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似乎來得格外晚,晚上風冷得刺骨,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冷風的緣故,雲沁沒有好全的病勢又變得嚴重了。
雲沁昨晚回到房間就有些發燒,倒頭便睡,第二日才從阿菁嘴裡知道了容芝回來後發生的事。
「容芝不僅沒請來皇上,娘娘還被皇上罰了半月的月俸。你是不知道,昨晚上娘娘發了好大的火,一杯熱茶全都砸在了容芝的胳膊上,容芝當時就險些疼昏過去。都這樣了,她還擔心娘娘氣壞了身子,旁人扶都扶不住,一個勁地給娘娘磕頭。」
最討厭容芝的阿菁,說起此事來臉上也不見一點快意,表情反而有些怔怔的。
「我跟其他人去她房裡看了一眼,胳膊上血淋淋的,燙掉了好大一塊皮,以後肯定要留疤了。」
她看著雲沁,眼神發直,「她待娘娘那樣好,你說,娘娘怎麼就忍心……」
雲沁想冷笑,卻喉頭一癢忍不住咳起來。
她咳得劇烈,原本蒼白的臉色咳得染上了幾分潮紅,眼中氤氳著水汽,有幾分楚楚可憐,但只要細看,就能看到她眸中的冷色。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不能告訴阿菁,這世上多得是不把她們的命當回事的人吧。
昨晚那番話,雲沁雖然另有所圖也有所保留,但算得上推心置腹,是冒著被皇上知道後,責罰的風險告訴惠嬪的。
是惠嬪自己不相信,還要再去請皇上,就連容芝也是自己撞上來的。
她們有什麼值得同情的!
她才該覺得後怕,如果容芝沒有跳出來,是她去請皇上,皇上沒來會怎麼樣?
換成是她,恐怕就不是一杯熱水這麼簡單了!
「你沒事吧?」阿菁撫著雲沁的背,見她不咳了,才起身倒了杯水遞到她嘴邊,擔憂道:「怎麼瞧你又嚴重了,等會我去請醫女過來看看,換個方子吃吧。」
雲沁伸手接過杯子,對她一笑,寬慰道:「別擔心,都說病去如抽絲,慢慢就好了。」
她這段時間,一天兩頓藥,她有時吃一頓,有時一頓都不吃,能好才怪了。
「容欣姐姐呢?」雲沁轉而問道。
阿菁低聲道:「在內殿守著娘娘呢,娘娘發了好大的脾氣,胎相似乎有些不穩,張御醫昨晚都沒回御醫院。」
「她沒有遷怒容欣姐姐吧?」雲沁微微蹙眉,問道。
阿菁搖搖頭,「這倒沒有。」
雲沁點點頭,撫了撫胸口,她這病也確實該好了。
惠嬪這次去請皇上未果,還受罰,鬧了這麼大的笑話,只怕會更加喜怒無常,容欣姐姐一個人在她身邊,雲沁還是覺得不放心。
不過受了罰,惠嬪應該不會再這麼頻繁地往御前送東西。
皇上這場氣應該也會生一陣子,就算做給後宮看,這期間就算惠嬪讓自己去御前送東西,也不會被召見。
送去的東西,皇上不收,說明他氣還沒有消,惠嬪總不能還拿她們撒氣吧。
正這麼想著,雲沁忽然聽到窗外響起小德子的聲音。
「張御醫,您何必這麼辛苦再跑一趟呢?不過是個小宮女,上次娘娘不也沒問起來過……」
他還沒說完,就聽張御醫打斷他說:「多謝公公好意,這是本官職責所在,惠嬪娘娘身邊可不能少了伺候的人,不然可就是本官的罪過了。」
雲沁聽得蹙起眉,這個張御醫上次還只是敷衍,為什麼這次這麼堅決?難道是惠嬪說了什麼?
不容她細想,房門就被敲響,阿菁起身起來開門,進來的正是張御醫。
躺在床上的雲沁微微起身,故作吃驚道:「張大人您怎麼來了?恕奴婢不能起身行禮。」
她說完,快速看了眼跟進來的小德子,見他一臉慌張顯然也沒料到,心下越發奇怪。
若是惠嬪說了什麼,他該知道才對……
張御醫對她和善一笑,「無妨,無妨,雲沁姑娘躺著便是。」
又是「雲沁姑娘」,雲沁聽得心頭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屋裡簡陋,張御醫不要嫌棄,快先請坐。」
等張御醫坐好,她才面帶擔憂道:「我家娘娘身體如何了?」
「惠嬪娘娘一切都好,只是有些肝氣不和,我施針之後,胎相也穩住了。」張御醫含笑回答,語氣中沒有絲毫不耐。
他越是這樣,雲沁心跳得越發快,又不由看了眼小德子。
小德子也在看她,眸中帶著驚疑。
「張大人喝茶。」
張御醫接過阿菁遞過來的茶,卻沒有喝,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鄭重其事道:「雲沁姑娘的身體重要,我還是先為你把脈吧。」說著從藥箱中拿出腕枕。
「有勞了。」雲沁無法,只能伸出手腕。
張御醫診脈的過程中,盯著他的三個人,恐怕只有阿菁一個人真的在擔心雲沁的病情。
他剛一抬起搭脈的手指,阿菁立刻出聲問道:「張大人,雲沁怎麼樣?她前幾日倒好些了,昨天晚上突然又加重了,差點暈在殿裡。」
聽她這麼說,小德子先有了反應,他看向雲沁驚訝她是真的病了,鬆口氣之餘,心裡也升起幾分擔憂。
張御醫邊收起搭在雲沁手腕上的帕子,邊說道:「確實是風寒之症,只是雲沁姑娘身體底子弱,又心有鬱結,才至病勢纏綿。」
他並未探究雲沁為何鬱結,只道:「我看了雲沁姑娘的方子,那副藥對姑娘來說藥效太猛,這也是病情加重的主要原因。我給姑娘換一副溫和的方子,再輔以安神的藥,三天之內便能見效。這期間,姑娘還是儘量臥床休息,切莫再吹冷風。」
這番話可算是詳盡又周全,雲沁越聽面色卻越是勉強,只能感激道:「多謝張大人。」
「不必這麼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