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徹底沒了議事的心思。
「退朝！」
一場早朝草草收場。
「周兄，你有沒有覺得，今天早朝的氣氛好像有些不對？」
從宮門出來後，監察御史莫恆追上了周宣，在他身旁說道。
「有嗎？」
周宣想了想，沒發現有什麼不對，之前他一直想著其他事，壓根就沒關心朝堂的情況。
「當然有！」
莫恆臉色凝重道，「陛下今天一出來就盯著我看，看得我全身發毛，你說陛下他是不是想要……」
說到這裡，他頓住，用手在脖子上輕輕劃了一下。
「你想多了！」
周宣安慰道，「陛下看的肯定不是你！文武百官那麼多，官職都比我們高，陛下根本看不過來，哪有閒工夫看我們？跟陛下這種大人物比，我們就像一隻螞蟻。」
周宣轉頭問道，「你會看你家院子裡的螞蟻嗎？」
莫恆搖頭。
「那不就對了，就是你多想了。實不相瞞，之前我也以為陛下在看我。」
周宣認真道。
「真的？」
莫恆的神色稍稍緩和。
「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陛下就算要收拾誰，也是從那些大人物開始，還輪不到我們。」
聽到這話，莫恆想了想，徹底放下心來，忍不住贊道。
「周兄，還是你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陛下的心思！今晚回春樓？」
「我輩讀書人，豈能……」周宣正欲嚴辭拒絕。
「老規矩，我請客。」
「……豈能辜負莫兄的好意！」
……
朱元璋回到書房便開始大發雷霆。
「區區七品小官，竟不把咱放在眼裡，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他並未當庭處置周宣，一來並沒有證據證明這本日記是他的，二來這件事當眾說出來畢竟不光彩，有損皇家顏面。
反正周宣此人跑不了。
發泄了一陣，朱元璋冷靜下來，從懷裡摸出日記本，繼續看了起來。
【今天同事請客，勾欄聽曲，突然聊起藍玉北伐之事。算算日子藍玉應該快回來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次北伐藍玉帶兵孤軍深入，一直打到了捕魚兒海，大獲全勝，俘虜了八萬多人，徹底將殘元勢力剷除，奠定了大明在北方的統治地位，藍玉也因為此役被封為涼國公。】
【話說本來應該封梁國公的，可惜藍玉管不住褲襠，侮辱了元朝皇妃，被老朱降罪，最後只得了一個涼國公。】
【涼國公，這預示要涼涼啊！老朱如此明顯的提醒，換作其他人，早該收斂了，可惜藍玉是一個粗人，壓根沒意識到問題。】
【唉，這藍玉打仗真是一把好手，然而恃功而驕，為人猖狂，名下的義子只聽從他的命令，連老朱的都不聽，這不是犯了老朱的忌諱嗎？豈能有好下場？】
朱元璋看著這裡，眉頭微皺，有一次他命藍玉那些義子退下，那些人卻毫無反應，反倒是藍玉一句話，這些人立刻乖乖執行，此事讓他極為不喜，一直記在心裡，也因此開始對藍玉不滿。
只是，他當時隱藏得極好，從未表露出來，連藍玉都未曾察覺，這個叫周宣的小小監察御史，是如何知道的？
還有，藍玉北伐的消息還未傳回，這傢伙如何知道是大捷的？
就算消息傳回來，第一個知道的人也該是他這位大明皇帝。
而且，據他所知，捕魚兒海位於漠北極北之地，藍玉是有多大的膽子，竟敢深入到那裡去？
還俘虜八萬多人和侮辱殘元皇妃，更是無稽之談。
從日期上來看，這篇日記是七天前寫的。
此時他已然斷定，這本日記里的內容皆是一派胡言，沒有一句能當真。
這樣想著，他懶得看下去了，打算待會兒讓二虎去好好查查這傢伙，定要將其嚴懲。
「給咱把二虎叫來！」他吩咐道。
話音剛落，外面響起聲音。
「皇上，錦衣衛指揮使毛大人求見！」
「快讓他進來！」
「參見皇上！」
「二虎，你來得正好，咱正要找你……」
朱元璋話說到一半，才想起二虎找自己定然是有要事，便說道，「先說說你的事。」
「皇上，漠北大捷，藍玉將軍帶人橫掃元庭，除了脫古思帖木兒與其子天保奴、知院捏怯來、丞相失烈門等數十人騎馬逃跑外，其餘一干人等盡皆被俘，繳獲牛羊、戰馬無數，藍將軍正在班師回朝的路上。」
二虎的語氣難掩激動，補充道，「這是錦衣衛獲得的最新消息，第一時間通過飛鴿傳書送回來的。」
聞言，朱元璋愣了一下，隨即面色一變：「你說什麼？」
二虎以為他太過震驚才沒反應過來，又說道：「藍玉將軍一路行軍至捕魚兒海，終於發現元庭的蹤跡，借著風沙掩護，打了元庭一個措手不及，一戰定乾坤。」
朱元璋神情驚愕，想到日記里的內容，忙追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三天前。」
「三天……他們俘虜了元庭多少人？」
二虎如實說道：「脫古思帖木兒的次子地保奴等64人、愛猷識理達臘的妃子和公主等59人。吳王朵兒只、代王達里麻、平章八蘭等2990人，士兵男女77037人被俘。一共80150人。」
朱元璋神情恍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真的是八萬多人！
日記上的內容竟然是真的。
三天前發生的事，那傢伙在七天前便已知道了。
難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
如果說日記本上的內容都是真的，那他的妹子和標兒豈不是……
一時間，他已然失了方寸。
「皇上……」二虎輕聲喊道，暗道陛下聽到這個消息，不應該高興才對嗎，怎麼反而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朱元璋回過神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迫切想要驗證日記本上的內容是否為真。
藍玉的事，萬一只是那傢伙恰巧蒙對的呢？
懷著這樣的心思，他立馬吩咐道：「二虎！」
「臣在！」
「立刻著人調查附馬歐陽倫，看看他是否有走私行為。今晚咱就要看到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