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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權相與貴妃(三)

2024-10-14 23:44:46 作者: 水裡撈魚
  說到這裡。

  令徐安有些哭笑不得起來,暗道一聲這朝堂的關係還真是混亂。

  先有當朝皇后為了奪愛,不惜殺子害姐,後有貴妃與首輔右相私通,公主身份錯位,屬實使人大跌眼鏡。

  而隨著吳應雄二人的「坦白」,一些曾經困擾徐安的疑團似乎也得到了解釋。

  例如,御史案之初,為何皇帝明知吳應雄是被構陷的,卻仍然將之收押於詔獄...等等。

  不出意外的話,從那時候起皇帝就已經知道了蕭安兒並非他親生之事。

  但無可厚非的是,雖非親生,但蕭無忌好歹是養了她這麼多年,沒有血緣,卻勝似親人。

  加上一旦曝光蕭安兒的真實身世,必然會有損皇家顏面,這才忍著裝作不知。

  但站在蕭無忌的角度,他可以瞞著蕭安兒,對她一如既往地疼愛,卻不得原來吳應雄這個姦夫!

  故而,那時候即使明知吳應雄是被構陷,蕭無忌也沒有即時釋放他。

  即便是如今恢復他的官位,那也是為了讓吳應雄所得其所,人盡其用罷了。

  徐安甚至可以預料到,不管未來針對大景的戰況如何,大乾是勝是敗,吳應雄九成都是回不來了。

  即使他打贏了對景國的戰爭,蕭無忌也會讓他死於非命。

  吳儀,則是吳應雄與蕭無忌之間恩怨的犧牲品。

  此番,這位相府的大公子前往隴西擔任糧草官,恐怕也得死!

  蕭無忌下這樣的旨意,無形中是要滅了吳府的根基,斷了吳氏香火。

  吳應雄身下有一正室三妻妾,育有多名女兒,卻獨有吳儀一個男丁。

  他們父子若死在戰場上,以古代重男輕女的本性,便算是讓吳家絕後了。

  再者,蕭無忌臨走前所說的那個「強大助力」,也已經近乎明顯。

  吳應雄掛帥出征,吳儀隨行,這是皇帝對他的報復。

  但背叛皇帝的人有兩個,看起來蕭無忌沒有為難莫吉托,實則卻並非如此。

  他口中所謂的「強大戰力」,或許就是指苗疆大寨。

  將吳應雄父女送上戰場,只是蕭無忌復仇的一步,針對莫吉托,他可能用了另外的手法來脅迫報復。

  例如...以蕭安兒的性命相要挾,促使莫吉托這個大長老之女出手相助,使動大奉苗疆之人上場為他殺敵。

  苗疆最厲害的本事,就是馭蠱。

  如果苗疆人能在對景國討伐的戰場上散播蠱毒,那會形成什麼樣的戰況,可想而知。

  蕭無忌的「助力」,就正是指向苗疆人。

  莫吉托是大長老的女兒,即便已經離開大寨多年,但在族中還是有影響力的。

  以蕭安兒的性命威脅,很容易就能逼迫莫吉托妥協,繼而讓她說動苗疆人用蠱毒投放到戰場上。

  這點,其實並不難猜測到。

  頓了頓,徐安微嘆道:「明白了。但紙終究是包不住,你用這樣的方法瞞騙陛下,遲早有一天也會暴露。鳳涎香之毒雖妙,但只要受到強烈刺激,就會恢復神智。陛下定然不是今天才知道你們倆之間的事情,但沒有表露,或許只是有其他的考慮。」


  莫吉托哼道:「是。他在一年前就知道我和應雄的事情,但他很能忍,一直在等待報復我們的機會。今夜,算是給他等到了。」

  徐安看向吳應雄,遲疑了半分後,還是問道:「那吳相就這麼認命?你此去隴西,不論勝敗,都將無法回來。這事兒...你應該很清楚。」

  吳應雄淡然回道:「不認命又能怎樣?安兒的性命握在他手上,吳府上下數百人命也在他一年之間,我只能如他所願。我和吳儀去死,總好過連整個吳家都會消失。而他已經答應我,只要我接了這個聖旨,以性命替他掃平大景,他就會為安兒賜婚,嫁入你徐家。」

  「安兒成了你徐氏之人,與他又做了這麼多年父女,他再狠心,也不至於背信棄義,對她下手。」

  徐安卻道:「吳相是明白人,縱橫朝堂數十載,有些話本不必我說。可你當真認為...死你父子二人,陛下就真的會放過吳氏三族?而他今日能賜婚於我,明日就可廢除!讓公主成我徐氏之人,也一定安全。」

  「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徐氏只剩下我一人。說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麼保她...」

  聽此,吳應雄笑了笑,深邃道:「誰說你徐氏只剩下你一人?也許會有很多呢?你就沒有相當徐氏之人當年沒有是絕?」

  徐安也是一嘆:「想過。但即便他們沒有死絕,現在也應該已經改名換姓,我又如何忍心將他們拖入泥潭?不過,有一點我要告訴吳相的是,其實公主的性命不是掌握在陛下手中。我知道她的下落,目前她應該還算安全的!」

  吳應雄輕輕點頭,微妙笑道:「她在大燕臥龍谷,對嗎?」

  徐安一訝,「你怎麼知道?」

  「想知道這個有何難?趙玉卿其實我的人,二十年前我就把她送到歐陽晉身邊,明白了嗎?而且,臥龍谷的大先生不是在乾都嗎?我一問便知。」

  「這...」

  徐安目光一滯,頓時失笑起來。

  若趙玉卿是吳應雄的眼線,那他知道蕭安兒的下落也就不奇怪了。

  在慕州之時,趙玉卿和駱姿一同被帶到了臥龍谷,當時是認出蕭安兒身份的。

  只是鑑於她有所失憶,沒有相認罷了。

  「原來如此。但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那就請吳相把那個問題也一併解釋了吧。」

  「什麼問題?」

  「你與先太子蕭爾康之間的聯繫,他為何極力保你,而你又為何要為他掩飾?蕭爾康在御書房中知道的那個秘密...是什麼?這與我徐氏沒落,有和關聯?當年對我徐氏下殺手之人,都有誰?」

  徐安直言道,臉色變得冷漠。

  吳應雄的眉頭卻深皺起來,似在猶豫。

  半晌後,才開口道:「徐氏之事,我不便和你明說,自會有人和你解釋。也還未到讓你知曉的時候,有些事情你過早知道,只會害了你。但有關蕭爾康之事,卻已不必再隱瞞。」

  「吳相請說。」

  「嚴格說起來,御史案的真兇並非蕭爾康,你可知是誰?」

  「陛下?」

  「對,但不全對!」

  「什麼意思?」

  「有兩個主謀。第一個是就是陛下,一年多前,蕭爾康在御書房發現的那個秘密,就是我和莫吉托之間的關係。」


  徐安一驚,道:「這怎麼可能?是陛下故意讓蕭爾康發現的?可這也不對啊,蕭爾康即便知道你們之間的秘密,當也不會癲狂到屠殺整個台府,替你掩蓋真相的地步。」

  吳應雄冷笑道:「你也覺得奇怪,對吧?按理說蕭爾康知道這個秘密,應該是針對我,而不是幫我掩飾,是嗎?」

  「難道不是?」

  徐安反問。

  如果說蕭爾康知道的秘密,是有關吳應雄和莫吉托的姦情。

  那麼,蕭爾康就知道自己的父皇被戴了綠帽,蕭安兒不是他的親生妹妹,本該憤恨吳應雄才對,又怎會癲狂到製造御史案,並殺害自己的恩師孫鶴呢?

  這明顯不符合邏輯。

  吳應雄眼中閃過一絲冷色,道:「這就涉及另外一個人!陛下得知我與莫吉托之間的事情後,便想暗中將此事透露給蕭爾康,企圖借蕭爾康之手除去我。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從中有人篡改了那個秘密。令蕭爾康產生了某種誤會,他...認為其實我才是他的生父!」

  徐安震驚道:「這...是誰幹的?陛下若要報復你,何需藉以蕭爾康之手?」

  「我是當朝首輔,又是孫鶴死後,守龍軍一半兵權的掌管者,且並無真憑實據,他如何直接動我?但若是蕭爾康知道,那便不同。陛下很了解他這個兒子,若蕭爾康知道我與貴妃有染,即便沒有證據,他也會私底下對我動手!陛下把那個秘密藏在御書房,故意避而不見,讓蕭爾康自己發現,企圖借自己兒子之手殺我。殊不知,知道這件事的人不止他一個,有人暗中篡改了那封密信。此人,便是當今皇后秦芳雪。」

  「什麼?你是孫大夫死後,守龍兵權的掌管者?秦芳雪也知道你和莫吉托的關係?」

  「據我估計,秦芳雪起初並不知情,但她首先發現了御書房中的那封信!她想賣我一個人情,就篡改了密信的內容。改成...與我私通之人是她,讓蕭爾康以為我才是他的生父!」

  徐安愕然:「秦芳雪為什麼要給自己染上污名,謊稱她與你私通,讓蕭爾康誤會?」

  吳應雄答道:「很簡單!秦芳雪另有所圖,她想得到我手中兵權的支持!」

  「可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她親口對你說的?」

  「是。在此之間,秦芳雪同時也想殺人,孫鶴就是她要殺之人!」

  「也就是說...陛下本來要殺之人是你,秦芳雪無意中發現密信後篡改了內容,轉而借蕭爾康之手屠殺孫鶴和整個台府?由始至終,蕭爾康都是在受人擺布?」

  「沒錯。至於她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可以看得出來,此女的動機並不簡單!她身後仍有一個秦氏...」

  「那吳相當時亦極力為蕭爾康掩飾,並助他逃離京都的動機又是什麼?你既知道蕭爾康是被矇騙的,為何不直接與他說明?」

  「呵呵,你讓我怎麼跟他說?說其實是他母親騙了他,把他當成殺人工具在使?亦或讓我主動暴露莫吉托,成為眾矢之的?」

  聞言,徐安沉默,心頭不由一愣。

  站在當時吳應雄的角度來說,確實有一併隱瞞的理由。

  對蕭爾康說實話,那便是主動暴露自己和莫吉托,為求穩固自身,他同樣選擇對之隱瞞,倒也無可厚非。

  只是如此一來,秦芳雪與吳應雄的作為,便相當於玩弄了蕭爾康,毀其一生。

  他是太子,又頗具賢名,順利繼位的話,或許會成為一代明君。

  卻因為蕭無忌、吳應雄與秦芳雪之間的「小心思」,導致性情大變,成了殺人兇手。

  若他事後得知,自己只是自己父母手中的殺人工具,又該是如何感想?

  無形之間,徐安竟有些同情起這位前任太子。

  深深呼出一口氣後,徐安苦笑:「好吧!那吳相自知此去隴西必死,仍願怪帥出征的原因,便是要和陛下做交易。你以生命為代價,替他攻下大景,而他前塵不究,只取你和吳儀性命,放過吳氏三族,是嗎?」

  吳應雄點頭:「對!陛下雖城府深重,但素來言出必行。他能答應我,自然不會輕易食言。再者,安兒已被賜婚給你,成你徐氏之人,也算了保障。我和莫吉托即便是死,也再無牽掛。」

  「多謝吳相解惑。但...這就是全部事情的真相嗎?」

  「你還有什麼不明白?」

  「守龍軍為何組建?陛下並未昏聵,他們為何要集結?」

  徐安驀然一問。

  吳應雄聽了這話後,卻臉色微變,顯得稍稍慌亂的樣子。

  但轉瞬恢復正常,道:「這還不夠明顯嗎?守龍軍組建是我授意而為,既是我為了自保,也有警示陛下的作用。陛下為了殺我,間接促成台府慘案,其行為...恐會造成社稷動搖。守龍軍有守護國祚之責,組建也是正常。」

  徐安卻質疑的神色:「可據我所知,守龍軍組建是要得到宗人府和百官半數同意才能組建。僅你一人可以發號施令?」

  這個疑問,吳應雄倒是回答得很快:「是不行,所以到現在守龍軍組建的消息都沒有成功發布,陛下手中大權也沒有受到限制。但此事很快就會過去,覆滅大景之後,社稷將重歸穩固。守龍軍會再次陷入靜默,這也不是你應該管的事情。」

  說完。

  吳應雄起身,臉上露出了一抹疲態,卻扭頭深情看了一眼莫吉托,與之無言而笑。

  這一刻,相對於他們來講,無聲勝有聲。

  徐安看出了他倆有「逐客」的意思,否則,便不會在他面前深情對望。

  當一對戀人在你面前灑狗糧之時,或許就是隱晦讓你滾蛋的意思。

  他心中淺笑一聲,倒也識趣起身道:「好,叨擾吳相多時,徐安倒也沒什麼要問了,這就告辭。只是,陛下讓我送娘娘回宮一事...」

  莫吉托淺笑道:「那只不過是說給旁人聽的,我回不回去,他根本不在乎。你自行回去,他不會找你麻煩。」

  徐安聽罷,想想也是,便拱手道:「下官告辭!」

  走出吳府,返回徐園的路上。

  徐安卻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具體是哪裡不對,一時間又想不出來。

  正當他滿腹疑惑之時,馬車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大人可是在車上?」

  車頭馬夫應了一聲是。

  徐安眼前一亮,掀開車簾喊了一聲:「老龐,你回來了?」

  龐奇一身風塵,翻身下馬,連身上的蓑衣都來不及脫下,就直接竄上車,道:「大人,重大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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