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陰沉,冬日早晨的寒風把人都吹透了。
雲沁坐在轎子裡,攏著手爐,半天都有些緩不過來。
她不禁想起去年這個時候,那時她時常要守夜,經常要在冬夜裡站半宿,那時候也沒覺得這麼冷過。
今年難道是一個寒冬嗎?
她正漫無目的的想著,就聽較簾外傳來容欣的聲音。
「主子,沈答應怎麼突然邀您去長福宮?」
容欣第一感覺就是拉攏,可沈答應一直表現的都很低調,就算是想要拉攏阿沁也不該急於一時才對。
提起沈答應,雲沁就感到一陣頭疼。
她今天跟自己說這些,分明就是察覺到了什麼,來試探她的態度來了。
也不知道沈澈都跟她說了些什麼。
「不用管,沈答應只是客氣一下。」雲沁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淡聲道。
不管是不是,雲沁都會當成是。
她如今被皇上架上現在的高度,就代表著她在後宮就是一個「孤臣」。
這和沈家倒是有些像。
沈家難道敢跟其他朝臣交往過密嗎?
容欣聽她這麼說也沒太放在心上,只覺得這位沈答應果然是八面玲瓏,誰也不親近,誰也不得罪。
回到延寧宮,雲沁吃過早膳,正在喝藥就聽蔣院正過來了。
雲沁立刻放下藥碗親自起身迎接。
「拜見熙答應。」
雲沁揮手讓小順子把人扶住,「院正就不必跟我客氣了。」
「給院正賜座。」
丹雪愣了一下,才趕緊搬了一個凳子過來,不免多看了蔣院正一眼。
她到延寧宮也有幾天了,多少摸清了自家主子的性子。
主子看起來時常嬉笑,可性子其實很淡,對什麼都不上心,也沒什麼能牽動她的情緒。
就像每次皇上過來,她也從未表現出欣喜,更沒有像現在這樣恭敬過。
蔣院正坐下後,才恭聲道:「答應的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
「都要多謝院正。」雲沁看著他,帶著感激道:「院正這段時日也辛苦了。」
蔣院正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微有些嘆息道:「只可惜,老臣醫術有限,未能讓阿菁姑娘復明。」
這些雲沁早已經在跟阿菁的通信中知道了,搖頭道:「院正肯幫忙醫治,我已經很感激了。」
雖有些失落,可她也只能往好處想,至少阿菁還好好活著。
寒暄過後,蔣院正又給雲沁把脈。
「答應近來調養得很好。」蔣院正收回手,繼續道:「藥不需要增減,還是得繼續吃。」
一旁的容欣不禁皺眉,「蔣院正,主子她到底是何病症?」
「不必擔心,答應只是身子有些虛弱,只需好好調養即可。」蔣院正邊收拾腕枕,邊隨和道。
見他神情無異,容欣這才暫且放下了疑慮,又對蔣院正道謝。
軟榻上的雲沁,卻無意識地摸了下矮几的稜角。
她可不像是容欣這麼好糊弄,一天天這麼多藥吃下去,她不相信自己的身體情況,真像是蔣院正說的這麼雲淡風輕。
蔣院正這裡是問不出什麼,卻不代表張御醫那邊問不出。
雲沁始終記得,阿菁出事她故意中毒的時候,張御醫曾幫過自己。
不管是出於正義還是出於憐憫,張御醫至少是宮裡少有的活人。
又說了幾句話,雲沁就讓容欣送蔣院正出去。
——
「皇上駕到!」
吃過晚膳,本打算看會話本睡覺的雲沁,趕忙起身來迎接。
「還以為皇上不來了。」
行過禮,她帶著些嗔意,把手中的帕子擰了一圈。
霍金池輕點了下她的鼻尖,「少抱怨朕,這回朕可是為了你才耽誤的。」
雲沁抬頭才注意到,徐安後面的小德子手裡托盤裡,不知放了什麼,正用紅綢子蓋著。
見她望過來,徐安立刻將紅綢子掀開,露出下面一尊在燭光下閃著瑩潤光澤的玉佛。
「是給太后的壽禮?」
雲沁立刻反應過來,抬眸看著霍金池,眸光盈盈,「臣妾還以為皇上早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先坐。」霍金池讓雲沁坐著,自己卻走到了炭爐旁。
他剛從外面進來,一身風寒,怕過了寒氣給雲沁,都沒有直接去握她的手。
「朕要是真忘了,你打算給太后送什麼壽禮。」霍金池饒有興趣地問道。
雲沁從矮几下摸出個盒子,打開給他看,「臣妾親手抄了份佛經。」
這幾日皇上沒來,她除了睡覺吃飯,功夫全用在這上面了。
霍金池拿起來看了看,一本《金剛經》,她的字只能算清秀,卻字字工整,足可見她的用心。
「臣妾的東西都是皇上給的,也拿不出什麼,只能聊表心意,字不好,希望太后娘娘不要嫌棄。」
雲沁擰著帕子,有些窘迫地對霍金池笑了笑。
霍金池用回溫的手,握住雲沁擰著帕子的手指,「這禮物很好,比朕給你準備的禮物好,母后她會明白你的心意的。」
「謝陛下。」雲沁眸中閃動著亮光。
那,這尊玉佛她是不是能自己留下?
霍金池攬著她的肩膀坐到她身邊,摸到她手指上新生的繭子,問道:「抄了多久?」
「沒有多久。」雲沁微微搖頭。
一旁的庭春卻忍不住道:「皇上可別信主子的話,主子她可是抄了整整三天呢,一頁里有一個字不滿意,便要重抄一遍,光是廢紙都比這一本書還厚了。」
「就你多嘴!」雲沁喝她一句。
霍金池卻看了眼庭春一眼,微微勾唇,「別怕,紙可都留著,拿來給朕看看。」
「奴婢這就去!」
有霍金池發話,庭春立刻興奮地跑去西梢間的書房,把雲沁那些費稿紙拿了過來。
果然厚厚一疊,比一本經書還要厚上不少。
雲沁氣得臉漲紅,一個勁地拿眼神去瞪庭春,看得庭春有些瑟縮,往容欣身邊躲了躲。
霍金池翻了翻,垂眸看著雲沁,眸光溫柔,地笑道:「瞧你氣得,這有什麼好不讓朕知道的?」
「這都是臣妾沒有寫好的,丑得很,不想讓皇上看到!」
雲沁別彆扭扭地嘟囔了一句,又拿眼神去瞪庭春。
「不醜,不醜。」霍金池摸了下她的臉,又看了眼手裡的稿紙,「就是,就是,挺可愛的。」
聽霍金池這麼硬夸,雲沁臉上還是浮現出一絲笑意,看著霍金池笑道:「別當臣妾聽不出皇上說的是違心話。」
「你既然聽得出來,那朕也不必裝了。」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