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氣一天天轉暖,宮中眾人都褪去了厚重的冬衣,換上了輕薄鮮亮的春裝。
雲沁的風寒也終於大好,不能再繼續窩在房中,該去惠嬪身邊伺候了。
這日她便換上了春裝,只是選了顏色素雅暗淡的,坐到梳妝鏡前拿起脂粉,卻不是塗在臉上,而是壓在唇上,蓋住她嫣紅的唇色,讓她面上令人心折的艷色稍減幾分。
雲沁照著鏡子看了看,仍然覺得不滿意,拿起梳子又把額前的頭髮全都梳到腦後。
緊貼頭皮的髮型,讓她多了幾分老相,艷色又壓去幾分。
看著鏡子裡依舊姝麗的面容,雲沁輕輕嘆口氣,明明這副五官跟穿越前的自己差別並不大,可因為膚色和唇色變化,讓她從前只算精緻的面容,變得艷麗起來。
沒有近視眼鏡阻隔的雙眸,也變得顧盼生輝。
這或許也要歸功於,良好的作息,清淡的食物和被嬤嬤們敲打出來的形體儀態。
雲沁整了整領口,又對著鏡子照了照,心道:等弄些薑黃來攙到脂粉里,把膚色也遮一遮好了。
時候不早,她也不敢在耽擱,起身往前殿而去。
走到殿前,正巧遇到端著水盆走出來的阿菁。
阿菁看到她吃了一驚,「你怎麼做這副打扮,我還以為來了位姑姑呢!」
對阿菁的評價雲沁很滿意,笑道:「我這不是想讓自己顯得成熟穩重些。」
「好吧。」阿菁信了她的說辭,低聲道:「娘娘剛起來,正在穿衣,你快進去吧。」
「好。」雲沁應了一聲,在門口蹭了蹭鞋底,微弓起背,垂著頭走進了殿中。
瞧她這樣,阿菁不由疑惑地皺了皺眉,都是一等宮女了,雲沁怎麼又做起小宮女的模樣?
一踏進殿中,雲沁立刻感受到融融的暖意,伴隨著一股暖香,讓人身心都為之一松。
惠嬪有孕後,殿中就不再薰香,這股香氣是紅羅炭特有的。
這紅羅炭在宮裡也不是人人都能用得,位分低不受寵的妃子也就用些白炭,有些宮裡天氣稍暖炭就供不上了,可惠妃這裡還用著足量的紅羅炭,就足以見得她雖禁足,但沒有人削減她的用度,對她還是十分重視。
但顯然惠嬪不是這麼想。
雲沁輕巧地走入殿中,見著惠嬪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雖從容欣口中也知道她這段時日瘦了些,可今日一見,惠嬪哪是瘦了一些,看起來已經頗有形銷骨立之感。
唯有小腹比之前隆起許多,更顯得她身形佝僂。
看她這樣,雲沁心裡一時不知道是何滋味。
她沒有多看,俯身行禮,嗓子還略有些嘶啞道:「奴婢參見娘娘。」
「你來了。」惠嬪接過容欣遞過來的暖爐,側眸看她一眼,「沒好利索就別急著來伺候,如今我也不中用了,你不必巴巴地湊上來。」
聽她開口就陰陽怪氣的,雲沁頗覺無語,看來惠嬪也沒有那麼消沉。
「娘娘容奴婢在房中休養,已經是天大的恩德,奴婢怎麼敢不牢記在心,只想能儘快回到娘娘身邊。」雲沁恭聲道。
惠嬪輕哼一聲,「看來是好全了,又會說好話來哄人了。」
「奴婢不敢,這全是奴婢的肺腑之言。」雲沁又道。
惠嬪這才拿正眼看了她一眼,看她一身素衣,規矩老實的模樣,面色好看了幾分。
她坐到軟榻上,攏了攏衣袖,又淡聲開口,「你可知道,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雲沁知道得有這麼一遭,改蹲為跪,垂頭痛聲道:「是奴婢妄言,更不該妄圖猜測皇上的心思,讓娘娘遭此大禍,奴婢萬死難贖。」
惠嬪又哼了一聲,手一下一下地撫著手中的暖爐,沒有立刻讓雲沁起來。
一旁的容欣看得頗有些心驚膽戰,後悔給惠嬪手爐,那爐里可是剛點的炭……
雲沁倒不覺得忐忑,大不了就被她拿手爐砸一下,要真受了傷,正好又能回房間繼續躺著。
「起來吧……」經過一陣沉默之後,惠嬪終於開口。
雲沁頭垂得更低,「奴婢不敢。」
「讓你起來就起來,還矯情上了!」惠嬪哼笑道:「要不看在你還算忠心的份上,我定要狠狠罰你。」
是看在現在無人可用的份上吧?
雲沁腹誹一句,面上卻感激道:「多謝娘娘寬恕,奴婢一定感恩戴德,為娘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大早上什麼死不死的,晦氣。」惠嬪輕斥了一聲。
容欣上前把雲沁拉起來,「快起來吧,若是想報答娘娘,好好服侍娘娘便是。」
「拉她做什麼,她想跪就讓她跪便是。」惠嬪瞥了雲沁一眼,臉上有了些笑意。
容欣見她確實不再計較,也笑道:「娘娘就是嘴上厲害,心裡還不是心疼了。」說著又拉雲沁,「還不快起來。」
雲沁順勢站起來,感激道:「奴婢多謝娘娘,以後一定會好好伺候娘娘。」
惠嬪沒有說話,只是看了容欣一眼。
容欣領略她的意思,道:「娘娘,您也該用膳了,奴婢這就去準備。」
她臨走的時候,看了雲沁一眼,示意她要小心應對。
等容欣離開,惠嬪才又看向雲沁,道:「我不罰你,還有一個原因。這幾日,我一直在想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突然覺得你那些話也有些道理。」
她盯著雲沁的雙眸,「皇上他一定是在保護我對嗎?」
雲沁一開始還以為惠嬪是終於開竅了,可看著她眸中的執拗,才發覺,惠嬪哪裡是想通了,根本是想用這句話來麻痹自己,並不是真的相信皇上是在保護她。
惠嬪現在問她,只是想從她這裡得到佐證。
「自然。」雲沁被她隱隱有些瘋狂的雙眼盯得有些發毛,趕緊道:「皇上既沒有撤掉小廚房,也沒有削減娘娘的用度,張御醫也幾乎日日來為娘娘診脈,這都說明皇上還是很重視娘娘的。」
她這番話絕對是發自肺腑的,因為這確實是事實啊!
惠嬪聽得不斷點頭,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對,對,你說得不錯,就是這樣。皇上禁足我,不來看我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對嗎?」
她的手抓得雲沁生疼,但云沁眉頭都沒動一下,也跟著點頭,「娘娘英明。」
惠嬪呵呵笑著,坐直身子,舒暢地長嘆一口氣,「我就知道是這樣,我就知道你最聰明,最貼心,也最明白皇上的心思。」
雲沁頭皮一緊,怎麼又提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