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東京都下著綿綿細雨,電閃雷鳴之間,結束了一整天工作的上杉宗雪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裡,細細的雨點擊打在透明的玻璃窗戶上,從上面綿延而下的雨滴順著玻璃畫出一幅大大小小的透明棋局。
雨幕下的東京都有種特別的美,雖然上杉宗雪的評價是不如他前世去江南園林裡面正好遇到下雨時坐在石山水間的劇院裡聽崑曲吳曲感覺來得美妙,但也算次一級的享受。
平時的東京都在車水馬龍和行色匆匆之間有種萬物競發勃勃生機般的雜亂喧囂感,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熱鬧又很冷漠,除了少數觀光客以外,絕大多數路人都不會停下腳步,至多對一些異常投以草草一瞥。
這座城市真的很喧鬧,但也真的很冷漠。
雨幕下的城市卻發生了一點悄然的變化,雨幕使得城市原本的吵鬧聲淹沒在雨點聲中,好似變得寧靜些許,卻又因為這雨季,人與人之間的冷漠有了微弱的緩解,原本擁擠的街道和馬路似乎也在雨水的沖刷下寬敞通暢許多。
「望今時,細雨茫茫,五月哉。」
上杉吟誦著日本戰國著名燒烤師傅明智光秀的和歌,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經過一兩周的實驗,他大致明白了愛染明王法相對自己的加成。
他的外貌變得更威嚴更有魅力,他的語言變得更有感染力和說服力了,明王法相給予了上杉宗雪一種不容置疑的強悍氣質,彷佛他正是端坐在寶座上的護法明王,任何外道都無法逃過他的第三隻眼。
「還需要,更多的魄。」上杉宗雪自言自語道。
魄還是太少了,他需要更多的魄注入法相,他需要繼續提升自己,強化自己的異能,告訴所有人自己不是可以踢來踢去的皮球。
他需要那件能夠證明他自己的袈裟。
過了一會兒,電話響起了,上杉宗雪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自己的備註。
關西,凜凜花。
接起電話,上杉宗雪聆聽著對面的道歉聲音,良久,這才感慨道:「這樣啊,我知道了。」
「那個來自關西的女孩,已經長大了啊。」
「可以,我接受,這是我最後的祝願,一定要幸福哦!」
「哎?等等,我的意思是……」
上杉宗雪沒有理會對方立即掛掉了電話,然後很輕鬆地將對方的號碼拉入了黑名單里。
他的身邊其實不缺女人,但就像他認識好幾個女人一樣,對方在東京都同樣也選中好幾個潛力股,可能是因為覺得上杉宗雪無法提給給她能在東京都立足的資源,也可能是有了更好的選擇,有一方提出想結束非常正常,上杉宗雪也從不在意。
他穿越來又不是來當和尚的!而且日本的佛教喝酒吃肉娶妻生子百無禁忌,一代代法主都是父傳子,叔傳侄代代相承。
上杉宗雪本能地滑著通訊錄,當滑到那個來自北海道,正在武藏野大學就讀的名字時,他的手指頓了一下,就想點下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比上杉宗雪手指速度更快的是來電。
大塚警察署,田中直樹。
是老登?
上杉宗雪都快忘了田中老登的名字叫做田中直樹了,整天老登老登地叫著,一時看到他的名字還有點不適應!
「餵?來活了?」上杉宗雪遙望著遠處陰沉的天空,語氣有點興奮:「這次又是什麼?」
「什麼什麼?」田中老登慵懶的聲音傳來:「喂,上杉小老弟,我們警署刑事課幾個人聚餐,你來不來啊?」
「不是驗屍?」上杉宗雪有點失望,心想你不來活,我缺的魄從哪裡補啊,我的活動經費從哪裡來?
「哪來的那麼多屍體要驗……總之,如果你想來,現在就出發,聚餐地址是在……」田中老登報了一遍地址:「大家也想好好地感謝你一下,須藤課長和桑原也在。」
大塚警察署的刑事課課長叫做須藤,警銜是警部,如果大家有注意到,這傢伙其實一次都沒有親自出現過。
理由很簡單,在警署這種地方分局,警部就已經可以擔任一整個課室的課長了,在地方警署,實際辦案的就是巡查部長和警部補這一級,警部這一級一般都是坐辦公室,只有重案才能讓他們親自出動。
然而,真正到了重案,地方分局大多無權也沒有能力和意願處理,他們能做的只有上報警視廳,讓警視廳派人接手,此時從警視廳出動的搜查一課骨幹們才是辦案的警部們帶隊,這批人負責處理重大惡劣案件。
想了想,上杉宗雪覺得自己還是去一下比較好,多認識一點人,自己渴望的魄還需要這些人來幫忙。
聚餐的地方叫做【KAKA莊】,主營的是日式大阪燒,店內煙霧繚繞人群眾多,進門需要脫鞋,在鵝黃色的燈光下,順著牆壁的榻榻米圍繞吧檯一大圈,三五同事好友圍坐在鐵製的烤盤前聚餐,外面的小雨聲和屋內烤盤的滋滋聲別有一番風趣。
「喂,上杉小老弟,這裡!」上杉宗雪一進來就聽到老登朝他打招呼,他快步溜到聚餐地點,熟悉的田中老登,年輕一頭碎發小眼睛,臉上麻子明顯的桑原巡查部長和另一位中年人在座。
中年人看起來比田中年輕不少,應該四十歲出頭,身板高大厚實,五官飽滿雙目有神,圓圓的下巴中間有一道凹進去的縫隙,一張大臉盤子使勁地朝著嘴裡塞食物。
看來這位就是大塚署的刑事課須藤課長了。
上杉宗雪心裡給他起了個外號,決定就叫他須藤屁股了。
誰讓這傢伙下巴那麼像屁股?
很好,田中老登,桑原麻子,須藤屁股!
我們大塚署刑事課真是人才輩出啊,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哦,你就是上杉小老弟吧?初次見面,我是須藤。」須藤屁股熱情地朝上杉宗雪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的旁邊,接著對老闆娘說道:「雜燴燒、香蔥燒、摩登燒,他兩個一人一份米板,我要一份炒麵。」
「上杉小老弟,你看你要吃啥,隨便點,今天課長請客。」田中老登很不客氣:「他還要謝謝你呢!」
日本的前後輩和上下級制度之中充滿著封建糟粕,前輩對後輩擁有絕對的權威和控制權,這點上杉宗雪自己也是吐槽不止的,他在外科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些醫學前輩最喜歡說的一句話「你這是在質疑前輩的診斷麼」?
此言一出,如果不想挑戰整個醫院甚至是醫學界,就必須低頭。
但是相比棒子,小日子的前後輩制度還是保留了一些儒家文化的優點,比如說前輩享受了前輩的權利,也要承擔提拔和關照後輩的義務,在有些場合,前輩必須保護後輩為後輩說話,同時出來聚餐和活動也基本上都是前輩請客。
舉個例子,江田島的森下學長會狠狠地霸凌你,用精神注入棒打你,用語言嘲諷你,但也會為你蓋被子,戰鬥的時候沖在你前面優先保護後輩,出去玩時學長必須請客,你沒有老婆學長會介紹華族分家的大小姐給你。
棒子的兵役先輩只想要你死。
不過這麼說的話,棒子的朴卡卡和全小將倒還算是真正的日本先輩的繼承人,只要堅定地跟隨他們,都會給很好的待遇,跟著老大哥混有肉吃。
「一份鹽燒軟骨,一份豬肉生薑燒,一份牛肉炒烏冬,再來一瓶可口可樂。」上杉宗雪隨便點了幾個菜,也不客氣:「冰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日本,可口可樂在碳酸飲料中占有絕對優勢的地位,百事可樂只能掛靠在三得利飲料旗下由其代理。
上杉宗雪對此表示讚賞,喜歡百事的都是異端!
「乾杯!」
一會兒,菜上齊了,三個警察和一個法醫乾杯。
「這次真的,真的,真的要感謝你,上杉小老弟。」男人嘛,吃了幾口東西,兩杯啤酒下肚,氣氛立即熱絡起來,須藤課長親自給上杉宗雪倒了一杯燒酒:「昨天警視廳的嘉獎下來了,整個刑事課尤其是我們三個人都得到了警視廳的感狀!」
「沒錯,嘉獎我們的辦案得力,整個四月份到五月份的三個案件全部一日破案。」桑原巡查部長興奮地拼命點頭:「高層對我們的表現很讚賞呢。」
「沒辦法,我們四個人實在是太強了!」田中老登得意洋洋地抬起手臂:「為了五天帶薪假,乾杯!」
「乾杯~」上杉宗雪也舉起馬克杯,雲淡風輕。
刑事課主要負責經辦這三起案件的課長、系長、成員都得到了五天的帶薪休假。
「說起來,我都不知道上次休假是什麼時候了。」桑原麻子主動打開了話題:「一天到晚就是忙啊,忙啊,好累~」
「呵,你這也叫累?年輕人真是沒吃過苦,你知不知道我年輕時,曾經整整一個月連續追捕犯人,公寓管理員看我一個月沒有回公寓一次,電錶水錶一點未動,還以為我死了!」田中老登壞笑著拍打著下屬的肩膀:「你們現在是什麼工作強度,也能跟我們比?」
「就是就是。」須藤屁股拉過上杉宗雪:「你看人家上杉小老弟,又是接觸屍體,又是發薪日加班,從頭到尾沒有一句抱怨,年輕人就該這樣。」
「差不多得了,我們這些地方分局再努力,也比不上警視廳的。」桑原麻子看起來很喪:人家只要坐一坐辦公室就能定期升職,我們?我只希望五十歲之前能升到警部補就燒高香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南無八幡大菩薩!」
「嘛,畢竟現場掛和行政掛是不同的嘛,你要是有本事就考進警視廳里,也不會淪落到地方分局來。」須藤屁股對桑原的喪不以為然:「既然已經幹了,就打起精神來啊,魂淡!」
「課長對警視廳很了解麼?」上杉宗雪來了興趣。
「那還是有些了解的。」須藤屁股聽到小老弟有興趣,馬上來勁了,這傢伙顯然有點好為人師:「最近啊,肯定又有一批本部的高層要外調了。」
在警界,所有的精英都在東京都警視廳和大阪警察府,其中尤其以東京警視廳最為重要,真正的精英都在那裡扎堆,沒有人願意離開櫻田門——警視廳總部。
「為什麼?」上杉宗雪好奇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很簡單啊,上一任警視總監白馬警視總監的任期結束了,下一任警視總監已經選定為警察廳次長渡邊英二警視監,渡邊次長是刑事部出生,他上來勢必要有一波人事調整。」須藤屁股搖頭晃腦:「渡邊次長可是刑事派的強力人物,先後擔任過搜查一課課長,警視廳刑事部長,警察廳刑事局長和警察廳次長。」
渡邊英二?這個名字上杉宗雪想起自己好像聽過。
哦對,這傢伙不是參加過父親舉辦的活動,而且是極少數成為警視廳搜查一課課長高位居然會親自到現場勘察的警界精英麼?
「對,沒錯,就是他。」須藤屁股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這次我們刑事派終究是勝了!」
「等等,等等!刑事派是什麼意思?」上杉宗雪趕緊示意須藤屁股慢一點。
「哦對,你不知道。」須藤屁股恍然大悟:「那我可要和上杉小老弟說一說了。」
「警視總監是東京都警視廳的最高長官,位於東京都六萬警察金字塔的最頂點,即使是在全警界也僅次於國家警察廳長官這一級,但警察廳長官是內閣直接任命的政務官,所以警視總監便是我等38萬警察警階的最終頂點。」
「這個職位一般會由三種派系來擔任,刑事派,也就是說是刑偵出身,公安派,也就是說是諜報特科出身,還有最後一種叫做『官邸傀儡』,即之前沒有接觸過警察事務,卻被直接任命為警視總監。」須藤屁股總結道:「渡邊英二桑是刑事派,我等刑事部刑事課未來兩年半應該會更有機會晉升,而其他派系的肯定有不少會被外調。」
「一般來說,外調的精英有可能重返警視廳麼?」上杉宗雪明白了。
「偶爾有,只是概率很小而已,基本上只要外調到地方分局來,職業生涯也就判了死刑了。」田中老登夾起一大塊豬肉,配著生菜和燒酒:「除非有重大功績和上頭欽點不可,南無三,誰願意冒著風險去欽點一個失敗者?」
「田中!」須藤屁股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太多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上杉宗雪說話很有感染力和魅力,忍不住想要為他解答問題,趕緊岔開:「說起來,渡邊次長……額,馬上就是渡邊總監了,他有一個超美麗的女兒,美人啊大美人,我們這邊不在警視廳都知道。」
「對啊,那可是被稱為『警視廳之顏』的美人,課長,你上次去本部見到她了麼?」桑原麻子露出了豬哥一樣的表情。
「切,我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須藤屁股連連搖頭,然後又想起了什麼:「喂,田中,說起來渡邊次長和你一樣,都只有一個女兒,而且他才大你3歲,今年不過50歲而已。」
「也就只有一個女兒是一樣的了!」田中老登斜著眼:「人家是什麼出身,渡邊次長的父親曾經是國鐵總裁,二叔曾經是厚生省大臣,你配麼?我看啊,我們之中,也只有上杉小老弟這種華族名門之後有機會了!」
「警視廳之顏?」上杉宗雪臉上不動聲色:「她叫做什麼名字?」
「她叫做渡邊美波,警視廳人事第一課,警部。」
渡邊,美波?
上杉宗雪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母親那裡聽過。
本家該不會和對方有交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