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鍾離,無父無母,自力更生,苟活於這社會全靠著國家微薄福利及獎學金,私下再做些私教,活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只是,從一月前,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被一個道士的紅超跑撞到再醒來後,就日復一日地做著一個奇怪的夢——
午夜十二點,這個夢又準時開始了。
被洪水衝過的村莊,橫屍遍野。
滿眼望去的人都在逃,瘦骨嶙峋臉上帶著黃泥,指關節清晰可見被蠟黃色的薄皮包裹著,沾著黑泥白泥,他們大口大口地吞咽著,再一個一個倒下。
我目光停在那個不斷往前跑,雙目失焦的女孩兒身上。
她拼命往前跑,帶著我的視線,一起往前跑……跑到無邊際的黃泥終於在腳下變成栽滿綠樹的林蔭大道。
一個極莊嚴的道觀門口,數十隻白鵝吃著石槽里的菜葉,女孩兒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撲倒在了石槽前,用沾滿了黃泥的手捧起那些綠菜葉用力地塞在嘴裡。
菜梗和細沙划過喉嚨疼得眼淚也流下來,洗刷掉了臉上的黃泥,露出泥下略微發黃卻細嫩的少女皮膚。
大白鵝嗷嗷叫著氣憤地用嘴扭著女孩的脊背。
剎那間,那疼痛讓我渾身一顫,竟像是,被扭的人不是小女孩兒,而是我一樣!女孩只管渾身顫抖地往下強行噎著菜葉,而我卻要在這裡痛苦萬分的為她分擔痛苦!
到這時,我非常想從這夢境中掙脫,因為那道觀里很快走出來滿臉凶煞的男人,揚起皮鞭狠狠地抽打在了女孩兒的背上,「滾開,髒東西!這裡也是你來的地方。」
男人旁邊還有一條看起來十分兇惡的大黑犬,我不怕狗,我怕痛,痛依然是我來承受,我的後背被抽打綻開皮肉似的,火辣辣的疼讓我倒抽一口氣,但是,依然醒不過來。
但那女孩兒揚起臉,任由第二鞭子繼續抽打下來,我疼了一個月了,緊閉了眼睛,卻沒有等到,而是耳邊響起溫潤如玉的聲音——
「讓她留下吧。」
「她身上……爺?」那男人回頭時,我也緩緩地張開眼,卻就在這時,什麼都看不到了——
「阿離,阿離……醒醒……」
接著一個男子聲音溫柔的出現在我耳邊,這聲音讓我渾身傷口痛楚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只是面前一片黑暗,不知是哪裡……
「阿離,你果真是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
誰要記得你,我煩躁地擰著眉,只希望從這夢中趕緊醒過來,因為下面的事情讓人十分難以啟齒,這也是為何,我被夢纏了一餘月卻不肯告訴任何人的緣由。
「阿離——」
那雙手在我臉上摸索著,像是愛人的撫摸。還有一股子熱氣不斷地打在我的脖子間,似有若無的手緩緩地在我的薄被上划過,我感覺我還是在夢裡,可雖不是我的身體,但我依然不斷顫抖著。
我睜不開眼,極為痛苦地扭動著身體。想要結束這一切,或者,解決身體的本能,可就在這時,那聲音帶了幾分急促。
「阿離,說……說,你是我的。」
「不,你,你是誰……」
我痛苦地皺緊眉頭,似乎被什麼捂住嘴,透不過氣來。
「說,說啊,說你是我的……說啊——」
那聲音隱隱的帶著哭腔,在我第三次拒絕時,所有的熱氣在一瞬間都化作冷氣,在那一瞬間,我渾身一個機靈,終於一如既往,恢復力氣坐起來,睜開了眼。
滿背滿額的冷汗。
「唉——」
黑暗中,隱隱的一聲嘆息遠去了。
是夢還未醒,還是幻覺?我分不清楚,我只知道,這夢已經糾纏我月余,且每一次我都要承受那些痛!
這夢,前半部分疼,後半部分癢,真的要了命了。
我摸索著拿起手機,瑩白瑩白的屏幕上,一如既往的是兩點十四分。
可就在我放下手機,忽然間,黑暗裡那聲音又響了起來,不似之前的撩撥挑逗哀求悲傷,他似乎有些自嘲道:「算了,阿離……你記不得,也沒關係。」
「今年的中元節……我就來了,我已經安排好……你要等……我——」雖然那個「我」虛無縹緲到幾乎聽不見,可我卻聽得真真切切。
「什麼意思?」我愣了一愣,忙道。可是,聲音已經沒有了。
我擰眉坐起來,在黑暗中慌了神。
誰在說話?
誰躲在我屋子裡了?
卻是黑暗中響起一聲極為動聽的淡笑:「這幾天,你好好休息,我不會來打擾你了。」
「喂!不是,什麼中元鬼節,你給我說清楚!」
我伸出手去抓,可是我什麼都沒抓到,身上一輕,人猛坐了起來,原來剛才我還在夢中。
是夢中夢嗎!
黑暗中,只有鬧鐘的滴答滴答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響著。
我急忙拿過手機,時間……是兩點十四分!
可是,這最後一段在以前是沒有的!
他說鬼節是什麼意思?休息又是什麼意思!這個一直糾纏我的,難道不是夢……而是——
我渾身的汗毛猛然豎了起來。
不會是那種東西吧?
可那種東西又怎麼會出現道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