了!」
這一聲厲喝,身上的毒瘡,更不知有多少,忽地破掉,流出了血來。
而他則睜著眼晴,死死的盯著那堂中各自努力藏魂躲咒的族人,或是堂官,
家將,森然喝道:「那些邪祟-——-他們以咒奪天,那我們便重新請天回來!」
「讓老天,再次看見我們·——」
「什麼?」
這些被他強行喚醒的人,本身就如同處於噩夢之中,一睜眼,便只覺四下里皆是蛛網,看這現實中的人,聽現實中的聲音都不真切。
他們藏還沒處藏,陳家主事的話,卻更使得他們整個心都陷入了絕望之中:「大老爺,我們若是去了————.」」
「便—————再無幸理。」
此時他們都已經被咒盯上,強行藏著,都不知道能不能藏得住,而強行出去做事,那便更是逃無可逃,大老爺說的請天回來,這法門或許可以做到。
但無論成與不成,他們都只有死路一條。
「死又如何?」
陳家大主事看了一眼山下的位置,也是一時心痛,其實也想向山下看一眼,
看看夫人有沒有事,看看究竟多少人死在了這咒下,但是他居然不敢,怕看到太慘的畫面,乾脆不看。
只是咬緊了牙關,向這些人喝道:「你們於這片天地之下現身,便會將咒擋住,起碼下面的族人,會躲得時間久些!」
「你們皆受降頭陳之名庇佑,多少年來,一名之下,萬人之上,享盡榮華,
家大業大。」
「如今到了關鍵時候,又怎麼可以不為降頭陳拼命?」
「去!」
「以降釘穿顱,釘住神魂,測量此咒廣域,以身為降,立定四方,請老天回來!」
怒喝聲中,已是忽地大袖揮舞,叮叮幾聲,便見得每個人面前,都有一顆鐵釘落下,端端正正的放在了他們身前。
「以———·以身化降?」
陳家門中,各路能人,見著這鐵釘的一刻,便已經知道無幸,有那麼一瞬間的崩潰,絕望。
但迎著陳家主事的怒容,卻也知道再無別的選擇。
剛剛便是在躲魂,也聽到了大捉刀的話,知道了如今想要活命,便只有棄了降頭陳之名,但是,不可能的,陳家上下,哪怕是死,也一定會保住降頭陳的名號。
所以,便只有拼命。
哪怕是萬民生咒,只要他們這些人出了老宅,這些咒也會先集中到他們身上,所以,只要他們不死,下面的族人,便多少會好過一些。
只是·—·
有人聲音顫著,開口:「便是以釘穿顱,勉強活著,也有壽數之言,在此咒下,我們——..—-我們又能撐得幾柱香時候?」
這不是願不願意出去擋著的原因,是擋,也擋不住。
而陳家主事則是森然看向了他們,慢慢開口:「這一世的壽擋不住,那便借下一世的壽,無論如何,只要撐到請天回來,驅散此咒,我們陳家,仍然是可以贏了這一場鬥法的!」
「那些邪祟,手段狠辣,敢於捨身,難道我們降頭陳家,便都是軟骨頭不成?」
聽明白了他的話,這堂中各路異人,心神驚悚,緩緩的對視了一眼,卻也只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沉的絕望。
然後,從那位說理大堂官開始,他們全都咬緊了牙關,忽然將那一枚鐵釘抓起,狠狠的自額心插進了自己顱內,直穿入腦。
「」「」「」
此乃各門通用之法,可以固魂延命。
只是延命,而不是續命,這是以神魂受創為代價,強行讓自己在一段時間內不死,以待對手的法過去,屬於門道裡面,走投無路時,才會用的狠絕手段。
但對於陳頭陳來說,最高明處,又不在這裡。
理論上,他們哪怕是用鐵釘穿顱延命,但自身壽數卻也盡了,是無法替下面的族人擋住這咒的。
所以,陳家主事,一開始便說出了最陰毒也最狼厲之法,那便是向下一世借壽,用借來的壽數,請天回來,並在這過程中為族人擋著咒。
怒喝聲中,鐵釘入顱,便也紛紛咬緊了牙關,承受著這份劇痛與壓抑站起了身來,想也不想,便各自衝出了堂去,卻是知道時間緊迫,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了。
至於陳家主事用來破此咒的方法,他們一聽便明白。
這是一個笨法子。
陳家掌握了黃泉八景之一的孟婆店,所以可以借孟婆店來躲因果,但他們躲因果,是在妖天鬼地籠罩之地而躲。
生民化怨,驅散了天地,那麼陳家這躲因果的本事就沒有了。
唯一的方法,便是將曾經的老天請回來,而他們立時便要做的,就是出去,
測出邊界,重新請天回來,待到妖天遮頭之時,陳家同樣也會於此天下無敵。
「刷」「刷」「曦」
隨著諸人出去,陳家大主事,更是咬緊了牙關,接連於堂間踏步,而後,揮掌拍去,堂間四具鐵棺,便也有其中三具,皆被他揭開了棺蓋。
一時滾滾煞氣自棺內涌盪了出來,幾乎在短時間內,瀰漫一域,撐住了從天上垂落下來的怨咒之力。
他毫不吝嗇,大聲念咒,驅使了三具棺內的降屍,伴隨著一片烏雲,頃刻間從老宅裡面飛了出去,而他,也已經是臉色鐵青,鮮血淋漓,坐在了太師椅上,
呼呼的喘著粗氣。
「這—.」
而同樣也在這時,見他下了令,那位眼晴已經幾乎全瞎的老姬,臉上也終於露出了絕望的神色:「值得做到這一步麼?」
究竟是降頭陳這個名字重要,還是,陳家上下老小的性命重要?
她說不清楚這個話,但陳家主事無疑是有答案的。
「陳家基業,不能毀在我手裡。」
而陳家主事,則是在這空蕩蕩的堂間,喘了許久的粗氣,才低低的開口:「這一難,我們要撐過去,哪怕死了我們這些人,也要撐過去。」
「否則,二十年枯守算計,豈不都成了笑話?」
老並不開口,已經無力回答,她活了一輩子的道理,已經無法在如今遇到的事情面前,給出一個讓她自己信服的答案。
「阿爹,這場鬥法,你們輸了麼?」
但也在這時,堂外有個聲音響了起來,一個渾身裹在了黑袍子裡面的女子,
邁進了門檻裡面,看見她身上如何,但能看到,她在走路之時,也有種腳不沾地之感。
「阿寶.」
陳家主事抬頭看向了她。
自己的女兒陳阿寶,在十姓裡面,也是出了名的聰明伶俐,嘴甜乖順。
這一場鬥法,自己本就是考慮到可能太過兇險,再加上她因為世事耽擱,一直未能上橋,所以沒有讓她過來。
直到這一場咒降臨,有人擋住了咒,才敢叫她上來。
分明是因為關心,但如今,山下那麼多族人都已經遭了殃,她作為陳家的大小姐,又怎麼可能.————
他甚至聲音都發顫,不敢問她傷勢如何。
只能努力的睜著有些模糊的眼晴,死死的盯著她,確定她還是活的,才勉力道:「這場鬥法,是我們·———-我們小瞧了那些邪祟。」
「降頭陳家,無人能躲此咒。
「但是你不一樣,阿寶,你早就與趙家的孩子定了親,已經是半個趙家的人了,所以,我今天—————.」
「..—今天要打發你出嫁!」
陳阿寶站在了原地,看不出喜怒,但她說話時,聲音里卻帶了哭腔:「連個花轎也沒有,你如何讓我出嫁?」
「你出嫁了,便不是降頭陳的人,所以無論此番勝敗,你都能躲過此咒。」
陳家主事看著自己的女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著有敦厚又有威嚴,低聲道:「況且趙家的小子對你好,從小便是與你在一起玩的人里,唯一不跟你打架的。」
「你嫁給了他,以後日子我倒是放心,只是,萬一———--萬一沒了娘家,你便私下裡問問他,將來你們生了孩子,能不能找一個出來,姓陳?」
「姓陳有什麼好的?」
陳家主事努力讓自己的話聽著平穩,但陳阿寶卻是一開口便帶了怒意:「我剛剛就上來了,我已經在外面聽見了。
「阿爹,為了這降頭陳三個字,你要把全家人拼上嗎?」
「這名頭有什麼好的?甚至都不好聽,別人都在背後,偷偷叫我們活鬼陳!」
陳家主事的神色,都蒙上了一層悲悽,也只能勉力的笑笑,道:「阿寶,你——你還不懂這個。」
「我懂,阿爹。」
陳阿寶正色看向了自己的父親,有些痛苦的揉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不小心揉歪了,便又正,道:「我比你更認真的聽過那胡家少爺的話。」
「阿爹,你們把轉生之人,視作邪祟,哪怕你們都已經知道,他們其實是大羅法教請下來的,卻還是不肯相信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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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聽過他們的道理,我甚至覺得他們說的不錯。」
陳家主事,臉色已經有些冷,喝道:「住口,阿寶,你不該說這個話。」
「阿爹,我知道你讓這些叔伯出去擋咒,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陳阿寶轉頭看向了堂間,那裡還有一具鐵棺,她聲音都頓了頓,才道:「我也知道你為何要讓弟弟守在這裡。」
「但是挺沒意思的,阿爹。」
「你不能棄了降頭陳的名,是因為你想被人繼續當成老爺,永遠當成老爺,
但咱們陳家,就是件作出身,那些世家門閥,本來就沒有一個能瞧得上咱們家的。」
「你又何苦,一定要往他們裡面擠呢?」
「你小時候被貴人嫌棄身上有死屍的味道,所以做夢都想著也要成為貴人,
但你就沒想過,其實,或許將貴人拉下馬,才是對的?」
陳家主事的臉上,頭一次露出了那種怒容,但陳阿寶卻打斷了他的話,低聲道:「阿爹,你是我爹,但我覺得你不對。」
「你還要帶著弟弟做這種事———」
她看著堂間的第五具鐵棺,抿了抿嘴唇,道:「你會輸的,阿爹。」
「在門道里混了一輩子,也未見過這種鬥法———」
「皆是上了橋的半仙,卻連一招都還沒使出來,便已經輸了,還要拿下一世的壽來抵?」
「沒這道理!」
「若都這麼蠻不講理,我們這一輩子修出來的本事,難道一文不值麼?「
此時的四府七州,已經亂作了一團,四下里皆是一片死寂,因為都已沉沉睡去,仿佛連這一片天地,都蕩然無存,只有一個憤怒的夢。
而額頭上釘了釘子的陳家各路高手,卻都已經滿腹怨念,足尖點地,於夜色之中穿插,他們感覺到四下里皆是迷迷濛蒙的黑影,行走於世間,卻如行走於地獄。
但他們卻還是越想越氣,咬著牙沖向了各個地方。
在他們身後,是一片腐臭冤煞之氣,滾滾黑雲之中,三具飛屍自陳家老宅之中飛了出來,所過之處,萬物皆萎,就加這一片空洞的夜色,都被蒙上了一層邪異的味道。
他們經過昌平軍時,便看到了四下里潰散的兵馬與世家貴人,在這片夜色里倉皇逃命,坐地大哭。
昌平軍已經廢掉了。
軍中煞氣,可以破法,但方民生怨,卻文遠比軍中煞氣更重。
他們已經不能指望昌平軍在做什麼,連這怨氣都擋不住的他們,又如何去承受天明之後,那百萬怒民涌盪而來的潮水?
那怒意,甚至是無法平息的,想要平息他們怒火,便唯有將他們餵飽了才行,但是,這四府七州,又哪裡還有這麼多的糧,來餵飽他們?
只有靠自己這些人,請天回來,才可以讓這一切,回到原本勉強維護的模樣啊··—.
還好陳家還有四大降屍,還有十數上橋,還好陳家的本事,本就可以欺天竊壽,也可以逆轉乾坤!
四下里細密黑線無窮,但他們卻也借著這沉重壓抑到難以形容的咒,看見了這咒的邊界,頭頂之上,降屍凶氣滾滾,大地之上,降師大步而行,怒意愈強,
已然劍指四方。
只是,卻也在這萬民沉眠,天地死寂之間,卻也有一道一道,自夜色裡面浮現了出來的身影,遠遠的盯上了他們。
「那個甜水,居然瞅准機會,搞出了這麼上頭的陣仗?」
有人迎著降頭陳家非鬼境界的能人,也有人抬眼看著,那屍腐滾滾,伴雲而飛的屍將,或是微笑,或是感慨:「真要命啊,這麼好的機會,讓他給搶了.....」
「最槓的傢伙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做出了最機靈也最狠辣的決定,那我們.·..
「也只有為他做好這個配角了呀——」
但雖然都在抱怨著,臉上卻是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帶著最輕鬆愜意的神色,向了陳家出來的諸位能人迎了上去。
衣袂飄飄,有人身邊飄起了九盞燈來,有人抬步之間,身邊鬼影隨行,有人坐在了轎子上,有人手裡還拎著酒葫蘆,迎著那上了橋的各路高手與可影響天地的降屍,從容抬起了手:
「道友,請留步———·
不論他們迎上的陳家人,本事有多大。
也無論陳家人養出來的三具降屍有多凶,他們都覺得如此輕鬆,因為這場鬥法,已經贏了。
冥殿,胡麻在五姓各自出手,阻止這場大殺劫之時,便已滿腹自信,揮刀向了第六殿帝鬼斬去。
但是第六殿帝鬼,生前鎮壓義軍無數,也是滿手殺氣,又迎著人間殺劫受阻,二人交手,竟是胡麻力有未逮,被那兇殘帝鬼,滿朝文武,一起給擊退了回來。
他雙足落地,足足在地上犁出了深深的一條溝壑,如今分明是在自己夢裡,
但自己居然有種周身破爛,神魂凌厲之感。
常人在夢中受到重創,便已經要不受控制的醒來,但自己卻如在真實,心裡明白,這是因為自己入冥殿太深了,夢的深處,已與真實無異。
旁邊的孟家老祖,發出了非人一般的嘶吼,身上的壽字,都變得破破爛爛,
七綾八落,身上被貫穿了無數的長矛,就連那一身陰森鬼氣,看著都像是變得黯淡了一般。
小紅棠也是剛揪著一位文官揍了半響,頭髮被那白鬍子老頭扯下了一縷,而小紅棠手裡則還抓著他的一把鬍子。
三人都已備受重創,危在旦夕。
「雖是掌印小吏之子,但以身為橋,送上門來,倒比那人間供奉來好-————
而在上首,那第六殿帝鬼,也已森然俯視著胡麻,厲聲大喝:「今日便借你之身,重返人間,讓那世間草莽,重見我夷帝尊駕!」
怒喝之中,他已高高在上,陡然抬手,袖子裡飛出了千軍萬馬,狠狠沖向了胡麻。
皆是生前曾經隨他斬殺義軍無數,殺氣騰騰的精兵強將,如今哪怕死了,在紫氣幻化之中,也不輸活著時的凶戾。
身邊,文武百官則飛在了空中,指了胡麻的鼻子破口大罵,聲聲字字,沉重萬分,仿佛要將他壓入塵埃。
真身留在了人間,只此一柱香入冥殿,雖然已經奪了無盡紫氣,但畢竟是借了人間殺劫出手,人間殺劫受阻,此時的胡麻,在這第六殿帝鬼面前,也已力有未逮。
但卻同樣也在這時,胡麻感受到了人間的變化。
他知道這變化一定會出現,所以沒有擔心過,但當他回身看見了那位糟老兄做的事情,卻還是感覺內心震動,生出了無法形容的情緒。
此時,面對著那第六殿帝鬼滾滾而來的凶厲,他卻忽然放緩了動作,慢慢的轉身,刀尖向下,向了人間,深深的拜了一拜。
就連眼眶,都不受控制的濕潤,低低自語:
「糟酒兄弟,你這一招,使得好啊———」
嘆息之中,他轉過了身,驟然迎向前方,第二刀直迎著那漫天鬼影斬去。
人間,明州之東,四府七州,正有百萬生怨,照入胡麻夢中,這本因為殺劫受阻,而氣勢萎靡的一刀,便也陡乎生出了無窮惡怒,聲勢暴漲。
那千軍萬馬,在胡麻的刀下,被斬成了滾滾紫氣,潮水一般向了胡麻身後涌去。
金口玉言,甚至還不如那柄梟皇大刀刀身震鳴,錚錚作響來得響亮。
梟皇大刀,甚至直接將這第六殿直接劈成了兩半,第八殿,第七殿兩位本身就有些廢物的帝鬼,在這一刀之下,直接被剖成了兩截,而後被胡麻抓起,塞進了嘴巴裡面大嚼。
望著那一柄兇刀,已然斬至了眉前,他甚至只覺天昏地暗,只覺自己的身形,正在變得無比渺小,而那一柄舉到了自己頭頂上來的刀,卻又如此凶戾逼人。
前所未有的恐懼,充斥進了這位生前以鎮壓義軍,斬盡草芥的皇帝心中,他甚至只來得及大叫一聲:「你你———這是什麼?」
第六殿帝鬼已是罕見之強,但他不理解,為何剛剛還殺氣不足,卻忽然之間,又有了這麼凶的一刀。
他更不理解,曾經如野草一般被鐵蹄踐踏的鄉野之民,如何可以在這一轉眼之前,便為這闖冥殿之人,帶來了這般可怖的加持。
「這一刀叫作·——」
而被刀光映亮了臉的胡麻,也在此時,顯得無比陰森,眼晴里,帶著些許濕潤之色,但卻又狠狠咬著牙,聲音,前所未有的響亮,憤怒:
「有理不怕,天不肯收我來收,民心生怨天也怕怕,讓你知道————·
「—·誰是你爹!」
喝聲盪開,壓在了這已經傾塌近半的第六殿上,赫然便已經將此冥殿壓垮,
一刀剁下了那第六帝鬼的腦袋來。
直到此刻,第六殿帝鬼無首之屍與身上的觸手,兀自在無意識的揮舞,摸索。
臉上的表情,帶看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