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果雨林。
小樹林。
夜幕已降臨許久,距離啟迪之泉兩公里左右的山坡下,月光稀薄,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某處坑坑窪窪的地面上,不時有小撮小撮的泥屑往外冒。
幾分鐘後,一株連草帶泥的小花像升降台似的往上升起一截,仔細看去,泥土下竟有一雙漆黑的眼睛,把它頂起來的是一個腦袋。
肖恩悄悄打量著周圍,將四周的動靜盡收耳里,確認安全後,才慢慢爬出來,貪婪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林中還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預示著危險還沒過去。
他現在還不能走。
文斯特等人全軍覆沒的事傳得比他想像中快很多,只過去了十個多小時,艾爾薇莉那邊就收到了消息,弗洛里斯家族很可能也已經知道,這會兒出去,搞不好正好撞上大部隊的槍口。
主要是他不清楚對方會從哪個方向過來。
得等一等。
肖恩有的是時間,不著急。
本身他也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
他可不是躺在坑裡乾等。
初次成為巫師……哦不,應該用「重新」這個詞比較貼切——重新成為巫師,他有很多事情需要重新適應,比如生活習慣——一天只吃兩頓,保持適當的飢餓,可以更容易進入冥想狀態。
還有新的法術。
上一世的他最強大的地方就在於真理術式,可是這不代表他只會真理術式。
在博學者時代,法術的種類非常多,火焰冰霜等自然元素只是相對比較常見的魔法之一,並非全部,此外還有傀儡人偶、西洋棋、鋼琴提琴、抽象藝術畫作等等。
曾經就有人以魔力為筆,創造出藏有大魔法陣的畫,一旦激活,可使一整座城市陷入絕對黑暗,讓敵人感官遲滯,吟唱咒語都會慢上半拍,因為你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無法立刻聽見,眼睛更是近乎報廢,什麼也看不見。
而與這暗黑粘稠的效果不同,這幅畫有個很好聽也好看的名字,叫做《不見星空》。
當然,肖恩要學的不是這個。
憑他現在這1.5拉克的魔力也學不了。
他準備琢磨的是一個適用於黑暗,且非常實用的小法術——隱身咒。
階位一能學習的初階隱身咒有比較明顯的缺陷,白天陽光下可能會呈現出五彩斑斕的透明色,看起來像個人形泡泡,很招人戳。但若是在光線微弱的夜晚使用,配合「無聲咒」消除呼吸聲和腳步聲,沒點手段就基本察覺不出來了。
另一個法術叫「身輕如燕」,顧名思義,能使人體重變輕,多用於趕路或逃跑,必要時刻還能用在敵人身上,再來個「吹風咒」,一套直接送走。
這些小法術肖恩學起來都不難,咒語部分更是簡單——
「儺米烏亞迪」——隱身咒。
「佩索森德」——身輕如燕。
「烏恩特斯撒吉爾」——吹風咒。
「維熱桑德」——悄無聲息。
對於普通巫師而言,它們的難點在於魔力的運轉和舊語的發音,可前者肖恩早在夢裡練習過無數遍,沒有哪個新人巫師能比他經驗豐富,後者肖恩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作為他的小說設定之一,舊語的每個音節他都一清二楚。
四個法術,肖恩只用了一晚上時間便全部掌握。
到了白天,他又「自掘墳墓」,把自己埋回土裡。
他的食物來自於那幫獵巫人——人殺掉之後,肖恩舔了他們的包。
別說,這幫混蛋吃得還挺好,都是軍用口糧,油脂豐富,用火稍微加熱一下,味道比許多餐館裡的廚師做得都好。
獵巫人的手機他沒動,怕裝有定位器之類的東西,不知道密碼他也打不開,反正都是些為了錢替弗洛里斯家族賣命的小嘍囉,估計也不知道什麼重要情報,不值得他去冒險。
第二個晚上,肖恩又練習咒語,增加自己的熟練度。
他白天睡覺或冥想,夜晚則隱身出來遊蕩,觀察情況。
這樣晝伏夜出的作息一直持續到了第四天,弗洛里斯家族的大部隊終於出現了。
肖恩藏在暗處,遠遠地觀察。
他聽不見對方交流,但能看清動作——他們把文斯特等人的屍體都裝進了麻袋,包括吉姆、威爾遜、強森和珍妮,一個不少全部帶走。
這次來的獵巫人火力明顯比文斯特等人更充足,穿著厚厚的防彈衣,戴著防爆頭盔,腰間還別著手雷,很像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肖恩甚至還看見有人背上背著火箭筒,心裡止不住地吐槽,這幫傢伙把他當BOSS打呢。
對付一個階位一的巫師,至於嗎?
之前他依靠神秘學第三定律展開的真理術式,可反射的火力取決於他的魔力上限,也就是1.5拉克,要真對著他來一發火箭彈,他只有跑路的份兒。
好在這是夜晚,對方並未發現他在暗中觀察。
肖恩也沒觀察太久,他的目的是確認對方來時的方向,現在知道了,他便不再多留,混入夜色,悄無聲息地退走,離開了小樹林。
走之前他還特地留意了一下啟迪之泉。
夜裡的泉水依然和清晨一樣散發著微光,只是水底不再是月亮,變成了太陽,蠻神奇的。
這幫獵物人似乎沒有要動泉水的意思,顯然沒打算放棄這個釣魚點,他在一些樹幹上留下了警告,希望下次來的人能看見,也會聽勸吧。
……
……
弗洛里斯醫院。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
奎爾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糟糕。
距離他派出去的護工死亡已經過去七天,現場卻並未發現肖恩的屍體,這說明對方還活著,奎爾始終沒想明白,一個孱弱的宅男作家,怎麼能殺死二十多名持槍的獵巫人?
難道就靠階位一那點可憐的魔力?
說不通。
可是除了肖恩,沒有其他人了,即使奎爾內心再不願相信,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他感覺自己的臉被肖恩狠狠扇了一巴掌,這讓他十分惱火。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肖恩有脫離他掌控的跡象。
他已經讓人去查了,可連著七天,沒有一點關於肖恩行蹤的消息,這個傢伙好像一夜之間從這個世界上蒸發了一樣,處處都查無此人。
直到第八天。
奎爾的心情終於好了起來。
因為一名護工推開了他辦公室的門。
「奎爾醫生,有消息了。」
「說。」
「下個月1號,肖恩要出席他在舊西格爾市的簽售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