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沁和容欣兩人收拾好出門,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等來到正殿,卻見御前的宮女正端著水盆等物走進內殿。
皇上竟然還未去上朝?
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驚詫。
皇上素來勤政,上朝一向準時,今日這是怎麼了?
收斂起心神,雲沁垂著眸子,跟在容欣身後腳步快且輕地走進了殿中。
內殿中還未開窗,只亮著兩盞燭燈,顯得有些昏暗。
雲沁跟著容欣進來,微微抬眼,便把殿內的情形看得分明。
皇上正站在中央,一位御前宮女正伺候他穿朝服,而軟榻上還放著另一身朝服,看起來似乎是換下來仍在一旁的。
而惠嬪正坐在榻上,眼中委屈又惶恐地看著皇上,一副想要伸手卻不敢的模樣。
看這情形,雲沁已經猜出幾分,估計是惠嬪在給皇上穿衣的時候,不小心弄污了衣服。
想起惠嬪早上最容易害喜,別是吐在皇上身上了吧?
雲沁一時不知道該同情誰。
耽誤了上朝的時辰,雖然皇上臉上沒有明顯的怒容,可周身氣壓極低,這壓迫感讓殿內眾人戰戰兢兢。
伺候他宮女也有些手抖,一個扣子系了半天也沒繫上,霍金池有些不耐,揮袖攆開她,自己動手系起扣子。
隨意抬眸,他就看見了剛進殿站定的雲沁,眼神不由在她身上停了一瞬。
倒不是霍金池刻意留意,是小宮女似乎比常人顯眼,這麼多人,他好像總是一眼就看見她。
她還是那一身柳色的宮裝,統一的樣式的冬衣不算合身,卻依舊能看出她腰肢纖細,臃腫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似乎都順眼些。
雲沁站在那垂著頭,口觀鼻鼻觀心,正努力扮演透明人,突然感覺背上被人猛推了一把。
容欣猛然一驚,伸手想要去拉雲沁已經來不及,她一個踉蹌,人已經走到了皇上近前,只能掩住眸中的驚疑。
雲沁驚訝非常,下意識扭頭,就看到徐安那張滿是褶子的臉,隨後反應過來,恨得牙根痒痒。
怎麼?都不敢出頭,推她出來「送死」是吧!
霍金池的目光也先望向了徐安,神情似笑非笑。
徐安被看得有些訕訕,不敢再抬頭。
他想法簡單,見皇上一直在看雲沁,就把她推上去伺候,希望皇上能高興些。
霍金池收回目光,眼神落在了雲沁的臉上。
一室幽暗,讓她精緻的臉透著些朦朧,似是有些害怕,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的模樣令人愛憐,燈下看美人果然不錯。
霍金池鬆開了扣子,等著雲沁上前為自己穿衣。
可令他沒料到,雲沁雖上前一步,卻站在了惠嬪跟前。
「娘娘可覺得不適,要不要奴婢去催催御醫院送藥過來?」
霍金池微微一怔,旋即一哂,差點沒有笑出來。
徐安更是差點沒驚掉下巴。
他是該誇她忠心,還是該罵她愚蠢?
室內的沉默被雲沁打破,眾人都像是沉在水裡的魚,終於浮出水來換了口氣的感覺,內殿中的氣氛都跟著一松。
惠嬪此時聽到她飽含關懷的話,眼眶更是一紅,微微搖頭,「本宮無事。」
雲沁看得有些心酸,忽然想到惠嬪如今也不過十九歲,比自己穿越前還小一歲。
因著雲沁,霍金池也注意到了惠嬪的臉色,看主僕倆皆眼眶發紅的樣子,頗有些無奈。
「不過是一件衣裳,值得你如此?」
「臣,臣妾也不想。」惠嬪越發委屈,「可實在控制不住,又惹得陛下生氣。」
眼看她又要哭,霍金池臉色一沉,看著容芝等人,「你們是死人啊?你家娘娘吐了,不快點去給她準備些膳食,都杵在這做什麼!」
這話聽得雲沁心裡撇嘴,為啥都在裝死人,那還是因為你亂發脾氣!
她伸手摸了下案几上的水壺,感覺還熱著,就倒了一杯遞給惠嬪,「娘娘用膳前,先喝點熱水暖暖胃。」
惠嬪點點頭,接過來抿了一口。
霍金池看著,莫名覺得這小宮女在給他上眼藥。
他心裡「嘖」了一聲,又對惠嬪道:「髒了衣服的是朕,你倒是比朕還委屈。你若是不舒服,也不必急著用膳,等朕下朝後陪你一起用吧。」
「皇上這話當真?」
「自然。」霍金池笑了笑,餘光瞥了雲沁一眼。
雲沁垂著眸子,對此沒什麼想法,就是突然想起了劉美人。
昨晚上,皇上也說陪她用早膳來著。
之後,皇上就匆匆穿好朝服擺駕離開了。
雲沁和容欣也推開了內殿的窗戶,收起簾幔,讓內殿一片明亮。
「娘娘,您不如先歇一會吧。」容芝低聲勸道。
惠嬪此刻心情大好,沖她搖搖頭,看向了正在收拾床鋪的雲沁。
「雲沁你過來。」她帶著笑意招手。
雲沁一走過來就先被容芝狠狠瞪了一眼,她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惠嬪親熱地拉住她的手,笑道:「昨晚和今早都多虧了你,本宮一定要好好賞你才是,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能在娘娘身邊伺候就是奴婢最大的榮幸了。」雲沁早有預料,臉上還是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
惠嬪拍拍她的手,「從前怎麼沒發現你這樣可心的人,以後你就留在本宮身邊伺候。」她又說了遍昨晚說的話,隨後對容芝道:「本宮妝匣里有隻累絲金簪,鑲著青玉那個,你去找來給雲沁。」
「使不得,奴婢做這些從未想過要什麼賞賜。」雲沁趕緊擺手。
「給你,你就收下。」惠嬪笑容越發親熱。
雲沁低下頭裝出羞赧的樣子,「昨晚也不是奴婢一人的功勞,御醫是小德子去請來的。」
「你倒是不貪功。」惠嬪忍俊不禁,「放心,本宮也會賞他的。」
「奴婢謝娘娘。」
等容芝把簪子遞到雲沁手裡,雲沁似乎都能聽到她咬牙的聲音,心中忽覺快意。
自己能邁出這一步,還要謝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