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系統接待宴會放在禹城最豪華的酒店民生國際舉辦，整個第二層都被包了下來。
參加這場宴會的有來自市政府、市委和各機關單位的領導，還有教育系統的主要領導和各高中的校長以及部分學生代表。
今年禹城高考取得了大豐收，不僅有全省狀元，甚至還是兩個。
除此之外，禹城一中、禹城中學、高新一中這三所重點高中考上九八五和二一一的學生人數也創下歷史新高。
高考錄取只看名次，錄取名額也是有限的，是標準的零和博弈。
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憂。
禹城大豐收的代價就是秦城今年高考歉收。
不但狀元旁落，而且全省前一百的比例也從往年的百分之八十五左右下降到百分之七十五。
依然是統治性地位，但王冠上已經有了一絲裂痕。
不過這都不重要，這裡是禹城，是慶功宴會。
至於秦城那邊的教育系統是總結反思還是覺得這只是次普通的波動，那是他們的事，與在場的所有人無關。
林城和顏輕塵被請去與教育局長一桌。
最初的安排是讓他們和市長一桌，但被林城婉言謝絕。
他需要一個官方站台的背書，好繼續推動禹城之星在教培和文化領域的發展。
但如果站在舞台中央就有點喧賓奪主了。
畢竟這次接待晚宴的主題是表彰整個教育系統的成果，而牛市長這些年的主要政績就是持續引進教育、衛生等資源，讓禹城從一座資源型工業城市向文化之城，科技之城轉變。
就算沒有林城和顏輕塵這兩個狀元，今年這個表彰會一樣要開，只是沒有這麼有噱頭的宣傳名片。
數據不會騙人。
在過去三年，牛市長花費重金從禹城甚至首都聘請名師來禹城，高價請大醫院在禹城開分院，花了不少錢，有些錢明顯是溢價，但要的就是千金買骨的宣傳效果。
他的任期眼看著就要干滿，非常需要亮眼的政績給自己高升做鋪墊，林城和顏輕塵的出現讓他的政績又多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所以牛市長邀請林城和顏輕塵坐中間那桌是誠心實意的。
但林城的拒絕也是誠心實意。
不是沒想過，而是不合適。
每個領域都有自己的規則，政壇亦是如此，甚至是規矩最多而且永遠不寫在明面的領域。
林城和顏輕塵考得再好終究是個學生。
即便他們未來擁有比牛市長更光明的前途，現在依然是學生。
冠冕堂皇地坐在主桌，牛市長當然高興，其他人就未必了。
主桌只有十個席位，林城和顏輕塵去了，就得有人讓出位置。
被他們擠占的人可不見得像牛市長那麼友善。
看似是小屁股往座位上一坐，卻可以輕輕鬆鬆得罪兩個領導。
林城的未來不可能局限於禹城，他倒是可以無所謂，但他的父母家人都在這裡，跑不了。
得罪人可以，總得有好處才做吧。
所以林城非常謙虛地要求換桌。
政府辦的人想讓他們和教育局長一桌，林城還是婉拒。
道理也差不多，教育系統內部的關係可謂是錯綜複雜，水很深。
他要涉足教培領域，也沒道理隨便得罪教育系統的人。
林城的答案是和一中的校長、老師一桌。
因為各中學的桌子地位是平等的，就算讓兩個客人讓坐，也不會引起什麼矛盾，不就是挪一下嘛。
這麼選還有一層含義，表明他不忘本。
林城的想法沒有任何問題，當他和顏輕塵穿著校服和平底鞋走進宴會大廳坐在母校的位置上時，一中的校長笑得合不攏嘴，其他人也紛紛露出讚賞的目光。
在他們看來，這就是文曲星的氣度和從容。
明明有資格做主桌，謙讓了。
還有機會坐次桌，也謙讓了。
坐回母校的位置，既得體又合理。
他們就是一中的，坐一中的桌子有什麼問題。給他們挪地方的是兩個沒帶過他們的老師。
雖然略有遺憾，但兩位老師也沒有意見。
只可惜今晚不能坐在學校的桌子邊，接受別人羨慕的目光。
就這樣，林城和顏輕塵穿著最不起眼的校服，成了今晚最靚的仔。
一百出頭的校服，硬是穿出了大明星的感覺。
甚至效果更好。
全場的年輕女賓客基本都穿著漂亮的衣裙，爭奇鬥豔，年紀稍長的女性賓客則是走慈祥風，盡顯端莊。
李莉老師今天特意打扮一番，穿上讓自己年輕十歲的露背長裙。
她曾是校園裡最美的花，如今年華還剩尾巴，這大概是最後一次出風頭的機會，自然要好好炫一番。
她在來之前還有些好奇顏輕塵會怎樣出塵美麗，吸引全場目光，然而這丫頭居然穿著校服就來了。
還有林城，這種出風頭的機會能忍住，甚至也穿著同款校服。
明明是不起眼的校服，最普通的布料，硬是讓這兩個傢伙穿得卓爾不群氣質不俗。
果然是底子好穿什麼都行。
李莉上學時學習成績相當不錯，只是家境貧寒才選擇上師範，當年她曾經做過夢，幻想過自己拿下狀元後穿什麼。
最好看的裙子，最靚麗的高跟鞋，她要做驕傲的公主。
現在李莉老師知道了。
亮眼的從來不是裙子，而是狀元頭銜。
在看到林城和顏輕塵的著裝後，其他學校的校長和老師也愣住了。
沉默之後，只剩佩服。
換位思考，如果是他們取得如此成績，那不得狠狠炫耀，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們？
沒道理的，林城真有這麼低調嗎？
教育系統不大，處處都有閒話。在場的嘉賓都知道林城和禹商晚報記者安然一起辦了個【禹城之星】欄目，以高考狀元學習心得和生活點滴分享為賣點，最近相當的火。
整個禹城的高校、中學和教育部門，哪有人不知道這個？
如果說他低調，他怎麼會出頭創辦這個欄目，而且真人出鏡，甚至和顏輕塵一起出鏡，不經意中給人磕CP的機會？
他不但喜歡出風頭，甚至是非常喜歡。
但在這個招待晚宴，他卻安靜得近乎乖巧。
這傢伙絕不像他的單純外表這麼簡單。教育系統內部有些了解林城的人默默地想著。
但更多的人都被狀元哥低調的作風折服。
宴會進行到高潮，請來的女歌手登台獻唱，讚頌禹城教育系統蓬勃發展的成果。
聽到這首明顯改過歌詞，就是為牛市長唱頌歌的歌曲，林城差點沒繃住笑。
果然如他所料，雖然受邀，但今晚他只是裝飾品，最拉風的裝飾品。
林城並沒有生氣。
這就是政壇，他從來沒想過要涉足的領域。
每一步都要謹小慎微，謹言慎行，生怕出點問題被人抓住把柄狠狠地收拾。
雖然不是主角，但這歌唱得挺好聽。
晚宴的食物也相當不錯。
總體而言，是一場很好的晚宴。
如果他等會不需要登台發言就更好了。
可惜不行，他必須登台。
果然，隨著晚宴進行到即將結束，主持人邀請今年的全省狀元林城給大家作報告。
掌聲不斷響起，經久不息，甚至比剛才教育局長講話時大得多。
聽到這反差，教育局長心中多少有點不快，但想到高考狀元是在他的任期內出的，既是成績也是談資，他的心情好了些。
林城的報告都是政府辦的筆桿子給寫好的，標準的高分公文。
林城照本宣科，念完了這篇報告。
當他抬頭看去時，牛市長的位置空蕩蕩的，似乎是有急事。
他有些詫異，按照會議的流程，馬上就是牛市長講話總結，然後宣布晚宴結束，怎麼這會人不在了？
不過這不重要，他的任務已經完成，該離場了。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晚宴的女主持人拖著曳的長裙飛快的向他走來，不斷地給他使眼色讓他暫時留下。
主持人跑過來有點急，甚至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林城眼疾手快給她搭了把手，沒有讓主持人真的躺在地上。
「謝謝。」
「沒關係，金小姐你剛才什麼意思？」
「不好意思，牛市長那邊有急事，還要十五分鐘左右才能回來。這裡不能冷場，所以...」
「你的意思是我站一會？那我說什麼呢？我可沒辦法脫稿演講。話說請的女歌手呢？再讓唱幾首唄。」
「走了，人家忙得很。林城，你幫幫忙吧，現在只有你有這個人氣，我找幾個記者採訪採訪你。」
「你都安排好了，我還能說什麼，就這樣吧。」
林城聳了聳肩，笑著揶揄道。
女主持人鬆了口氣，拿著話筒來到舞台中央，宣布接下來林城會接受大家的提問。
本以為馬上是枯燥的領導講話，沒想到居然是狀元郎的記者招待會。
那就更好了。
第一個提問者不是記者，而是教育局長。
他的問題倒是比較隨意。
「林城同學，作為禹城六百年一出的文狀元，你取得如此成績有什麼訣竅嗎？」
林城毫不猶豫地說道：「我能成為狀元，與個人努力固然密不可分，但教育局和學校也是功不可沒。」
聽到他如此圓滑地發言，台下爆發出一陣鬨笑。甚至有人起鬨說這裡沒外人，沒必要這樣。
面對質疑，林城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如果只是我個人成績好，其他同學成績平平，那多半是我個人努力的結果，但這次高考我校有省狀元兩人，排名全省第十的高分考生一人，難道這也是我努力的？」
「很顯然，這是大環境的改善，自然是有人高屋建瓴。至於具體是誰的功勞，誰的苦勞，你們比我更清楚，我只是個學生嘛。」
林城的高情商發言讓全體人員閉嘴，鼓掌。
他這是把功勞給了牛市長和教育局長。
這時候誰敢反對就有點不合適了。
有了教育局長開的好頭，為接下來的問題打下了基調。
不要太尖銳，問點大家臉上都有光的問題。
然而隨著幾個老記者進場，提問的畫風逐漸變了。
記者才不會給教育局長面子，他們就是來讓人不舒服的。
「林城同學你好，你認為現在禹城排名第一的中學是禹城中學還是禹城一中？」
「現在不好說，畢竟我已經畢業了。但在一個月前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是禹城一中。至於明年，那就要看學弟學妹們是否努力了。」
林城巧妙地偷換了概念。
記者是問兩所學校的師資力量，教學能力方面的長短，林城卻將誰排名第一變成高考成績好壞。
他的回答讓台下傳來一陣鬨笑。
就連原本繃著臉的禹城中學校長也鬆了口氣。
要是林城直接說一中第一，他的臉上就不好看了。
還好，這小子不是書呆子，情商相當高。
見這個問題難不住林城，電視台的鄭主任出手了。
「林城同學，有人說你和另一位狀元顏輕塵在交往，這可真是段才子佳人的佳話，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台下一片死寂。
這個問題多少有點不合時宜，而且相當尖銳。
面對這個刁鑽的問題，一般學生要麼矢口否認急得滿臉通紅，要麼被拆穿心事羞得面紅面赤。
總之，臉紅是必然的。
沒有上台的顏輕塵此刻就是這種狀態。
她不敢抬頭，卻在用餘光看著林城。
她有七分期盼，希望林城能當眾宣布，但也有三分擔憂，生怕林城說錯話成為眾矢之的。
看著台下一臉嚴肅的鄭主任，林城想起得罪這老東西的往事。
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
明明什麼本事都沒有，整天跟個中學生較勁，跌不跌份？
面對這種沒禮貌的老東西，林城自然是一點都不想尊重。
他自認為是個和善隨和的人。
除非被人欺上門來，他一般不主動攻擊人。
今天是老鄭先動的手，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林城唇角上揚，微微一笑，緩緩搖頭，「這位記者，你說得對，我的確有女朋友，但不是顏輕塵。」
顏輕塵的臉色瞬間白了，差點當場暈倒。
難道林城對沈安琪余情未了，還是偷偷地和徐佳然暗許終生？
他有女朋友，卻不是她，那她算什麼？顏輕塵很想立即離席，卻終究沒有挪動身體，只是呆呆的看著林城。
痛苦之餘，她也想知道答案。究竟誰才是林城的真命天女。
「我的女朋友正是你的女兒啊，記者先生，難道你沒發現？」
台下哄堂大笑，有人一邊笑一邊拍桌子。
鄭主任氣得當場紅溫，勃然大怒，怒吼道：「你放屁，我女兒現在在美國，你哪有時間和她認識？」
「對啊，這位記者，你剛才不也是在放屁？我就納悶了，高考狀元上高三時居然有時間談戀愛？你是怎麼想出這個問題的？」
「朋友們，你們信嗎？」
笑聲震耳欲聾，差點將房頂掀掉。
鄭主任終於明白，林城就是在懟他，讓他下不了台。
他又氣又急，一口氣沒上來，居然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