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山伸手,顫抖地看著那張支票。
「不可能……這個老頭最是偏心,他只喜歡師兄和師姐,怎麼會正眼看我?」
倪奶奶眼眶通紅地看著他:「你跟著衛華的時候,才二十歲,剛因為偷盜罪從監獄裡出來。」
「聽說你在監獄裡,靠自己讀書,就能發明出拉電機,衛華覺得你天賦異稟,又得知你家境貧苦,便提出要將你收為學生。」
「我當時堅決不同意,可衛華說,你才二十歲,如果不把你引上正道,不僅會浪費你的天賦,還會讓你這個孩子徹底走入歧途。」
「他對你一直很嚴厲,是怕你再走錯老路。」
姜語夏聽明白了,她護著倪奶奶,嚴厲指責。
「郭山,張教授為了你,考慮周全,你竟然背地裡這樣恨他?你對得起他的栽培嗎?」
郭山雙手顫抖,他搖頭:「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
倪奶奶閉上眼,淚水滑落:「小山,一個人可以錯一次,但不能錯一輩子,我們沒有孩子,早已把你當做自己的兒子了,你怎麼能這麼做?」
郭山目眥欲裂,長嘯嘶鳴,喊到嗓子都啞了。
因為他親眼看見,支票上簽署人的名字,是張教授的親筆簽名,而受益人是他自己。
他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個耳光,拋下支票,轉身就要跑出去。
「老師,老師……!」郭山猛地拉開門。
外面已經站滿了舉著槍枝的武警,冰冷漆黑的槍口,對準了他。
郭山一愣,眼神狠厲起來:「別攔著我!我要去見老師!」
他從懷裡猛地抽出一張表:「這些是數據,還給你們,我要見老師!!」
杜老走出來,眼神冷冷:「抓住他,扭送相關部門,審問清楚。」
郭山急了:「這些數據我還沒有賣出去,不要抓我,讓我見老師最後一面!」
然而,當他看見那些武警朝他走來時,郭山急了,轉身就朝屋內的陽台跑去。
「小山!」倪奶奶伸手阻攔。
然而,郭山竟毫不猶豫地破窗,嘩啦一聲巨響,他跳了下去。
姜語夏急忙走到窗邊去看。
郭山踉蹌著從一堆玻璃碎片中站起來,爬向治療樓中。
然而,從他身下蜿蜒出來的血,就像一條小溪一樣。
姜語夏眸瞳一緊:「他應該受重傷了!」
樓下的武警很快把他包圍。
「老師,老師……我要見老師最後一面!」郭山咬牙,用盡全身力氣爬上台階,嘴裡喃喃著自己唯一的信念。
然而,他漸漸地不動了,就那麼睜著眼,趴著死去。
為首的武警上前檢查,抬頭匯報:「死於頸動脈割裂。」
倪奶奶瞬間捂著嘴,痛哭出聲。
無數護士闖進來,幫助倪奶奶處理頭上的傷口。
周挺快步走到姜語夏身邊:「日記沒事吧?」
姜語夏頷首:「沒事,我剛剛藏在了安全的地方。」
其實,就在日記預言張教授的學生,會偷走實驗數據之後,日記又提醒了一條。
那個偷走實驗數據的學生,會嘗試撕掉她的未來日記。
姜語夏回到了那個沉重的,充滿死亡氣息和遺憾的房間。
張教授就躺在這裡,一動不動。
她進入這裡唯一的衛生間,從儲藏櫃的最上面,拿出來自己藏好的真正的未來日記。
姜語夏輕輕拍了拍上面的灰。
她走出去,站在張教授身邊,知道他活不過今夜了。
倪奶奶處理完傷口,也坐在輪椅上,被林紅推著過來。
她已經泣不成聲,握著張教授的手,送他最後一程。
姜語夏忍不住感慨:「張教授,您真是個好人,不僅學問好,人品也好。」
倪奶奶也道:「衛華,你放心地走吧,你操心的這幾個孩子,我都會安排好,你也別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說完這句話,心電圖從平緩無力,漸漸趨近於平線。
隨著「嘟——」的長聲傳來,治療室里所有人都鞠躬默哀,送別這一位國家脊樑。
也幾乎是同一瞬間,姜語夏聽見未來日記更新的聲音。
她打開一看。
【我們在送別張教授遺體時,為他穿壽衣的護士,發現了他枕頭下的遺言,原來他早就寫了下來。】
姜語夏猛地抬頭:「遺言,就在枕頭下面!」
眾人一驚,連忙上前在枕頭下摸了兩遍,終於抽出來一張紙。
杜老只看了一眼,頓時眼神發紅。
「我代替張教授宣布遺言:80%的研究專利費用,都留給學生郭山,剩下20%留給莊繼江,所有的研究課題,以及整個研究團隊,留給林紅。」
聽到這裡,林紅撲通一聲跪下來,大哭不止。
「老師!您好走……」
姜語夏鼻酸,再也忍耐不住,淚水洶湧流淌。
原來張教授一直想說的遺言,並不是交代自己最重要的數據放在哪。
而是惦記著他這三個優秀的學生,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張教授無疑是一位好父親。
他與倪奶奶夫妻倆,為祖國發展貢獻終生,為培養人才犧牲自我。
值得敬佩。
未來日記的含金量,終於又上升了一個高度。
姜語夏在心中暗暗發誓,她要用未來日記幫助更多、更值得的事。
就在這時。
周挺進來,手裡拿著一個手機。
他遞給杜老看,杜老示意姜語夏也過去。
手機帶著血,被裝在防指紋的袋子裡,因為是郭山的。
界面還停留在他的買家不斷給他發消息,問他能在哪裡收貨的界面上。
【兄弟,你要儘快,你之前幫你老師問的癌細胞移植手術,在國外特別出名,你再不趕緊湊錢,你老師死定了。】
周挺壓低聲音:「他之所以賭博,是因為聽說國外有喉癌移植手術,但是價格昂貴,對方開口就要兩百萬。」
「他用自己的身家去以小博大,殊不知掉入了別人的圈套,因為,現在全球醫學技術,都沒有喉癌的移植手術,他被騙了。」
姜語夏一愣:「這麼說,他要錢,也是為了給張教授治病?」
周挺沉重地點了點頭,姜語夏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
原來直到這一刻,他們超越師生情,堪比父子般的感情,形成了閉環。
有的人,也許用錯了方式,但他有一個很好的初衷。
可惜,人是善良的,也是複雜的。
姜語夏想起郭山臨死前,寧願跳樓,也要來到張教授面前,見他最後一面。
或許郭山是想說點什麼吧。
他想說什麼呢?對不起?還是,喊一聲他想要,卻從未喊出口的「爸」?
姜語夏無從得知。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她跟隨政府來的人,一起參加了張教授的送別儀式。
姜語夏從靈堂走出來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許久沒有見過的,助理小左的電話。
她頓了頓,接起來。
對面傳來闊別已久的魏淮洲的聲音,有些低沉,也有些凝重——
「姜語夏,來一趟蔚藍海岸養老院,奶奶她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