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氏怔怔地看著胭脂,見她抱著托盤站在牆邊,留在門口一道窄窄的影子。
景福看了她一眼。
伍氏又轉過來,低下頭。
室內一陣低氣壓。
聽到姒離動筷的聲音後,兩人這才捧著面前的碗,味同嚼蠟地吃著。
慢吞吞吃了幾個餃子,景福筷子碰到碗碟的聲音大一些,伍氏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景福給她使眼色,讓她找個輕鬆的話題,打破室內沉重的氣氛。
伍氏明白,眼珠子轉了幾轉,慢悠悠將嘴裡的餃子咽下去,看著姒離,擠出討好似的笑容。
「這麼多年沒有見過你,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餃子餡是豬肉白菜的,要是不合你胃口你就說出來,下回換一個你喜歡的菜式。」
景福點頭微笑。
伍氏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你喜歡吃什麼跟我們說,我們給你做,不會做的可以學,尤其是胭脂,平時最喜歡做菜了……」
景福扶了扶額。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伍氏看到丈夫表情,心裡一咯噔,迅速低下頭,後悔不已。
怎麼能提胭脂呢?
姒離淡淡道:「我現在身份不同了。」
說著,她分別看向景福和伍氏,伍氏聽到她說話,立刻轉過臉看著她。
這時門口胭脂的影子不見了。
伍氏尷尬笑笑道:「如何不同了?」
姒離道:「我如今也算是修仙界響噹噹的人物了,所以你們鄉下的規矩要改改了,免得被人瞧見了笑話。」
伍氏繼續笑道:「怎麼改啊?」
姒離道:「先做到食不言寢不語吧。」
伍氏的笑容僵在臉上。
這孩子,氣性可太大了。
就說錯一句話,不,說錯兩個字,就讓我下不來台。
這是我生的嗎?
伍氏正懷疑人生時,忽然聽到外面『砰砰』的響聲,覺得奇怪,轉過頭看門外,點點金雨落下。
有人在放煙花。
伍氏和景福似乎很久沒見過煙花了,都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看。
姒離瞥了他們一眼,擱下筷子,道:「我吃好了,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不等兩人回答,姒離便起身離開。
景福道:「送送你。」
說著,給伍氏使了個眼色,兩人趕緊起身走出門外,可是姒離幾個閃現已經不見,哪兒還有她的身影。
「走得也太快了。」伍氏有些怨念。
景福喃喃道:「是誰放的煙火啊?怎麼沒有了?」
胭脂上前兩步,拜道:「我追過去看看。」
說罷,把托盤交給伍氏,抹了抹眼淚,小跑出去。
伍氏忍不住大聲喊道:「你怎麼能跑得過她啊……」
忽然看到胭脂一個沒看準摔倒在地,伍氏抬腳就要過去扶,景福趕緊攔住她。
「明珠(女主原名)心裡有氣,你越是對胭脂好,她心裡越生氣。你就讓她撒撒氣,過段時間再見個面吃個飯,如此反覆幾次,估計也就好了……」
伍氏想了想也對。
的確不能當著姒離的面對胭脂好。
看著黑沉沉的夜景,她忽然有些難過道:「她是不是受太多罪了,所以才這麼怨?」
景福道:「就她這個破脾氣,肯定一天到晚得罪人,給她罪受也是她自找的,她就不能好好跟人說話嗎?來這麼久,連聲……」
他咽了咽喉嚨,把『爹娘都沒叫』給咽了回去。
……
胭脂朝著姒離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就在她以為追不上時,抬起頭猛然看到姒離和另一個年輕公子站在路邊。
原來她一直在等她。
是啊,她們兩個總要談談的。
胭脂定定神,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
姜原看了看胭脂,低聲對姒離道:「我去前面等著。」
「好。」
胭脂走上前,抖了抖衣裳,對著姒離直挺挺跪了下來。
她抬起頭虔誠而無限愧疚地看著她,向她行三跪九叩大禮。
行完禮,再抬首已是淚流面滿。
胭脂哽咽道:「終究是家父家母對你不住……」
「你是知道風氏一族跟伏綏的恩怨了?」姒離打斷她。
胭脂抹了抹眼淚,點點頭:「妘長老簡單跟我說了。」
「那你知道為什麼嗎?」
胭脂搖了搖頭。
姒離把過去的事情告訴她,但在獻和大禹的問題上做了部分隱瞞,只是說他們夫妻為了天下百姓獻祭掉後人的靈根,從此後人永失靈性。
她告訴胭脂風氏一族的埋骨地。
末了,她平靜道:「不久後修仙界會有一場大戰,我不希望你和他們參與進來。」
胭脂重重點頭:「嗯呢,我明白,我和爹娘還不夠添亂的,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湊上前的。我會放牛耕田,我會洗衣做飯,我會在床前盡孝,伺候他們終老,我會幹所有的活……」
姒離打斷她道:「你不用跟我保證這些,我告訴你不是挾恩向你要承諾……」
「不是承諾。」胭脂拼命搖頭,「他們撫養我長大,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應該做的……」
在姒離不贊同的目光中,胭脂緩緩閉上嘴。
姒離道:「我說話不喜歡被人打斷。我告訴你那些只是通知你,我自有辦法保證你們不礙事,等戰爭勝利後,你讓妘牧帶著你看看你風氏的先人。」
胭脂眼中含著淚,點點頭。
姒離幾個閃現來到姜原跟前,再然後兩人一起消失不見。
胭脂再次伏在低聲,痛哭流淚,身子微微發顫。
……
路過景遠山等人時,姜原問道:「要不要把他們六杖光牢解開?」
「先不解了,等跟董煊和曹恆談完再說。」
兩人很快來到離火堂。
雖然是深夜,但離火堂內嘈雜如集市,兩人的腳剛落在院子裡,就聽到一個水牛般的聲音不滿地叫嚷。
「……她姒離是什麼意思啊?本來我跟百家對接的好好的,他們看到離火宮的結界被破,你們知道當時我有多害怕嗎?你們知道百家有多懷疑我們的實力嗎?」
離火宮原本大好的局面被破壞,董煊召集長老們開緊急會議應對突發狀況。
姒離嘴角微微勾起,大踏步走了進去,朗聲道:「你們關起門來討論來討論去,也討論不出個結果來,想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直接問我不就成了。」
董煊高坐在堂上,在她左右兩側分別有七個長老。
對於她突然地出現,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不約而同地看著姒離。
姜原趕緊給眾人拱手行禮,但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