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視廳的咖喱豬排飯確實好吃,再加上繪玲奈分給自己的鰻魚,上杉宗雪吃得很香。
他的注意力全在吃飯上,完全沒有在意繪玲奈和那位十五米開外的警服美人都在盯著他看。
望君暢吃,勝卻人間無數。
池田繪玲奈將注意力從那位警服美人的身上收回來,看著上杉宗雪吃自己的鰻魚吃得這麼香,高挑美人的腦海中忽而掠過了一絲深刻的滿足感。
自從兩個人締結成為更深的關係之後,繪玲奈就有點忍不住自己的貪婪了,她還想要更多,更多地了解他,探索他的秘密和才能。
時不時偶爾試探一下,看他有什麼反應,時不時嘗試探他一下看他會怎麼做,是繪玲奈的樂趣。
不過上杉宗雪這個人為人真的挺軸的,繪玲奈也不知道上杉宗雪到底是保守、是木訥還是水平太高,每次繪玲奈的試探不是被他化解於無形,就是被他純粹智商壓制,最後還要他幫自己解圍。
但池田繪玲奈並不在乎每次失敗的都是自己,她心安理得著呢——誰讓你有求於我了?誰讓你喜歡偷偷看我?
誰讓我們是搭檔呢。
故意把自己碗裡的鰻魚夾到這傢伙的碗裡是繪玲奈的小試探,而上杉宗雪毫不客氣地吃下去這種反應讓她很滿意。
滿意之下,高挑美人的姣好臉蛋上忍不住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下次如果求我的話,單獨穿一次警服給你看也不是不可以哦。
就看你敢不敢開口了。
「看來這兩個人相處得很好。」不遠處,高傲散漫的警服美人面露揶揄之色:「看來這個安排沒有問題,他都能和池田相處得很好,和警視廳其他人自然會相處得很好。」
這位警服美人還是一如既往漂亮得令人嫉妒,儘管她不像繪玲奈那樣擁有奇蹟般的模特身材,但她身線勻稱精緻凹凸有致,垂落耳邊的青絲螓首美麗萬千,甜美的杏眼微微眯起。
「他似乎沒有恃才傲物的習慣,但從他的家教考慮來說,也算合理。」柳澤監察官點頭,監察官大約四十多歲,一雙眼睛眼白多,眼仁小,面相刻薄陰狠:「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沒有上過床。」
「……警惕的男人。」警服美人還想說,突然她發現繪玲奈將目光投了過來。
兩位女警的視線在無形中交匯在了一起。
池田繪玲奈瞪大了眼睛,淡漠疑惑中帶著一絲警惕。
警服美人的表情則是一如既往地當然,渾然不露出任何破綻,還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打了個招呼。
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奇異第六感極為靈敏,對視的瞬間,一種古怪的回音在彼此的腦中迴蕩,她們似乎都明白了什麼。
警服美人露出淺笑,似乎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態招了招手。
池田繪玲奈也不甘示弱,她略顯得意地揚起修長的天鵝頸,一副護著食的母狼姿態,不動聲色地挪動了一下位置,擋住了上杉宗雪和那位女警之間的空隙。
呵呵。
警服美人對池田繪玲奈身上的火藥味視若無睹,她很快地離開了目光。
輪誰都不會輪到你的。
蠢貨。
一頓飯吃完,搜查一課的日暮警部帶著幾位搜查一課警察卡點趕到:「上杉君,能麻煩你跟我們跑一趟麼?」
「什麼事?」上杉宗雪點頭,心想來活了?
「港區那邊出了個案子,說是有個建築工地出了一起墜樓事故,有個建築工人墜樓而死,我們現在正要出發,鑑識科那邊正在處理一件東京灣拋屍案,正好你在警視廳,能跟我們跑一趟麼?」日暮警部很客氣地說道:「當然,大塚署和醫院那邊我們會打招呼,待遇這些按標準來。」
「當然可以!」上杉宗雪自然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他巴不得警視廳來找自己驗屍。
「那我們現在就行動吧。」日暮警部示意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了。
幾輛黑色的豐田車駛出警視廳,車上,一位巡查部長負責開車,坐在副駕上的日暮警部對著后座上的上杉宗雪介紹案情。
「死者,松之瀨耕夫,28歲,房屋建築公司的工人,今天早上在建築公司頂樓墜樓而死。」
「墜樓而死?」上杉宗雪面色不變:「這種級別的案子為什麼會牽涉到搜查一課?」
他在警署也幹了幾個月驗屍的活了,一般來說,沒有牽涉到兇案案或者是惡性案件,地方警署會自行處理,不會勞煩警視廳親自出動。
「是,本來港區那邊的赤坂署的早田警部已經接手了,但是在調查中,赤坂那邊發現現場留有死亡訊息。」
「松之瀨耕夫死前在建築公司頂樓的牆壁上寫『房屋社長殺了我』,所以地方分局懷疑這是兇案,上報了搜查一課。」日暮警部語氣有點無奈:「三笠一課長讓我去看看,我想正好你也在。」
墜落而死,死前卻能留下死亡訊息?
上杉宗雪心想有意思。
他身旁的池田繪玲奈也兩眼放光。
又可以見到上杉宗雪現場驗屍了!
搜查一課趕到現場時,現場已經被當地警署封鎖,拉成幾條的黃色膠帶前,一排警察背著雙手隔離人群,半個街道都被警車停滿了。
「辛苦了!」日暮警部下車,立即有一位四十多歲的西裝男迎接上來,上杉宗雪心想這位應該就是赤坂警署的早田警部了,只見這位警部先是神色傲慢地訓斥下屬不要破壞現場,昂著頭臉色焦急,等到搜查一課的車停下,馬上臉色變換一路小跑過來配以笑臉。
「辛苦了。」搜查一課的西裝精英們對地方分局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日暮警部為上杉宗雪打開車門:「麻煩你了,上杉君。」
「哦?這位就是那位上杉宗雪麼?東京醫科齒科大學的那位?」聽到這個名字,港區赤坂署的早田警部眼神一亮。
「對,就是他,我們一課這次可是專門把他喊來了。」日暮警部對著上杉宗雪介紹到:「這位是赤坂警署的刑事課代理課長早田。」
赤坂署是港區的大署,署長是警視正級別。
「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上杉宗雪示意道:「如果可以的話,直接開始吧。」
「這邊請。」
房屋建築公司位於位於港區赤坂附近,建築不高僅有六層,公司社長名叫房屋大建,是家族企業,所以公司的名字就叫做房屋建築公司。
公司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社長自然已經趕到現場了,由於死者留下的死亡訊息,此時這位社長已經成為了頭號嫌疑人,兩位警署的警察寸步不離他身邊,本人慾哭無淚地使勁搖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有殺人!」
「別狡辯了,房屋社長,根據我們的調查,你拖欠了死者一個月的工資,而且有人看到你和死者曾經有過爭執,你說不是你殺的,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赤坂署的警察惡狠狠地圍著這位社長:「早點承認吧!」
「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墜樓!」社長使勁搖頭。
「那為什麼明明今天會社放假,你卻在裡面加班?為什麼死者沒有寫其他人的名字,就寫了你?還不快點招來!」
赤坂署的刑警們狠狠地給社長上壓力,房屋社長只是使勁地搖頭,他快哭了。
這邊,早田警部也在描述著情況:「根據調查,這個公司剛剛乾完了一項工程,社長給所有人放假三天,從當天早上至案發時間段,公司內空無一人,查了監控探頭之後,只有社長和死者先後進入了公司大樓,而且根據調查,房屋建築公司拖欠了工人一到三個月不等的工資,這可能是殺人動機。」
「我不是,我沒有!」房屋社長慘嚎著喊道:「工程款沒結拖欠工資是常態,等錢到了,我自然會發工資的!我向東照大權現發誓,我真的沒有殺人!」
雙方各執一詞,日暮警部和早田警部將目光落在了上杉宗雪的身上。
上杉宗雪沒有多話,他立即開始了驗屍。
死者死狀悽慘,高空墜落,下肢多處骨折,仰面躺在地上,屍體的頭顱和容貌還算完整,身上泛著一股很久沒有洗澡的臭味,由於死去時間不長暫時沒有發生腐敗的跡象,只有一部分屍體發生了屍僵的情況。
嗯,下肢先落地。
上杉宗雪輕鬆地判斷出了死者的死因:因墜落產生的多發性胸骨和肋骨骨折造成的內臟大出血而死。
抬頭看了一眼,上杉宗雪注意到六樓頂樓是有防護欄的。
舉起右手,青輝石之力發動,上杉宗雪嘗試著溝通死者。
「是自殺。」僅僅五分鐘之後,上杉宗雪面色古怪地起身,臉上泛著一股鄙夷之色,非常肯定地朝著日暮警部和早田警部說道。
「啊?」
「什麼?」
「自殺?」
兇案現場在聽到了上杉宗雪的判斷之後一片寂靜。
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西裝精英們滿臉問號。
五分鐘?現場驗屍?確定自殺?
「上杉君?」
「是自殺。」上杉宗雪重複了一遍。
赤坂署的警察們這才反應過來,為首的早田警部發誓這是他嘴巴張得最大的一次。
「上杉桑,我不是質疑你的水平,可是……」
「是自殺。」
「但是死者留下了死亡訊息……」
「那也是自殺。」
「??????」
見在場的眾人滿臉疑惑之色,上杉宗雪又重複了一遍:「就是自殺。」
什麼人啊這是?
果然,隨著上杉宗雪的肯定,地方警署這邊一臉懵逼,有刑警的臉上已經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沒解剖,沒查驗,沒現場考察,沒訊問,沒走訪,就看了一圈屍體然後說是自殺?
什麼人啊這是!
這傢伙,到底靠不靠譜啊?
「我簡單地說一下吧。」上杉宗雪示意大家先聽他說:「高空墜落死有三種可能,分別是自殺、他殺、意外死。」
「意外死的情況,一般是工人在作業的時候,身體的一部分探出高空,因為失去平衡而墜落,其中絕大多數的情況都是上半身探出,下半身探出墜落的可能不是沒有,但是極少,而且死者沒有呼救。」上杉宗雪首先比出第一根手指:「這裡也不是施工現場,所以首先排除意外死的可能。」
這點大家都沒有疑問。
「然後我們說他殺。」上杉宗雪比出第二根手指:「他殺的情況比較特殊,首先,公司的頂樓應該有防護欄吧?」
「對,對,對,有防護欄!有一米三的防護欄!到我胸口了!」房屋社長尖叫著喊道:「我發誓,我向諏訪大明神發誓!」
「樓上有防護欄,兩位警部,你們想一想,如果是他殺,首先,社長需要將死者誘騙到樓內,而且,需要把他騙到防護欄旁邊,然後,他需要將一位身強力壯的建築工人越過一米三的防護欄推下樓去。」上杉宗雪笑道:「且不論社長沒有這種本事,就算他真的這樣做了,會發生什麼?」
「打鬥痕跡?」日暮警部若有所思。
「不,是墜樓方式。」上杉宗雪搖頭:「為了越過防護欄,社長或者將死者橫放,或者將死者直推,總之,無論哪種,結果都是一樣的。」
「死者會頭顱著地而死。」
「但是,死者卻是下半身先著地而死。」上杉宗雪指著地上的屍體:「這是跳樓自殺的最典型情況,一般來說,跳樓自殺都是背對建築物雙足向下跳樓,當然也有恐高者會面對建築,當無論如何,死者都是典型的立正姿勢而死,腳先著地,然後盆骨坐地,身體再後仰呈仰面姿勢倒地,所以這就是自殺。」
上杉宗雪無比肯定地說道:「如果解剖就可以看出死者的骨折順序。」
「但是……他殺也有可能讓死者立正跳下啊!」池田繪玲奈忍不住了,高挑美人主動問道:「你憑什麼斷定立正跳下就是自殺呢?」
「當然,他殺也可能立正跳下,但是這很難,真的很難。」上杉宗雪不動聲色地翻了個白眼,繼續解釋道:「首先,在有防護欄的情況下,死者如果意識清醒就會掙扎,只要掙扎就不可能出現這種立正跳下的情況,肯定是頭部著地或者雙手著地,其次,如果死者的意識不清醒,確實有可能被立正姿勢丟下大樓,但是這種情況下,死者的肌肉處於鬆弛狀態,墜落姿勢會在空中發生變化,不可能形成立正落地的情況。」
「所以,這就是自殺。」上杉宗雪最後總結道。
原來如此啊!
警視廳和赤坂署的警察們恍然大悟。
這樣的話,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但還有最後一個疑問。
早田警部問道:「那死亡訊息是怎麼回事?死者在牆上寫了是社長殺了他。」
「這本來就是自殺的證據之一。」上杉宗雪搖頭:「真要是他殺,死者不可能留下這種死亡訊息,但是……硬要這麼說的話,也沒錯,社長確實是迫使死者自殺的重要原因之一。」
「嗯?」日暮警部和早田警部聽到上杉宗雪這麼說,將危險的目光重新放回了房屋社長的身上。
「啊???」房屋社長之前聽上杉宗雪的分析,臉上本來已經笑成了菊花,結果形式卻突然急轉直下,嚇得他兩腿一軟就要栽倒下去:「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胡說啊,法醫先生!」
「如果我沒有猜錯,死者應該是個賭狗吧?」上杉宗雪示意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他指著屍體:「對屍體來說,屍僵應該最早發生在肌肉最為疲勞的部位,而身為建築工人,死者屍體最僵硬的部分既不是腰背也不是胳膊腿,而是食指手指。」
「是什麼人會像帕金森一樣,瘋狂地使用手指呢?」
現場眾人陷入了思考。
「柏青哥!彈珠?!」日暮警部反應得最快。
「正是,如果我猜錯不錯,社長,這位松之瀨員工是找你要工資產生的爭執吧?」上杉宗雪笑道:「只要去問一下死者的朋友,查一下個人帳戶和附近的柏青哥店,一切的事實就清楚了。」
「明白了!」赤坂警署這邊早田警部立即對著下屬們吼道:「快去查,現在就去!」
「是!」
西裝大隊們立即開始行動。
沒過二十分鐘,果然,警署從死者的工友和朋友中得知,死者是個老賭狗了,所有的工資全部花在了柏青哥上,按月上供,自己一文不剩,他的個人經濟狀態已經是負債纍纍。
隨後,警署更是調查到了死者消費的柏青哥店,得知前一晚他已經消費了三十多萬日元,在店門口痛哭流涕,有路人看見了。
自此,證據鏈完整了。
四面八方的消息匯總而來,所有人看上杉宗雪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房屋社長終於一屁股坐在地上,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清白了!
五分鐘,就五分鐘。
看一眼,無解剖、確定他殺自殺、確定死亡原因,確定自殺緣由。
什麼人啊這是?!
「你說的我們都明白了,上杉君,但是為什麼死者自殺時要留下這樣一句死亡訊息呢?」早田警部發出了最後的疑惑。
「因為一個月的工資啊。」上杉宗雪眨了眨眼睛。
「啊?」
「因為社長欠了他一個月的工資啊,對賭狗來說這就是他最後翻盤的本錢,可房屋社長卻拖欠工資,死者走投無路之下選擇自殺,他憎恨著社長欠他錢,於是故意留下了這段訊息。」上杉宗雪很自然地說道:「就算是自殺,死者也要噁心房屋社長一下。」
聽到上杉宗雪這麼說,現場的警察們臉上都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我…………」社長更是氣急敗壞:「我(稻妻粗口),去他(稻妻粗口),這個(粗口)。」
自此,案件結束,上杉宗雪抬起右手,死者的魄湧入青輝石之中。
房屋房屋,好名字。
賭狗不得hou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