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什麼關係
「關係?」路枝枝歪頭思索,沒回答,反而問了厲沉鈞一個問題:「我們是什麼關係?」
厲沉鈞瞳孔微顫了一下,表情黯然下來。
「標記是你教我的,就像之前精神海連結也是你教我的,但你沒教我,這樣的關係是什麼。」
路枝枝對此很困惑,標記厲沉鈞完全是出於對他的信任,當時他說只要這樣就可以幫她恢復精神力並且應付刻印的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明確說過,標記不能對其他人做,也沒說過標記代表什麼。
而她後來標記赫克托,又是在被流叢雲操縱的情況下,更談不上什麼關係不關係的問題了。
只有標記迦示,是她在記憶融合後主動做出的選擇。
換做從前,她根本做不出來這樣的事。
因為不論是在末世里被哥哥保護的很好的路枝枝,還是被路家從小到大嬌養的單純的路枝枝,都只會好脾氣的承接他人的行為,很少有主動去掌控他人的念頭。
可融合了兩段記憶的路枝枝,對過去產生了懵懂的疑問——
如果不做只被保護的角色,而是主動去創造,去掌控,會怎麼樣呢?
被珍藏、被嬌養、被寵愛聽上去都是對幸福的形容和註解,可想起了兩段記憶的她有一種憋悶感,因為她開始醒悟,被珍藏的代價是喪失人生的決定權;
被嬌養的背後是從此你的人生只能依賴那個嬌養你的人,摧毀你都不需要用什麼手段,他只需要離開,你就無枝可依;
被寵愛是最甜蜜的炮彈,實際上『寵愛』只是最簡單的掌控手段,就像她對赫克托的哄、對迦示的冷淡一樣,都是操縱他人情緒的一種方式而已。而這裡面究竟有幾分真心,只有掌控者自己知道。
懷中的少女靠在他的肩膀上,因此他看不見她思索的表情,只能聽見她和往常一樣又甜又軟的嗓音:「恰西說我玩弄別人。如果這樣是玩弄的話,那之前我是不是被你玩弄了?」
厲沉鈞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心不自覺發疼。
他想告訴她,我們屬於彼此。
可長久以來,他的理智中一直存在一個明確的提醒,那就是路枝枝無法屬於任何人。事到如今,嚮導地位的特殊性,已經無法讓他們如同普通人那樣成為一對一的關係。
「不是的,恰西說的不對。」厲沉鈞的手臂不由收緊,將她緊緊環在懷裡,在她耳邊柔聲說:「我心甘情願被你標記,我屬於你。至於你和他們.我之後都不問了。」
隨後,厲沉鈞像之前一樣輕拍著她的背哄她睡覺,而他自己卻一夜無眠。
之後的幾天,路枝枝一直在專心訓練,並且準備去蟲洞的事,她詳細的了解了蟲族的特性和這次任務的路線,事無巨細的做了很多準備,唯獨沒去見迦示。而一反常態的是,迦示即便被結合熱折磨,寧可將自己關起來,也沒有主動去找路枝枝。
封珩旁觀他們的僵持,心情很微妙。
他一直以為路枝枝只是個急了才會咬人的小兔子,卻沒想到她的心若真硬起來,才是最無情的人。
同樣是哨兵,他雖然平時看不慣迦示,但深知結合熱期間得不到安撫的後果,於是還是向恰西報告了情況。
「結合熱期間沒有得到安撫的哨兵會暴走,我認為迦示不適合參加這次的任務了,儘快換人比較好。」封珩說。
恰西聽完,頭也沒抬,問他:「你對路嚮導不滿?」
封珩挑眉:「我的意思是,以迦示的性格,換做從前他早就纏上她要求安撫了,可他現在每天只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自殘,我認為他的精神狀態不適合隨隊,和她的關係想必也很僵硬,會影響任務。」
恰西一笑,「你是想藉此解決一個礙眼的情敵吧,封珩。」
封珩冷眼看著他,沒有否認,而是說:「這難道不也是長官樂見的嗎?」
恰西眯眼,兩人對視,空氣中都冒著滋滋啦啦的火花。
半晌,恰西嗤笑一聲,說:「你以為她厭惡迦示?還是你覺得迦示就這麼容易放棄她?」
封珩愣了一下,擰眉道:「什麼意思?」
「這兩個人,是在爭奪關係的掌控權。」
恰西將上半身仰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
「迦示和你不一樣,他少年時弒父,從小就表現出了極為殘忍的一面,後來他作為優秀畢業生從白塔畢業,參與過921重大戰役,拿過敢死勳章,現在又是五大S級之一這樣的人,是踩著無數自己人的屍體爬上來的。他的心裡沒有道德、沒有規則,之所以這些年還算服從,是因為他精神污染程度比其他人都要嚴重,需要白塔的屏障庇護。而路嚮導的出現,對他來說就是唯一的解藥。
你沒想過嗎?如果迦示克服了精神污染的弱點,他甚至可以超越赫克托成為第一。你以為他現在可憐兮兮的樣子是裝給誰看的?」
封珩遲疑,「可是那天在飛艦上,包括回來以後,她都表現的對迦示毫不在意.」
「我以為你們在荒星就遇見了,至少比我對她的了解多一些,沒想到也不過如此。」恰西幽幽的說完,果然見封珩臉色沉了下來,於是輕笑一聲。之前被路枝枝弄得煩躁的心情,此刻在看見封珩吃癟,竟好了起來。
恰西說:「你以為她為什麼把迦示標記了?」
「當然是因為迦示總是騷擾她,動不動對她.」封珩咽下『發情』兩個字,道:「她只是為了控制住迦示這條瘋狗而已。」
恰西突然笑出了聲,搖頭道:「你總是喜歡低估她。」
他拉開抽屜,在煙和糖之間選擇了前者。
尼古丁暫時緩解了恰西疲倦的神經,他單手夾著煙,把屏幕轉向封珩。
屏幕中是淨化室的監控畫面,封珩看見一直閉門不出的迦示此刻正走向路枝枝,而迦示的狀態很明顯已經進入暴走了。
他頓時急道:「就這麼看著不管嗎?」
恰西靠在椅背上抽菸,他盯著監控畫面,眼中的光忽明忽暗,「誰現在去管,就是破壞了她的計劃。」
封珩一怔,看向屏幕,只見路枝枝坐在椅子上,看著迦示走近,即便她只需要說一聲,就可以命令迦示停在原地或立刻回去。
但她沒有。
她只是平靜的坐著,似乎在等待。
直到迦示走過來,用雙手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
封珩立刻要奪門而出去幫路枝枝,卻被恰西叫住:「你不如先看下去。」
他回頭,看見畫面里,路枝枝被迦示掐到幾乎窒息,卻在下一秒緩緩抬起手,放在他的額頭上,只是這次她手掌下不是金色的光芒,而是源源不斷的吸收著迦示腦海中渾濁的能量。
「她這是」封珩眼底是不可置信。
恰西看著畫面里的路枝枝,垂眸嘆息一聲,眼底是化不開的心疼,「她在用自己的異能,把迦示這麼多年積壓的精神污染全部吸收到她自己體內。這樣的方法,只有在哨兵暴走的狀態下才能進行。」
「所以她是故意冷落迦示,故意激怒他都是為了幫他徹底擺脫痛苦」封珩怔怔看著監控畫面,心突然變得酸疼難忍,連胃都攪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