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祈和楚玄商帶著盛意直奔藥王谷。
看門弟子看幾人是生面孔,按照門規來說生人進門要登記,然而看澤祈懷裡毫無血色的少女,也顧不得多攔,帶著幾人進去找醫修。
歸功於盛意有意護住自己的心脈,同時也吃了不少保命的靈藥,加之澤祈的血有治癒的功效,傷雖然重,但並未危及生命。
此時已是夜晚,值班的醫修先是初步診斷了盛意的情況,發現其傷重之後立刻去找其他醫修,先是給盛意補了靈力,隨後商量著該如何救她。
「不是說讓她做好夢?為何邊睡邊哭?」等待時盛意不停地掉眼淚,澤祈細心地幫她擦拭臉上的淚珠,問旁邊的楚玄商。
楚玄商直勾勾地盯著盛意,沉默不語。
前半段岑晚晚一直睡得很安靜,之後才淚流不止,倒不像是做噩夢時驚恐流下的眼淚,她神態恬靜,平靜地心碎。
楚玄商確定自己的言出法隨不會失效——或許岑晚晚夢見了令她非常高興的事,喜極而泣。
……
夢境裡,宴會逐漸到了尾聲。
閆家莊的人已經離開,席間陸陸續續走了不少人,就盛意和幾個長老還在喝酒。
盛意其實不愛出席這樣的場合,更喜歡家庭式的聚餐,眼下宴會尾聲人影寥落,望著喝得東倒西歪的葉卿安,抱著她手臂嘴裡咿咿呀呀的趙沛沛,盛意卻破天荒地希望回到最初宴會開始的時候。
「除了我們仨,沒一個能喝的。」遲到的天鶴調侃道,掃了眼還清醒的盛意和褚綾蘇。
喝這麼多不好御劍,褚綾蘇扶著趙沛沛,盛意跟在她身邊,而天鶴左手一個葉卿安,右手一個許梁期,幾人踏著月色,再有一段路才會分開。
「我願用天鶴下半生禿頭,換我突然暴富啊!」許梁期喝得爛醉,突然仰天大叫。
「你大爺的許梁期!我把你扔這喝西北風你信不信!」天鶴氣結,下意識地看了眼吹落在肩膀的頭髮,「我說我怎麼感覺頭髮掉的多呢,是不是你成天在背後咒我?!」
褚綾蘇笑笑:「你待會從他錢袋裡拿走幾個靈石,就說是送他回來的報酬。」
盛意忍俊不禁:「阿期最心疼錢,醒來不得急死了。」
天鶴哈哈笑:「早想這麼整他了。成天往我這拿東西,也不見他還。」
幾人說說笑笑,走過明亮的燈火,進入燈火闌珊的竹林,一陣清風徐來,竹影搖曳,盛意在竹葉悉悉索索的靜謐聲中停下了腳步。
在盛意的視角看,面前已經沒有路,而是一片空白,而昔日好友就這樣互相攙扶著,無知無覺地踏入了空白里,慢慢消失。
或許夢境要結束了。
褚綾蘇和天鶴看盛意停下,都停下來等她,兩人回頭,褚綾蘇問:「阿意,怎麼不走了?」
零落的燈火光落在盛意肩頭,她隻身站在原地,形單影隻,倍顯寥落。
盛意搖搖頭。
控制了許久,才揚起一個得體的微笑。
「很高興再見到你們。」
即便只是在夢裡。
「如果你們還活著,就多給我點線索,讓我可以儘快找到你們。」
現在的青劍宗掩蓋了曾經的長老的蹤跡,就連門派爭奪的秘辛也鮮少有人提起,盛意很難尋到昔日友人的具體蹤跡。
「如果你們已經不在了……」
盛意頓了頓,聲音顫抖,她閉著眼睛忍了又忍,才故作輕鬆道。
「那就多來夢裡看看我,告訴我你們葬在哪。我得閒時去你們墓前給你們掃掃墓,陪你們喝喝小酒,免得墳頭的草長得老高,人都不知道睡哪。」
天鶴愣了愣,褚綾蘇卻走上前,摸摸盛意頭。
褚綾蘇輕嘆:「阿意,別累著自己。」
盛意微怔,她還未看清褚綾蘇的神情,夢境崩塌,眼前只剩一片空白。
盛意只覺得心被挖空一塊,無聲滴血。
犧牲時,走馬燈在眼前過,那瞬間盛意看完了自己的一生,還頗有感慨。
沒想到她是幾個人裡面最先離世的。
造化弄人,終究只有她停在了原地。
再睜眼時,物是人非。
這是盛意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的結局。
……
「從醫修治療開始到結束,再到現在於榻上躺了近一刻鐘,她一直在哭,大夫,你確定她真的只是在做夢而不是傷到腦袋得了什麼病嗎?」
迷迷糊糊間,聽到澤祈的聲音。
澤祈拉著醫修囉囉嗦嗦,楚玄商在一旁插話:「病什麼病。我讓她。做美夢,她就一定,做美夢。」
盛意睜眼,幾滴淚划過臉頰,她茫然地眨眨眼睛,悲傷在胸中鬱結,她依然忍不住淚意,晶瑩的淚珠直往下墜。
見狀楚玄商趕緊閉嘴。
「眼睛都哭腫了。」澤祈見盛意醒了,拿帕子繼續給她擦眼淚,盛意扶住額頭不太舒服,也便沒有管澤祈的動作。
盛意在發呆,澤祈問:「是做噩夢了嗎?」
盛意秒答:「不是。是美夢。」
只是夢終究是夢。
她剛醒來一會,便忘記了夢的內容。
只記得夢裡的她很開心。
但也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