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掏心窩子的話
「奴婢與徐光啟、宋應星二位商議過,只要四肢健全、腦子沒什麼大毛病者,皆可申請入學,原想著應該招不到幾名學子。
不料,這才發出邸報一個多月,陝西、直隸、河南、山東等地學子,就紛紛湧向京師……」
魏忠賢抹一把臉上的汗珠子,又喜又愁的說道:「據錦衣衛飛鴿傳書,江南那邊,兩廣、閩浙一帶的學子,都在往京師趕來。
甚至,其中還有一些富家子弟、流民、破落戶,對大明學堂也是心嚮往之,應該在一個月內,也會趕過來。」
魏忠賢在那裡發愁不已,朱由檢臉上,卻早就笑開了好幾朵菊花。
大明朝的年輕人,好樣的,趕緊來京師,朕在你們身上花銀子啊。
弄到京師來上學,總勝過呆在原籍混吃等死、伺機造反好吧?
「忠賢啊,你估計,這一次前來京師的,大約有多少學子?」朱由檢樂顛顛的問道。
「奴婢粗略估計,至少在三萬人以上……」魏忠賢愁的不行,一想到幾萬學子湧入京師,要求進入大明學堂,簡直就是一場災難啊。
一個弄不好,可能會在京師引起難以預料的麻煩。
「才三萬人啊?」朱由檢嘴上說的頗為失望,實際上,早已心花怒放。
三萬人,每人每個月按照一兩銀子的花銷,就是三萬兩,而且,還不包括給這些傢伙修建宿舍、食堂、教室什麼的『雜項』。
一年下來,怎麼著也會糟蹋掉百來萬兩銀子吧?
對了,等一年後,這三萬多『學業有成者』,按照大明九品官員俸祿,月例十一石米翻倍,約莫也就是二十石月工資……
不行,這大明朝的俸祿太低了。
如果嚴格按照律例去發俸祿,一個堂堂七品縣令,除過養家餬口後的剩餘,連一房小老婆都養不起,那還當什麼官?
怪不得史書記載,大明的大小官員,寧可冒著被剝皮、填草的風險,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撈銀子。
這根本就是朝廷給的俸祿太少……
朱由檢心裡默默盤算著,一定要給官員加俸祿,至少要在原有基礎上,翻兩番!
也只有如此,才能大大提高官員奢侈浪費、亂花銀子的敗家能力……
「萬歲爺,這可怎麼辦才好啊?要不…給他們每人五兩銀子的盤纏,打發回原籍?」魏忠賢眼瞅著皇帝陷入沉思,小心翼翼的問道。
「魏愛卿,上次給熹宗爺治喪,還剩下多少銀子了?」朱由檢隨口問道。
「還剩下三百多萬兩,奴婢已經著人入帳,記入內庫……」
「那就好辦,忠賢啊,就讓所有來京師的學子,統統入學!」朱由檢一聽手裡頭還有三百萬兩銀子,心下大喜,「記住,就按照你們定下的標準,安排所有學子的食宿。」
「可是萬歲爺…」魏忠賢一聽急了,「幾萬學子的吃穿用度,朝廷可以想點辦法解決,問題是,大明學堂只有那麼大,根本容納不下啊!」
大宦官心裡腹誹不已,同時也有些叫苦不迭。
這個新主子,想一出是一出,幾萬人同時湧入京師,就等於是朝廷多養了幾萬兵,大明朝爛成什麼樣子了,難道他這位當皇帝的心裡就沒點逼數?
「不就是銀子麼,不要緊,這些學子今後掙來的銀子,養活三十萬人、三百萬人都不在話下。」朱由檢笑呵呵的說道:
「忠賢啊,要成就大事,就不能如此摳摳搜搜的,不要心疼那些罈罈罐罐,打碎了,咱們還可以掙回來的。
有一句老話兒怎麼說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放心,朕心裡有數!」
魏忠賢:『你心裡有個屁數!』
敗家子!
可面子上,大奸臣魏忠賢卻不敢表露出來。
他愁眉苦臉的給朱由檢算帳,說這三五萬學子一旦入京,不但會直接消耗掉朝廷數十萬兩白銀,更為嚴重的,是因此而產生的其他額外支出;
比如治安、物價浮動、修建生員宿舍、食堂……
零零總總,怎麼著也得糟蹋好幾十萬兩銀子,這還不算這些人『學業有成』後的俸祿、車船用度,以及其因為取得所謂的『功名』,而豁免的田賦。
魏忠賢果然是精明伶俐,對大明朝的經濟運行狀況熟悉無比,很多數字脫口而出,一手『珠心算』簡直堪比小型計算器。
朱由檢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都插不上嘴。
朕不就是想亂花銀子嗎?如果把帳算得太清楚,那還叫敗家?那不就又成了『崇禎皇帝第二』了!
「忠賢啊,帳可不是這麼算的,」朱由檢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想想,根據徐光啟、宋應星等人的說法,咱大明朝現在面臨的,可不僅僅是一年兩年的大澇大旱,而是九淵大災輪番肆虐啊!
如果僅僅是西南賊寇,東南倭寇,西北邊亂,東北建奴威脅,我大明朝何懼之有?有你魏忠賢居中調理,咱大明還不是壓著他們往死里打?
問題是,九淵大災一旦開始,就是十幾年、甚至幾十年。
以我們當下的生產能力,能不能熬過這一關?
不是朕危言聳聽啊忠賢,朕飽覽群書,發現一個基本規律,那就是每次所謂的九淵大災降臨,往往便伴隨著王朝更迭、天下大亂!」
朱由檢默默開啟『大忽悠術』,神情肅穆的說道:「朕查閱上下兩千多年的史料典籍,發現這個所謂的九淵大災,其實是有跡可循。
比如,第一次爆發,是在商周之交,北方大寒,斷送了大商王朝,第二次為東漢末年,三國、兩晉時期,六月飛雪,北方遊牧部落大舉南遷,五胡亂華,千里無煙爨之氣,華夏無冠帶之人;
第三次,則是唐末、五代、北宋初,北方嚴寒,天下大旱,赤地千里,萬里無人煙,百姓沒飯吃只好起來造反,易子而食……
忠賢,有些話,朕只敢與你訴說,咱大明朝如今面臨的,恐怕就是第四次九淵大災啊!」
一番話說出來,魏忠賢大驚失色。
同時,也是心神巨震。
撇開那個所謂的『九淵大災』不說,但就是一個當皇帝的,給身邊太監講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簡直是將心窩子都快撕爛了啊。
「萬歲爺,咱大明國運昌盛,固若金湯,江山社稷綿延千秋萬載……」魏忠賢以袖掩面,哭泣出聲。
「好了好了,這不是還沒有亡國嘛,你哭你的錘子呢!」
朱由檢笑罵一句,正色說道:「忠賢,有些話,對朝中大臣們,朕不敢說,也不想說。
如今,這乾清宮裡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朕有幾句知心話,就想跟你嘮叨嘮叨,你個老閹貨可別嫌棄朕年紀輕輕,卻已經有些囉里囉嗦了。」
魏忠賢一聽,哭的更厲害了。
皇帝笑罵他是個老閹貨,這是完全把他魏忠賢當成了心腹之人啊……
「忠賢,說千道萬,這大明朝如果有一天真抗不過去,要亡國了,別人都有退路。」
「只有你魏忠賢,與朕,絕無退路!」
朱由檢斬金截鐵的說完這兩句話,深吸一口氣,憋了好一陣子,方才緩緩吐出,道:「所以,咱君臣二人,絕不能讓大明朝完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