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朋友,聽說你想見我?
王聰的今天,是值得銘記的一天。
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今天發生的一切。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過跌宕起伏,每一件事都充滿反轉和諷刺,向他揭露了這個世界冷漠殘忍的真面目。
他原本以為,自己出賣掉良心,出賣掉一切,把心臟染成黑的,就能更好的擁抱這個世界,換來光明。
可他卻沒料到,當他剖開一顆黑心示人後,世界回報給他的竟然是更深不見底的黑暗。
他那顆新鮮的黑心,被更黑的人給隨意糟蹋後就扔掉了。
而,
更令王聰無法理解的是,當他徹底墜入黑暗的深淵,就要在絕望中腐爛生蛆的時候,有一隻手從深淵之上伸了進來,一把拽住了他。
像一縷撕裂重重黑暗的光,照進了他的眼瞳,但這一次的光,卻不似以往那般溫情脈脈,而是似燒紅的烙鐵,兇狠的戳進了他的胸膛,將他那顆黑心戳的鮮血淋漓。
痛!
撕心裂肺的劇痛,讓王聰在運屍車上歇斯底里的痛嚎了一路,那聲音在冰冷的鐵皮車廂內迴蕩,一路伴隨著顛簸的搖晃。
終於,當王建如同對待瘋子般,小心翼翼地將一個骨灰盒遞到王聰顫抖的手中時,他的身體已經痛到無法抑制地痙攣起來。
然而,在這刀絞的心痛中,王聰卻奇異地體會到了一絲扭曲的快感。
痛並上癮著!
「馮睦,我要見馮睦,馮睦會過來嗎?」
王聰抱著骨灰盒,又哭又笑狀若癲狂,眼睛紅得如同燃燒的煤炭,卻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
他直勾勾地盯著王建,顫抖的聲音中帶著濃烈的畏懼,畏懼中又摻雜著一絲病態的渴望。
馮睦現在對王聰已經不單是簡單的光了,而是一種黑夜裡的燭火對飛蛾的致命吸引,他既恐懼那光明會照出自己腐爛的陰影,但他又無比渴望靠近,用那溫度驅散黑夜的寒冷,哪怕,那火焰會燒死自己。
但沒關係,因為他同樣渴望被焚燒的劇痛!
王建有點畏懼的退縮一步,回答道:「不知道,馮睦沒說,要不你給馮睦打個電話問問?」
王聰咽了口唾沫,想打卻又不敢打,他直勾勾的看著王建,王建被看的頭皮發麻,只能幫王聰打了這個電話。
電話被接通,很快又被掛掉。
王建對王聰攤了攤手,說道:「馮睦說他有事情,就不過來了,讓你直接回家吧。」
王聰不哭了也不笑了,面部表情像是驟然死機了一般,失魂落魄的抱著骨灰盒離開了焚化廠,走入了沒有路燈的黑暗中。
「這是你的朋友嗎?」穿著一件皺巴巴的工作服,略微駝背的王父不知從哪個角落裡走出來,聲音沙啞。
王建轉過頭,對父親的突然出現感到有些驚訝:
「爸,你不是已經下班了嗎?哦,這人不是為朋友,我不認識他,他是馮睦的朋友,我今天就是幫了個忙。」
王父微微點頭,沉聲道:「嗯,那就好,以後,儘量離這個人遠一點。」
王建微微一愣,記憶中父親很少過問他與誰交往。
他狐疑地問:「他有什麼問題嗎?」
王父重重地咳嗽了幾聲,聲音更加沙啞:「這個人情緒波動太巨大,身體可能承受不住,快要畸變了。」
王建忍不住笑出聲來:
「爸,你別開玩笑了。網上可沒有專家說過,情緒波動會導致畸變。再說,畸變不是都應該突然失控嗎?還能讓人提前察覺?那豈不是意味著你比那些專家都要厲害?」
王父沒有反駁兒子的質疑,只是嘆了口氣:
「你爸我不怎麼上網,不懂那些專家怎麼說。但你爸我在焚化廠燒了一輩子厄屍,我哪怕不用眼睛看,隔著老遠,我就能嗅到那人從骨頭裡飄出的厄屍味兒。」
王建感覺父親說的話毫無科學根據,再說了,他也進焚化廠燒了百十具厄屍了,他剛才咋就沒嗅到王聰身上有厄屍味兒呢?
是他燒的還不夠多,還是說,是父親的鼻子更好使?
王建看了眼不停咳嗽的父親,想了想,還是比較從心的聽勸了,並非常善良的給好友馮睦發去了一條提醒簡訊。
……
王聰如一具行屍走肉般走在漆黑的夜路里,懷裡還抱著兩個骨灰盒,一個裝著父親,一個裝著母親。
屬實是一個人就是一個家,看起來有點瘮人。
他漫無目的的遊走在街頭,渾渾噩噩的走回了家。
坐在餐桌旁,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王聰的心也似永遠的被挖掉了一塊。
「或者,我今天應該和父母一起被燒掉的!」王聰心想。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隨意地扔在茶几上,手機早已電量耗盡,他卻沒有充電的打算。
王聰就這麼幹坐著,眼神空洞,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的像是一具未被焚燒的枯屍。
老舊鐘錶的指針緩緩轉動著,王聰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王聰忽然驚醒,他猛的扭頭朝旁邊看去,旁邊的沙發上,以往父親總是坐著的位置上,正安靜的坐著一個人。
屋子裡沒有開燈,所以很黑,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能模糊看見黑暗中的人形輪廓。
王聰睜大眼睛,呼吸急促,整個人似突然活過來一般,下意識的問道:「馮睦,是你嗎?」
與其說他在問那人是不是馮睦,不如說,他希冀坐在那裡的人會是馮睦。
鐘錶的指針輕輕跳動了一下,發出微弱的「滴答」聲,但在王聰的感知中,卻仿佛經歷了一個紀元的漫長等待,那低沉而幽幽的聲音才終於回應了他的呼喚:
「醒了?不要多睡一會兒了嗎?」
黑暗中的身體稍稍前傾,模糊的人臉緩緩浮現出五官,那臉上掛著的熟悉而平靜的笑容,不是馮睦還能是誰?
王聰心臟劇烈抽搐,疼痛幾乎令他難以呼吸,但他眼中卻燃起了濃濃的希冀,他聲音顫抖道:
「你還是來了!」
馮睦的嘴角勾起燦爛且真摯的笑容,他說:「聽說,你非常想見我,所以,我就來了,我的朋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