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寬厚的手掌用力拍在桌上，將茶杯震得狠狠跳動。
惱怒的中年胖子盯著摔在桌上的舉報信，臉上的贅肉不停地顫抖著。
醜聞，可恥的醜聞！
他剛去省里參加教育系統培訓，培訓內容正是警惕學生群體中出現的新問題。
比如拜金主義導致的價值觀扭曲、身體早熟心理不成熟導致的戀愛觀混亂，以及官本位思想過早在校園滋生引發的校園貪腐現象等。
本來有些不以為然，覺得市重點哪來那麼多「壞學生」，但看到這封舉報信他信了。
現在就想和美女同學靈肉交融，暑假時是不是就該去醫院做人流了？
當這是什麼地方，技校？
就在他思索怎麼應對時，手機鈴聲響起。
看到來電信息，他趕緊切換成微笑臉。
「許總，您怎麼有時間給我打電話，你家海濤在學校挺好，不用擔心。」
「王校長，我不擔心他，而是有些擔憂貴校的校風吶。我聽海濤說，他們班上有人給女同學寫下流的黃詩，您知道這事嗎？」
...
王校長鐵青著臉撥通電話。
「李老師嗎？請立即來我辦公室一趟，我說的是立即！」
「考前總結很重要嗎？你班裡有這樣的學生還能坐得住？」
王校長的怒火持續到李老師走進教室。
他劈手將舉報信甩給李莉，沒好氣地問道：「這就是你們班的好苗子？」
李莉隨意地瀏覽著情書，臉色如常。
就在王校長怒不可遏時，她抬起頭問了一句，「林城犯了哪條法律？」
「這，這倒沒有。」王校長憋得難受。
如果這份情書公開宣讀，或者送達沈安琪手中，倒是可以按性騷擾定性量刑。
但沒有。
「王校長，意淫不犯法，甚至連道德問題都算不上，頂多是青春懵懂。」
「那麼多年輕人看愛情動作片，看色情文學，要入罪，全國學生一大半得坐牢。」
王校長愣住了。
他沒想到李莉絲毫不慌甚至懟他，多少有點惱火。
「李老師，這不一樣，你說的那些不是身邊人，也不是自己演。林城這可是對身邊的同學起了邪念，這像話嗎？」
王校長本以為李莉還會護著林城，卻沒想到李莉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
「校長，您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我建議等模考結束立即報警，走法律渠道。」
王校長愣了幾秒鐘，趕緊拉住快要暴走的滅絕師太。
「李老師，倒也不必如此。我看這事不算太嚴重，就按照校規給處分吧。」
「校長，您打算怎麼處理？」李莉不動聲色地問道。
「我覺得沒必要太上綱上線，只要勸林城退學就可以對其他人起到警示。」王校長一本正經地說著。
李莉氣笑了。
這還叫不上綱上線？
勸退意味著林城失去高考資格，而且這輩子都得背負寫黃詩猥褻女同學的污名，永遠抬不起頭。
看似輕輕一針，扎的卻是死穴。
她輕哼一聲，斷然說道：「校長，如果您想嚴肅處理，那就報警，請教育廳紀檢部門和公安局介入調查。」
「如果您覺得是年輕人不懂事，那就批評教育。」
「你什麼意思，不同意勸退林城？」王校長皺起眉頭。
「您別管我的意見，校規里有意淫同學就要勸退的規定嗎？如果有我無話可說。」
李莉黑著臉一字一句的說道：「校長，還有一點，我們現在討論的前提是這份情書出自林城，如果不是呢？如果被人動了手腳呢？」
「這事要麼嚴查到底，要麼裝糊塗到底，沒有隻對林城嚴查，卻對匿名舉報者網開一面的道理。如果沒什麼事，我還有課。」
撂下這句狠話，李莉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她風韻猶存的背影，王校長格外惱火，卻無計可施。
李莉是教學骨幹，是全省優秀教師，優秀黨員，她在業界名氣很大，就算身為校長也拿她沒辦法。
氣歸氣，還能把李莉開除嗎？
今年是李莉帶的最後一屆學生，她當然不願意出這種事。
王校長的表情有些複雜，臉色更是格外陰沉。
他不能輕輕放下，也不敢上綱上線。
老許的要求，真讓人頭大。
老許給學校捐過錢，援建過禮堂，其中還有不少援到他兜里。任何饋贈都標明價碼，現在他要還債了。
老許說得很委婉，什麼自家兒子見同桌沈安琪被人欺負，以淚洗面，氣不過才收集起那封不乾淨的情書，意外發現端倪之類云云。
總之，讓那個林城消失。
這事看似簡單，實則一點都不簡單。
開除也好，勸退也罷，可不是簡單的處分，而是徹底毀掉林城。
林城不是山溝溝出來沒人護著任意揉捏的無根浮萍，他有父母，而且他父親林建軍是公安系統的老刑偵。
除非能精準拿捏林城，逼他承認錯誤，才能堵住老林的嘴。
你兒子承認寫黃詩猥褻女同學，你還有臉狡辯嗎？
還有個重要前提是沒有老師護著林城，讓他孤立無援。
然而第一個環節就出了岔子。
李莉護短。
不僅護短，她還對林城充滿信心。
王校長不是傻子，從李莉的話語中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對林城的信任。
正因為相信林城干不出這種事，所以李莉直接掀桌子。
要麼別動，要麼鬧大。
總之，想欺負我的學生，做夢！
哪來的犟驢啊！
王校長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顫抖著從書桌中掏出一瓶降壓藥，擰開蓋子狠狠地倒進嘴裡。
他決定繞開李莉直接找林城談話，嚇唬嚇唬他，讓他在懵懂中寫下退學申請，白紙黑字紅手印，誰也別想反悔。
如果嚇不住，那就告訴老許，讓他另請高明。
他雖然拿過老許的好處，但還不至於把政治前途綁在老許的車上。
...
忙碌的上午結束，林城還在草稿紙上演算，李莉來到他面前，敲了三下桌子。
這當然不是讓他三更去後山學藝，而是怕他沒注意到。
林城向同桌道別，走進辦公室。
老師們都走了，教室里只剩李老師。
沒等他打招呼，李莉搶先開口。
「林城，你是否給沈安琪寫過非常露骨的情書，但沒有送出去？」
「寫過。」林城心知肚明，李老師肯定是看到那封加了料的情書。
他沒有解釋，甚至有意無意誤導老師往歪了想。
果然，李莉的瞳孔縮緊，呼吸也有些凌亂。
「真是你寫的？你，你糊塗啊。」李莉有些恨鐵不成鋼。
她在教室里踱著步子來回走，過了不知多久，她咬牙切齒地看著林城，沉聲說道：
「別想太多，好好準備模考。你必須取得優異成績，我才好為你說話。」
禹城一中已經五年沒出過考上清北的學生了，而他們的宿敵禹城完全中學卻在過去五年出過三個。
不管校長怎麼想，他都不好開除能考上清北的學生。
王校長，你也不想連續六年掛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