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瀾早已爬到兒童椅上坐下，手裡正捧著一隻紅燒豬蹄，啃得正香。
剛剛打了一架。
運動量很大。
正餓著。
必須多吃點。
「慢點吃，別噎著。」
李道玄遞上一碗酸梅湯，問道：「可否說說，剛剛你臨場自創劍法的時候，心中是什麼樣的感觸？」
李觀瀾啃著豬蹄，眼神有些不解，鼓著腮幫子說道：「什麼感觸？」
他是真沒什麼感觸。
直接用逆襲點提升的方寸劍勢。
諸多精妙的劍術技巧和經驗，直接湧上心頭，跟歷經里多年苦修以後，水到渠成的一樣。
整個過程簡單得很。
這劍術已是直接成為了一種本能。
要用的時候，信手拈來。
哪有什麼詳細的感悟。
就好比。
人能眨眼是本能，會呼吸是本能。至於如何眨眼，如何呼吸，眨眼呼吸時都有什麼步驟和過程，有什麼感悟……
誰能說得上來？
正因如此。
李觀瀾面對李道玄的提問，也是滿眼的茫然。
但李道玄卻誤會了李觀瀾的眼神。
他還以為，李觀瀾這一歲左右的年齡，還不怎麼明白「感觸」這個詞的意思。
於是。
李道玄解釋道：「感觸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感覺、感悟……」
哦。
李觀瀾點頭道：「沒有什麼感悟。」
沒有感悟?
連劍術都領悟自創出來了，怎麼可能沒感悟。
李道玄眼神一愕，道：「若沒有感悟，觀兒又是如何領悟自創出那套劍法的呢？」
通常而言。
若要領悟自創出一門法訣，不管是劍法刀法之類，還是引導術、吐納術、練氣術之類，肯定是要有所感悟，然後再自創法訣。
若連感悟都沒有，怎能自創法訣。
難道要憑空捏造？
這是修行常識。
也正因如此。
李道玄才會詢問李觀瀾自創法訣時，是什麼樣的感觸。
「啊？」
李觀瀾眨了眨眼，問道：「這還需要感悟的嗎？」
李道玄笑問道：「難道不需要嗎？」
李觀瀾道：「需要嗎？」
李道玄點點頭，道：「肯定是需要的。」
李觀瀾卻問道：「誰規定的？」
此言一出。
李道玄瞬間被問住了。
對啊。
這種先有感悟，再創造出法訣的說法，雖是修行常識，但這世間，本來就存在著很多違背常識的事情。
就比如我李道玄。
出身北境李家，本該修行李家祖傳的燎原心法，事到臨頭，卻把祖傳法訣丟到一旁，自創了一門寒絕劍典，跟北境李家祖傳的燎原心法背道而馳，一火一冰，截然不同。
照這麼看……
我兒觀瀾，還真是像我啊！
李道玄一念至此，眼中滿是笑意，道：「觀兒剛剛施展出的那門劍法，我仔細看了，用的都是只是些最基本的劍術招式。
你那劍法，現在雖還有些不夠圓融，但已經顯出了一招一式渾然天成氣象。
特別是劍術的銜接和變招，甚至有一種跟尋常劍法背道而馳的感覺。如此劍術，居然是觀兒在一歲時自創出來的……」
「這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李道玄慨然長嘆道：「後生可畏啊。」
李觀瀾隨口問道：「可畏是什麼意思？」
李道玄笑著回答道：「就是值得敬畏的意思。」
哦。
李觀瀾點頭道：「你是我爹，我輕易不會打你，你大可不必如此敬畏我。」
「哈哈哈……」李道玄啞然失笑，自顧自的感嘆道：「我原本還想著，你跟人打架的時候，可能會很呆板的把我教你的基礎劍術，諸多招式，原原本本的施展出來……」
李觀瀾卻道：「為什麼要原原本本的施展？」
哦？
李道玄問道：「觀兒仔細說說。」
李觀瀾道：「打架的時候，難道不是要隨機應變嗎？」
李道玄神情一怔，隨即眼神發亮，道：「現在我明白了，你剛剛那門劍術，是怎麼悟出來的了。出劍搏殺，本就沒有固定的招式，全靠臨場發揮，無招勝有招，不必拘泥於形式……」
這下。
李觀瀾也是眼神一愕。
只因。
剛剛李道玄說的那些，正是方寸劍勢的最精妙之處。
【方寸劍勢】
【等級：絕品】
【品質：無瑕】
【類型：鬥劍勢法】
【效果：方寸之間，人盡敵國。】
【描述：學劍有定式，搏劍無定法。】
學劍有定式，指的是在學劍的時候，要一板一眼的學習劍術，打好基礎。
搏劍無定法，指的是用劍搏殺的時候，沒有固定的劍法招式和路數。
而這。
指的不正是臨場發揮，無招勝有招麼。
李道玄三言兩語，就把這門方寸劍勢的精妙，說得清清楚楚。
跟系統面板里描述的，不說一模一樣，至少也是八九不離十。
不愧是大夏劍神。
在劍道一途的造詣，著實非同小可。
甚至是有點可怕。
還好……
這是自己親爹。
李觀瀾咧嘴笑了笑，繼續啃著豬蹄。
李道玄瞅著李觀瀾油乎乎的嘴，順便數了數牙齒。
一雙，兩雙，三雙……十雙。
二十顆牙齒？
李道玄眼神一愕。
尋常的孩童，會在四到六個月時候，萌出第一顆乳牙，隨後其他的乳牙會按照一定的順序和時間，逐漸一顆一顆的長出來。
直到兩三歲左右，二十顆乳牙基本上完全萌出。
若是只看年齡，李觀瀾顯然還不到長滿二十顆乳牙的時候。
於是。
李道玄再仔仔細細的數了一次，然後朝著坐在身邊的劉扶搖說道：「觀兒的乳牙，都已經長齊了啊。」
嗯。
劉扶搖點頭道：「早在前幾天，就已經長得差不多了。我兒天資卓絕，發育速度遠超其他的孩子，牙齒長得快，難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李道玄笑道：「我小時候，乳牙長出來的速度也很快，但也是等到快兩歲的時候，才長滿牙齒。觀兒幾個月前，還只有四顆門牙，現在就已經乳牙長滿，比我當時還要更快。」
呵！
劉扶搖掩口輕笑道：「夫君的根骨天賦雖強，但跟觀兒相比，還是遠遠不如。」
噓。
李道玄輕輕搖頭，道：「此事，夫人慎言。」
嗯。
劉扶搖抿著嘴，不再多說。
就目前而言。
李觀瀾的根骨天賦之事，暫且還沒有宣揚出去，除了李道玄跟劉扶搖之外，也就只有皇帝皇后，以及幫李觀瀾看病檢查身體的大夏醫聖蕭百草知道。
此事，秘而不宣。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道理。
劉扶搖很懂，只是撕下一隻雞腿，擺在李觀瀾面前，道：「觀兒，多吃點，長得壯壯的。」
嗯。
李觀瀾拿起就吃。
自打前段時日，跟著蕭百草學晨曦引導術，跟著李道玄學基礎劍術，李觀瀾的身體發育速度又變得更快了一些。
長得快，自然吃得更多。
食量大增。
年齡雖然還小，但飯量已經跟四五歲的小孩差不多。
很快。
李觀瀾就啃完了雞腿，拿著劉扶搖遞過來的手絹擦了擦嘴。
同時。
李道玄捏出一道劍訣，輕輕揮手。
周遭有劍意在消散。
李觀瀾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劍神父親只怕是早在詢問自己如何領悟創出劍法的時候，就提前在周圍布置劍意，隔絕音訊，防止有人偷聽。
不過。
為何要現在突然把劍意散去？
李觀瀾稍有幾分疑惑，忽而見到，張秀兒正朝著自己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對年輕的夫妻，正是張秀兒的母親建安公主，以及她的父親，黃門侍郎張舉。
「姐姐姐夫有禮了。」
建安公主一見面就行禮，隨即拉著張秀兒來到李觀瀾跟前，道：「秀兒，快給你表弟賠罪道歉，剛剛若非小世子神威無雙，只怕要遭那周勃一頓毒打……」
張秀兒怯生生低著頭，不敢去看李觀瀾，只是躬身行禮，脆生生的說了個對不起。
至於其它道歉的話語，則期期艾艾說不出來。
顯然。
張秀兒非常的緊張，說話的聲音里甚至帶著哭腔。
「行吧。」
李觀瀾點點頭，沒怎麼把張秀兒先前替周勃傳話的事情放在心上。
四五歲的小女孩而已。
充其量，也就是幼兒園的檔次。
這樣的小娃娃，本就非常稚嫩單純，喜歡跟在其他的小孩子後面跑，不由自主的就會聽其他小孩子的使喚。
而且。
這張秀兒給周勃傳完話以後，還叮囑自己趕緊跑，甚至還連拉帶拽的不讓自己靠近周勃。
小女孩本質上並不壞。
只是性格軟了些。
此時。
張秀兒見李觀瀾點了點頭，終於是放下心來，敢說說話了。
「以後，我不跟他們玩了。」
張秀兒說著便抬起頭來，眨巴著眼睛看著李觀瀾，道：「我只跟你玩，好不好？」
跟我玩？
李觀瀾打量著站在桌邊的張秀兒，道：「跟我可沒什麼好玩的。」
張秀兒問道：「那你平時都玩些什麼？」
李觀瀾道：「讀書習字，修行引導術，修行劍術等等。」
張秀兒頓時癟起小嘴，道：「那多無趣啊。我最喜歡的遊戲，是跟府中的人玩老鷹抓小雞……」
李觀瀾沒有再搭話。
他是出於禮貌，才跟建安公主家的這個小表妹，隨口說上幾句。
至於張秀兒說的老鷹抓小雞。
李觀瀾興趣不大。
張秀兒卻自顧自的說道：「我跟你說，最好玩的就是老鷹抓小雞，我喜歡做小雞……」
李觀瀾見她越說越開心，只得打斷道：「我不喜歡玩這些。」
張秀兒滿是期待的說道：「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玩啊。」
李觀瀾道：「你若想跟我一起玩，就要玩我喜歡的。」
張秀兒問道：「讀書習字，然後……再修行嗎?」
嗯。
李觀瀾點點頭。
張秀兒轉身鑽到身邊的建安公主懷裡，道：「娘，我也要好好的讀書習字，我也要修行，我要跟表弟一起玩……」
建安公主聽得連連點頭，朝一旁的張舉問道：「夫君覺得如何？」
張舉讚許道：「秀兒既有這樣的上進之心，你我應當鼎力支持才是。」
隨即。
建安公主便跟劉扶搖以及張皇后說起了話，相互交流一些養孩子的經驗。
幾人都是親戚。
建安公主跟劉扶搖甚至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
不過。
平日裡，她們都是住在各自的府邸當中。
庭院深深。
見面的機會也不是很多。
難得聚在一起，自然有很多體己的話要說一說。
李觀瀾聽了幾句，覺得無聊，隨即離開宴席，朝中平宮的小廣場走去。
張秀兒趕緊跟上。
此時。
小廣場裡已是聚集了一群皇親國戚子弟，劉昌隆就在其中，見李觀瀾來了，便遠遠的招手。
「觀瀾表弟快來。」
劉昌隆跳起來朝李觀瀾呼喊道：「過來一起玩啊。」
隨即。
其他的孩童們也紛紛朝李觀瀾揮手。
他們有不少人，是第一回見到李觀瀾。
初次見面，他們本不該如此熱情。
不過。
李觀瀾在大殿裡打架之時，展現出來的戰鬥力，早已深深的折服了他們，讓他們非常的崇拜。
這種年齡的小娃娃，都這樣。
誰最強。
他們就服誰。
當李觀瀾一來，劉昌隆等人就一同迎了上去。
幾十個孩童，烏泱泱一大片，如同眾星拱月一樣，把李觀瀾圍在中間，問東問西，說個不停。而其中說的最多的，就是剛剛打架的事情。
孩童們對李觀瀾極其敬仰。
甚至……
有人提議。
要學江湖人士拜把子，要認李觀瀾做大哥。
這下。
直接把李觀瀾搞得有點整不會了。
李觀瀾雖早有預料，覺得這群年齡在幼兒園區間的小孩們，腦迴路可能會很清奇，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可能會做出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
但事到臨頭。
李觀瀾驀然發現，自己還是有些低估了他們。
特別是劉昌隆，竟然直接搬來一張椅子，學著中平宮大殿裡擺放龍椅的模式，把椅子坐北朝南擺著，再邀請李觀瀾坐上去。
「大哥！請上座！」
劉昌隆指著椅子，朝李觀瀾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李觀瀾想了想，覺著此事倒也有趣。
而且。
做大哥又不是做小弟。
自己根本不虧。
「行吧。」
李觀瀾直接爬到椅子上，坐了下去。
隨即。
劉昌隆朝周圍的小孩們呼喊道：「弟兄們，今日咱們一起，拜觀瀾表弟做大哥，往後唯觀瀾表弟馬首是瞻……」
李觀瀾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這一大群眼神熱切的小孩哥，忽而覺得，現在這架勢，看上去倒也挺有幾分儀式感。
椅子前面。
劉昌隆帶著娃娃們，納頭就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