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的車剛駛進金蘭會所的大門,立刻就有年輕帥氣的門童上前接待。
將車鑰匙交給其中一名門童去泊車後,沈明珠隨另一名門童進入會所。
一路經過,會所工作人員紛紛禮貌問候:「沈總好。」
比起裴太太的身份,沈明珠的知名民營企業家身份更負盛名。
一跨出直通頂樓包廂的電梯,一股高級香氛與淡雅酒氣混合的氣息立刻撲面而來。
「明珠,你遲到了。」
鍾箐率先發現沈明珠的到來,臉色酡紅的她顯然已經喝了不少,指著沈明珠說道:「得罰三杯。」
嚴素笑著接過話,「罰三杯哪夠,她遲到了二十五分鐘,按五分鐘一杯算,得罰五杯才夠。」
沈明珠隨手將拎包掛衣帽架上,看著檯面上的紅酒舉手投降:「饒了我吧,喝完五杯我今晚得爬著回家。」
「今天先罰一杯,剩下的給你記帳上。」莊雪琦倒了一杯紅酒遞給她道。
鍾箐和嚴素紛紛贊同的點頭。
「行,你們說了算。」
見沈明珠痛快認了罰,又喝了酒,三人這才放過她的拉著她坐下。
四人每月月底固定在金蘭會所聚一次。
金蘭會所是莊雪琦三年前創辦的高級私人會所,會員制,只接待女性,而會所里的工作人員則全是年輕帥氣、平均身高一米八的小鮮肉,這也使得金蘭會所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為了富太千金們的銷金窟。
三十多四十歲的女人坐在一起,話題無外乎美容、養生、健康和生活,但今天也不知怎麼的,話題卻扯到了情感上。
聊各自的初戀。
鍾箐說自己沒有初戀,只有暗戀。
嚴素的初戀是亡夫,亡夫的去世讓她很長一段時間都陷在痛苦和思念的泥潭中無法自拔,直到韓子彬的出現。
這段相差十歲的姐弟戀不僅治癒了她的情感創傷,也讓她變得年輕,對人生有了希望。
沈明珠的初戀在前世,是高中時期的同班男生,家境好,個子高,成績優異還會打籃球。
高考結束後,她鼓起勇氣向男生表白,但卻遭到了拒絕。
理由是不喜歡太矮的女生。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沈明珠的身高都在一米六。
「後來在同學聚會上見到他,身邊帶了個女孩,那女孩穿了松糕鞋都沒我高,那時我才明白,他不是不喜歡個子矮,他是不喜歡我。」
在講述這段暗戀的經歷時,沈明珠刻意隱去了年代和背景,因此大家都沒聽出不對勁,紛紛安慰她,吐槽男生沒眼光,指不定現在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我的初戀在幼兒園……」
「嘀嘀嘀——嘀嘀嘀——」
輪到莊雪琦時,她才起了個頭,就被樓下刺耳又急促的汽車喇叭聲給打斷了。
幾人來到窗邊,就看到會所門外橫停著一輛騷氣的天藍色蘭博基尼。
通過打開的剪刀車門,可以看到駕駛位上狂按喇叭的男人,不是寧遠又是誰?
會所不接待男賓,哪怕寧遠是老闆娘的老公,也同樣不得入內。
莊雪琦拿起手機,撥通就是一頓噴:「寧遠,你是不是有病?」
也不知道寧遠在電話里說了什麼,莊雪琦掛斷電話後提出告辭。
「我先走了,你們玩,帳單記我頭上。」
「放心,在你的地盤上我們是不會跟你客氣的。」
目送莊雪琦離開後,三人換了個別的話題繼續。
……
走出會所大堂,莊雪琦隨手將車鑰匙扔給一個順眼的門童:「送我回去。」
「好的,太太,請稍等。」
等待門童把車開過來的間隙,蘭博基尼以平均三秒鐘一聲喇叭不斷發出噪音。
莊雪琦忍無可忍的踩著高跟鞋走上前,「你能不能不要在這發顛?」
「終於捨得過來了,我還以為你腿斷了呢,上車。」
「我自己有車。」
寧遠嗤道:「喝了酒還想開車,你活膩了?」
莊雪琦冷哂:「不勞你操心,我有司機。」
正說著,門童將酒紅色的瑪莎拉蒂停到莊雪琦身後,並殷勤的下車替莊雪琦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寧遠鼻子不是鼻子的瞪著長相過於清秀的門童,「這就是你說的司機?莊雪琦,你當老子死了是不是?我告訴你,你敢讓他進明苑半步,老子今晚就讓他橫著下山信不信?」
這話嚇不到莊雪琦,卻足以讓門童嚇破膽。
「哎喲,我肚子忽然好疼,太太,對不起,我沒辦法幫您開車了。」
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莊雪琦轉頭準備重新找個工作人員,可還不等她物色好目標,周圍的工作人員便做鳥獸狀散開,很快消失無蹤。
三分鐘後,藍色的蘭博基尼呼嘯著駛離會所。
「你到底喝了多少,一身的酒味。」
「關你屁事。」
「你以為我樂意管你,你現在是當媽的人,能不能給孩子們樹立點好的榜樣?」
「滿滿和恩寶去了新加坡遊學,下周三才回來。」
寧遠愣了下,大聲道:「哈,我發現你現在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孩子出國這麼重要的事,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莊雪琦冷嗤,「上個月滿滿就跟你講過,你自己豬腦子記不住事,怪得了誰?」
被罵了一通,寧遠隱約記起上個月長女好像是說過要去遊學。
「你凶什麼凶?我每天要忙那麼多公司的事,偶爾忘記一些瑣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莊雪琦翻了個白眼,不想多說廢話的偏過頭閉目養神。
茶黑色的車窗玻璃上倒映出女人精緻秀美的臉。
寧遠放慢車速,輕咳的開口道:「那什麼,去你房間還是來我房間?」
「隨便。」莊雪琦閉眼回道。
寧遠喉嚨動了動,「那要不今天在外面?」
莊雪琦睜開眼,發現車子緩緩停在了酒店大門前。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頂樓總統套房。
一進門,莊雪琦扔掉包踢掉鞋便開始脫衣服。
寧遠關上房門,轉過身看她脫得全身只剩內衣褲忍不住道:「你能不能有點情趣和情調,搞得好像在完成任務一樣。」
莊雪琦轉過身,當著他的面扯掉胸前的遮擋。
「愛做不做,不做就滾。」
「……」
旑旎散去,房間歸於平靜。
靜靜盯著睡得像死豬的男人看了一會,莊雪琦披上睡袍去到了光,點著一根女士煙,思緒隨著飄散的煙霧回到從金蘭會所離開前。
她說初戀在幼兒園不是在編故事。
五歲時,正在換牙的她因為沒有門牙而遭到同學取笑,還被搶走了最喜歡的巧克力。
後來班上來了一位漂亮的小男孩。
男孩不僅沒有取笑她沒有門牙,還揍了搶她巧克力的人,並偷偷吻了她,說長大以後會娶她。
那是她讀幼兒園以來最快樂的時光。
可惜好景不長,沒幾天男孩就轉學離開了。
與男孩短短相處的點點滴滴,卻深深刻在了她的腦子裡,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送給她的每一塊零食,以及音容笑貌。
再見面是五年後。
男孩還跟小時候一樣漂亮,對待女生溫柔體貼,嘴甜又暖心,只是討好的對象不是她。
他早把她忘得一乾二淨。
他身邊女孩的臉孔總是在變,一茬又一茬,就像割完就會長出新苗的韭菜。
成年後,家裡為她安排了很多門當戶對的青年才俊,無一例外都被她的壞脾氣嚇跑。
直到,她的相親對象是他。
二十年的惦念落了地,生了根,發了芽。
花心濫情,不務正業,吃喝玩樂,他的負評和他的情史一樣多,身邊人都說他實非良配。
然而年少不可得之物,終將困其一生。
……
「明天有時間嗎,跟我去療養院看看吧,書桓快不行了。」
乍然聽到男人的話,沈明珠下意識看向窗外,恍惚驚覺已是秋末初冬。
轉眼一年又快要過完了。
「今年是第幾年了?」
「你問他家出事還是他回來?出事已經四年了,回來有三年了。」
沈明珠頷首,「你明天什麼時候去?」
「早上吧,這或許是最後一面了。」
沈明珠內心是不太想去的。
周書桓剛被被送回奉城療養時,她去探望過一次,那張被燒得面目全非的臉讓她好幾天心悸難安。
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像是在不斷提醒當初那場火災的慘烈。
周書桓看著是真不行了,瘦得渾身上下只剩下骨頭,被嚴重燒毀的臉部組織全凹陷了下去,頭頂只剩下少得可憐的幾絡稀疏灰白毛髮,氣息孱弱的像是一具骷髏。
沈明珠沒進病房,只隔著玻璃窗淺看了一眼便去了花園透氣。
病房裡。
像是自知大限將至,周書桓潮濕的雙眼裡滿是深深的不舍和眷戀,以及濃稠到化不開的悲傷。
「颺哥,我不行了。」
裴颺鼓勵道:「現在醫學比過去發達很多,你一定能挺過去的。」
周書桓搖搖頭,這個動作仿佛用盡了他全部力氣,幾個喘息後才哭著發出嗚咽,「颺哥,我是真後悔啊,真後悔啊……」
「過去的事就別再想了,養好身體要緊。」
……
「沈阿姨。」
涼亭里,沈明珠望著男子陌生中透著兩分眼熟的年輕臉孔,遲疑道:「你是周昊?」
周昊笑了起來,「這麼多年沒見,沒想到沈阿姨還記得我。不過我隔著很遠就認出您了,您都沒怎麼變,還跟我小時候一樣漂亮。」
沈明珠笑道:「你上半張臉跟你爸挺像的。」
提及父親周書桓,周昊的神情明顯多了些傷感和惆悵,「我爸可能就這兩天了。我爸落到這個地步,全都拜那個惡毒女人所賜,她不僅毀了我的家,還毀了我爸一生。」
這話莫名耳熟。
「阿昊。」
一名穿著白色呢子大衣的年輕女孩走到兩人面前,親昵的挽住周昊胳膊,眼神亮晶晶的打量沈明珠。
「這是沈阿姨,以前跟我住一個家屬院的,沈阿姨,這是我女朋友,夏璐。」
「沈阿姨好。」
女孩穿戴不俗,性格開朗又大方,一看就是家境良好的富家千金,倒是跟原書中周昊娶了白富美的劇情相契合。
目送周昊和夏璐走遠後,沈明珠終於想起讓她覺得耳熟的那番話的出處——
子珩落到這個地步,全都拜他那個惡毒後媽所賜,是她毀了他一生。
原書中,裴子珩作為反派下線時,周昊唏噓的同小時候的夥伴說了這樣一番話。
「走吧,回家了。」
裴颺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側,攬著她往外走。
「剛才碰見周昊了,帶著他女朋友,長得還挺漂亮的,看著這些長大的孩子們,就覺得我們是真的老了。」
「這是好事啊。」
「?」
迎著沈明珠不解困惑的眼神,裴颺牽起她的手,掌心與她十指交扣,眉眼溫柔的說道: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把年紀了,還這麼肉麻。」
沈明珠想抽回手沒能抽回去,只能由著男人牽著往前走。
深秋的楓葉飄飄揚揚撒落滿地,遠處傳來優美動人的歌曲——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
留到以後坐著搖椅慢慢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