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陰陽鏡
「醒醒，都醒醒。」
「不要被騙了，不要被騙了，都醒醒啊！」
…………
砰……
呼喊、飛踹、巴掌、撞擊，怎麼叫都沒用。
情急無奈的宇文燾等人，甚至用刀扎進一人的大腿，想用痛感刺激那人，恢復神智。
可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任何作用。
被刺穿大腿的那人，僅僅只是低頭看了他一眼，立刻就轉頭看向天空，毫不猶豫的抽出匕首，對著自己的心臟，狠狠一紮。
噗嗤…………
「瘋了，都瘋了，不要管這邊的人了，去阻止其他人繼續過來，竹樓上應該有什麼我們看不到的東西，只有那些拜過鏡仙的人可以看到！」
剛剛圍在竹樓邊的，只有兩三千人。
不知何時，駐地其他房屋中，也陸陸續續走出來人，他們全都像著了魔一般靠近竹樓，目光也一動不動的盯著竹樓上空，露出了與剛剛那些人一樣的笑容。
噗嗤……噗嗤……噗嗤…………
眼見眾人自盡的速度越來越快，宇文燾徹底放棄了這一波人，直接帶著身邊人，朝著人群外圍沖了過去。
「不要過來，都不要過來，走，走，全都走！」
他喊的聲嘶力竭，可沒有起到一丁點作用。
駐地里絕大部分人，還是在不斷朝竹樓聚集。
那些人瞳孔中都冒出了銀白色的流光，仿佛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音，一個接著一個自裁，和剛剛宇文護以及竹樓下的眾人，一模一樣。
「怎麼了，燾兒，怎麼了！」
「燾，什麼情況。」
「老洪，這是怎麼了。」
…………
當然，也有少數清醒的人，聽到宇文燾的聲音，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這些人出來時，神色都有些懵，可當注意到竹樓邊上的人，在一個個的自裁，表情瞬間凝滯。
「全都走，全都走，不要過來。」
宇文燾沒有給眾人解釋，注意到這些還能保持清醒的人，清一色都是沒拜過鏡仙的，他立刻就明白了，竹樓邊上發生的一切，他不可能阻止的了。
「娘，別過來，快跟著洪叔他們跑，跑出營地，不要留在這裡，頭領，還有其他拜過鏡仙的人都瘋了。」
見母親徐蘭也朝竹樓這邊走來，宇文燾立刻喝止，隨後快步衝過去迎住她。
「你父親呢？」
聽到母親的詢問，宇文燾神色一震，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視線有意無意的朝著竹樓頂層看去。
徐蘭可不是什麼普通人，她也有掘地境修為。
看到兒子的表情就已經猜到什麼了，隨後順著兒子的目光看向竹樓頂層，頓時身體一震。
宇文護，就靜靜地耷拉在頂層的護欄上。
即便隔著很遠，也能清晰的看到，宇文護脖子處有一道恐怖的傷口，血液正順著護欄往下淌。
再結合他一動不動的景象，以及竹樓下方越來越多的人自裁倒下，自己丈夫的情況，不難猜測。
環視了一遍竹樓邊的場景，徐蘭強忍著臉上的悲痛，迅速轉頭對著兒子正色開口：
「燾兒，咱們寧周過來的，有不少人沒拜過鏡仙，他們應該還有救，你趕緊去救他們。」
母親也知道鏡仙的事？
宇文燾神色一愣，可聽到徐蘭後面的話，他心裡立刻意識到了什麼，迅速搖頭開口：
「不，母親，你也跟我……」
「不要說了，你娘的決定，什麼時候變過，你在這浪費的時間越多，能獲救的人就越少，快去！」
抬頭看到母親臉上的決絕，宇文燾心頭一震。
「天太冷了，總不能讓你爹，就這麼趴在那……」
徐蘭輕聲呢喃了一句，毅然決然的朝著竹樓走去。
看到母親的背影，宇文燾死死攥著雙拳，最後抬頭凝視了一眼父親宇文護的屍體，直接轉身沖向駐地其餘房屋，開始通知其餘人逃走。
「父親和我，沒有懷疑錯，鏡仙就是詭怪，現在的問題是，頭領賀元渾，到底是被那個鏡仙給控制了，還是他本人，早已被鏡仙取代了。」
如果說此前，宇文燾還只是懷疑鏡仙是詭怪，那麼親眼目睹了父親宇文護自裁，還有竹樓發生的那一幕過後，他就可以肯定了。
此前的起死回生，說不定都是那個鏡仙給出的幌子，為的就是今日這一下。
宇文燾帶著洪廣等人，召集營地所有神智尚存的人，一邊組織他們逃跑，一邊也在腦海中思考了起來。
賀元渾是真人無疑，父親宇文護當初決定帶著元周眾人併入鏡仙營地，最大的原因，就是對賀元渾這個結拜大哥，打心眼底的佩服與尊重。
包括宇文燾自己，長久以來，也視賀元渾為偶像。
「不對，無論是被控制，還是他本人就是鏡仙，現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確認賀元渾是詭怪，那很多事就可以理解了！
「大夏肯定是有什麼可以看穿，克制他的神物，賀元渾害怕，所以才弄出了那場寒獸潮，相當於是給自己上了一層保險，只可惜最後還是被大夏給挫敗了！」
不光是挫敗，應該是敗的一塌糊塗才對。
賀猛賀剛，連同271個掘地境全軍覆沒，連賀元渾自己都被打成重傷，差點身死。
一回來就如驚弓之鳥般弄出眼前這幅場景，那其目的就很清晰了。
「這是害怕大夏的人打過來，所以才提前了麼！」
宇文燾率領一眾人逃到駐地南側通道了，大致估算了一下只有三千多人，神色沉痛的同時，意識到眼下發生的這一幕，應該是賀元渾蓄謀已久了的。
鏡仙營地總人口一萬兩千多，九千多人都拜過鏡仙。
從賀元渾循序漸進蠱惑所有人拜鏡仙的事來看，他的目標應該是營地所有人，或者說是人越多越好，可因大夏的事，他不得不提前了。
叮…………
一道清脆的鏡面敲擊聲從後方傳來，正在往通道外逃跑的人群，包括宇文燾在內，頓時都忍不住回頭朝後面看了一眼。
這一看，所有人目光都呆滯了一下。
鏡仙駐地所在的盆地，總共也就方圓五里多，並不算大，與地面的落差約為十米，南邊這條通道是斜嚮往上的，所以一回頭，剛好能看到竹樓。
竹樓的上方天空，不知何時，竟出現了兩面輪廓酷似眼睛，造型古樸的橢圓形鏡子。
左邊那面鏡子，正發出一道劇烈的強光，照在下方竹樓上，看那光柱的大小，頂多也就能照中一人。
右邊那面鏡子，也在發光，可它發出的，是一種灰黑色低沉的暗光。
而眾人之所以神色呆滯，就是因為右邊那面鏡子。
右邊鏡子的鏡面上，竟倒映著一副畫面。
儘管隔得很遠，可他們依舊看的很清楚。
那畫面也是一處盆地，竹樓、木屋、道路、一切布局建設，與他們平日裡居住的鏡仙駐地，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鏡子裡的世界，鳥語花香，青蔥翠綠，陽光普照，沒有寒冷、沒有冰雪，地上堆滿了食物，甚至，還有人在裡面走來走去，歡聲笑語不斷。
「那不是老陳一家嗎？」
「我看到我爹了。」
「那是我男人，我男人也在裡面。」
…………
「二頭領，我看到二頭領了！」
一道又一道的聲音響起，洪廣甚至還看到了宇文護也在裡面，頓時滿臉驚喜的告訴宇文燾。
只是一轉頭，卻對上了宇文燾極度冰冷的神色。
「那都是假的，剛剛你們都親眼看到了，那些人已經全都死了，那是詭怪的伎倆，別犯傻！」
洪廣雖然瞬間清醒了許多，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一些心理防線薄弱的普通人，剛剛看到那麼多人自盡，心理已經承受了不小的衝擊，此刻看到那個鏡子裡的世界，似乎想起了什麼，神情掙扎了起來。
「不要犯傻，那都是假的，真有這樣的世界，為什麼要死了才能去，那都是詭怪弄出來，迷惑我們的。」
看到不少人臉上露出意動，宇文燾立刻大聲疾呼。
「燾兒，你不相信叔父了嗎？」
賀元渾真誠的聲音，突然從上空傳來。
許多被宇文燾點醒的人，又忍不住抬頭看著上空鏡子裡的美好世界，眼中露出了一抹希冀。
「鏡仙是我，我就是鏡仙，鏡子裡這方極樂世界，就是由我創造出來的，裡面沒有寒獸、沒有詭怪，沒有霜雪與酷寒，那是一個和冰淵截然相反的世界，只要死一次，就能住進去，獲得不死不滅的能力，哪怕後悔，今後還能任意往返冰淵。
這樣的世界，燾兒，你不想來嗎？」
賀元渾溫潤的聲音真誠到了極點，伴隨著他的娓娓道來，下方許多人眼神開始迷離，甚至忍不住將手挪到了兵器上。
不光普通人，甚至一些伐木境，掘地境，亦是如此。
連宇文燾，都忍不住，產生了一絲動搖。
賀元渾極具蠱惑性的聲線，以及他所描繪的那個完美的世界，對冰淵的人類，實在是太具吸引力了。
冰淵，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世界。
用寒冰煉獄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沒有霜雪、沒有酷寒、沒有寒獸沒有詭怪。
這樣的世界，誰不願意去？
當然，更重要的，是賀元渾後面那句話。
哪怕後悔了，今後還能任意往返冰淵。
前面賀猛賀剛，還有其他很多人，都是死過一次又復活的人，除了脾氣變得暴躁，他們都幾乎與之前沒有任何區別。
這不就更證明了，賀元渾的話，是真的麼？
「他在騙我，人死不能復生，都是假的，是幻象。」
宇文燾呼吸逐漸沉重了起來，不停地在腦海中重複著這句話，想要張嘴反駁，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只能神色掙扎的沉默不語。
「老廣，你在等什麼，趕快來吧，我等你！」
「兒子進來啊，爹在這邊等你。」
「這個世界，可比冰淵舒服多了，快來吧父親。」
「蓉兒，你在等什麼，快進來。」
………………
剛剛賀元渾那段話，本就令眾人開始動搖了。
這時，鏡子世界裡的人，竟然主動開口說話了。
他們對著宇文燾這邊的人伸出手，紛紛喊著各自的親朋好友，臉上滿是真誠的笑容。
這一下，算是給那些正在動搖的人，直接上了一劑猛藥。
噗嗤…………
人群中，一個年級稍大的人，終於忍不住抽出匕首對著自己的心臟，插了下去。
「我也要去那邊，我要去那邊，我不想活在冰淵。」
「就算是假的，我也要過去，我要跟親人在一起。」
「我也要去，我相信頭領，我要去那個世界。」
…………
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二個，緊接著就像是連鎖反應一樣，本來快要從駐地通道逃出去的三千多人，竟又開始像剛剛竹樓那邊的人一樣，開始了自殺。
「燾兒，相信母親，進來吧，進來你就知道，頭領沒有騙我們，你爹和我，都在等你！」
鏡子世界中，母親徐蘭的聲音，讓宇文燾身體猛地一震，雙眼徹底迷離，緩緩舉起手中的闊劍，駕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生在冰淵，本就是九死一生，要是死了，能去這樣的世界，跟爹娘在一起，就算是虛幻的，也值得！」
宇文燾腦海中冒出這個念頭，雙手猛地發力。
轟…………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猛烈的熱浪驟然撲面而來，將宇文燾從迷離的狀態，直接拉了回來。
「啊………………」
竹樓上方的鏡子裡，突然響起一道悽厲的慘叫聲。
「怎麼會這麼快，你怎麼會這麼快，啊！！！」
賀元渾剛剛真誠無比的聲音，此刻變得倉皇失措，充滿了慌亂與驚懼。
竹樓上空的兩面鏡子，已經燃起了洶洶大火。
嗖嗖嗖…………
數十支鐵箭從身後飛出，全都精準無誤的命中了竹樓上空的兩面鏡子。
噗嗤……
離奇的是，鐵箭射中鏡子後，並未發出正常的鏡面碎裂聲，反倒像射中了肉身，直接插在了上面。
下一秒，那些鐵箭的尖端，紛紛冒出火焰，給本就已經燃起的大火，又添了一把柴。
轟…………
大火變得更加猛烈，與此同時，一股濃稠的黑煙也緩緩從鏡面中冒了出來。
與之伴隨的，是賀元渾更加痛苦的嘶吼聲。
「怎麼會這麼快，你怎麼會這麼快，呃……啊……」
他才收了九千多魂靈，鏡中界還沒成型，只差最後一點了，夏鴻居然這麼早，就打過來了。
鏡仙駐地的位置，是不難找，可夏鴻又沒來過，第一次，無論如何也是要花點時間的。
他怎麼會，怎麼會這麼快就找到這裡。
「愚蠢，我故意放你走，怎麼可能不在你身上留點記號，要是這麼輕鬆就被你逃了，我這禦寒級，豈不是白突破了！」
一道略帶調侃的聲音在通道外響起。
宇文燾連忙轉頭，才發現通道外，已經站著六七十個身著黑色大氅的人，正手挽強弓，對著竹樓上空的鏡子，瘋狂射箭。
為首的那個，不是夏鴻，還能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