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56.向你擔保
「老東西，現在的夜之城，復仇不講究傷及無辜。」
聽著卡爾的這句話，艾松-布雷恩的面色微微變化了一下。
他就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令他難以置信的話一樣，連緩步已經走過來的NCPD警員安迪都沒有去理會，而是直直得看向了卡爾。
他盯著卡爾。
那副笑容，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消失了，面容上所有的，是一種充斥了荒誕感的模樣。
「我沒有想到過，現在的傭兵，居然會有這種想法。」
艾松-布雷恩搖著頭，目光落在這名在夜之城中名聲絲毫不遜色於過去的他，甚至遠遠超越了他的青年身上：「不傷及無辜，你難道走上這條路，就從未傷害過一個無辜者嗎？你是個傭兵，一個註定要奪取人命的職業，卻還想著不傷及無辜，你以為你是摩根黑手嗎？那也太可笑了。」
儘管他說著「太可笑了」，艾松-布雷恩的臉上卻是一絲笑意也沒有。
這個青年，給了他一種相當奇怪的感覺。
一種在夜之城中未曾見到過的，他一生中都未見到過的，真誠而陽光的感覺。
如果是他說自己沒有傷及任何一個無辜，如果是他光明正大得說出這句話，艾松-布雷恩感覺自己會相信，他一個如今都已經對信任失去了相信的人，居然在內心之中，察覺到了自己會相信。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令人感到....太可笑了。
可卡爾沒有說出艾松-布雷恩以為他會說出的那句話。
卡爾沒有說出他的傭兵生涯中，從未傷害過一個無辜者。
「我也許傷害過無辜者吧。」
卡爾說著：「畢竟我不知道在我殺死的幫派人員，公司人員之中是不是真的存在著那種背負著一個家庭，平日裡也從未乾過任何壞事的人，我不敢肯定，因為也許真的有這種人也說不定。「
但是...
「我面對過的每一個人，我都確定他不是無辜。」
聽到看了這句話，艾松-布雷恩沉默了一瞬間，而後他幾乎是下意識得進行了話語回擊：「你當你是英雄嗎，還是罪惡的審判者？」
「我不是。」
很簡單的回答。
卡爾只是如此說著：「只不過我樂意這麼做罷了。」
沒錯。
樂意。
不摻雜任何道德上面的事情，也不摻雜任何職責或者批判還有行為，只是卡爾樂意這麼做。
他樂意在面對面解決人之前，決定要不要留對方一條性命，他樂意在有人受到波及的時候去努力救下對方，他樂意對人和善，這一切，都只是他樂意罷了。
他樂意，別人的想法又有何干係？
「樂意..：」艾松-布雷恩重複著這個詞，目光審視著面前這位青年。
青年的臉上只有真誠，對於問題的回答坦率而直接。
艾松-布雷恩在這一刻確定了一件事：這名青年，無論是與夜之城，還是與充滿仇恨的自己，
都格格不入。
夜之城是一個泥坑，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卻總是不可避免地踏入其中，沾染泥污。
對於這個城市，人們通常只有兩種選擇：一是不斷試圖洗淨自己，卻越陷越深；另一個是帶著滿身泥土，遠遠逃離這個泥潭，但身上永遠留下泥點，然而，這名青年與眾不同。
他踏入泥潭，卻依舊保持著自我，是否留下、是否遠離、是否沾泥、是否洗淨，全憑他自己的意願和想法。他極其任性，任性到足以讓旁觀者感受到那份自由的任性。
和被幫派榮耀束縛了前半生後又被虛無仇恨束縛了三十年的自己，完全不一樣，多麼得自由，
多麼得..：.令人羨慕。
『這就是現在夜之城定規矩的傭兵KK啊。」
艾松-布雷恩感慨著，而後他調轉了彎刀的位置：「那個NCPD的人，交給你們了。」
這句話說完後，他也沒有在意自己旁邊四名部下的反應，轉動著手中已經有多年沒有流暢轉動的彎刀，走向了KK。
如今已經不是三十年前那個混亂的時代了，現在街頭已經有了個定規矩的人，雖然只是小範圍，雖然只是一部分，甚至可能就只是在那個定規矩人面前得如此遵守，但是規矩已經定下了，艾松-布雷恩想要破壞，也總得做些什麼。
艾松-布雷恩選擇了三十年前的做法，用手中自豪的金色彎刀來挑戰這個規矩，以過去的姿態，來挑戰如今的人：
來自過去的挑戰。
卡爾選擇接下。
「看來你不願意被安安心心逮捕。」
卡爾平靜得注視著轉動金色彎刀走來的艾松-布雷恩，在他的手掌間，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了一條信息。
NCPD案件協助。
允許使用致命武力。
授權者。
NCPD警長安迪。
「那我會讓你接受逮捕的。」
瓦倫蒂諾幫曾經的傳奇，半個城市懼怕，半個城市憎恨的人嗎？
可能過去確實是有著這份實力吧，但是如今的艾松-布雷恩在卡爾看來。
「你老了，不是我的對手。」
實話實說，卻是這麼的刺耳。
「是啊，我老了。」
艾松-布雷恩的步伐猛地加快：「但是我還沒有死！「
「不，我想你誤解我的意思了。『
看著應該是安裝了反射部件的艾松-布雷恩，卡爾的語氣依舊平淡。
「我的意思是，你在我面前，連對手都稱不上。」
不是對手，除了敵不過以外還有另外一個意思，他不是自己的『對手」。
未曾挪動一下，甚至連步伐都沒有邁出，在艾松-布雷恩突進到卡爾面前，想揮舞著彎刀砍下的時候，他的身體突然僵住了。
他肢體的所有權，已經不是他的人了，在卡爾面前，老者連交手一回合都做不到。
「我說過，我會讓你接受逮捕的。」
卡爾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老人的衣領：「向你擔保。」
對於這名追尋仇恨三十年的老人，卡爾是擁有一定惡感的，畢竟他波及了無辜，那兩名母子如果不是卡爾緊急下車救下並且治療，他們肯定會命喪於此，但是這惡感也不強。
一名沉寂在復仇三十年裡的人，其理由還是想為姐姐報仇，卡爾總歸是有些敬重的。
「拘留時間結束了，如果還想復仇，記得提前報警疏散人群，理由，你可以說是K在和人交戰，這片區域危險，我允許你用我的名聲來做這件事，不過..．．」
卡爾看著地上的奧莉昂娜，看著她個人資料中顯示的親屬：「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放過八歲的女孩吧。」
放過孩子？
這聽著像是過於善良的話語了。
卡爾不會說什麼無辜與否，在仇恨面前，也許這些並不重要，就算他從小所接觸到的說法也是斬草除根，所看的歷史，也有太多這種斬草不除根之後的後患了，只是..．.
卡爾又看向艾松-布雷恩。
他要說什麼，那名女孩可能是他復仇後唯一能留下來的血脈了嗎，還是說孩子還小？
要慷他人之慨，為別人的復仇做出判決嗎？
不。
卡爾只是說：
「我請求你。」
卡爾沒有任何立場在之後不波及無辜者的復仇中發表意見，夜之城也沒有哪條法律允許他參與其中，因此，他的請求是出於個人身份，艾松-布雷恩要做出怎麼樣的決定，卡爾不知道。
只是卡爾，確實不太喜歡看到死亡。
對於卡爾的請求，艾松-布雷恩是沉默的。
即使他已經脫離了卡爾的束縛，被趕來的NCPD人員連帶著被警長安迪制服的四名涉事主犯押上警車，他也保持了沉默，直到最後，警車門要關上前，他才是轉頭看了卡爾一眼。
「向你擔保。」
向你擔保什麼，艾松-布雷恩答應過卡爾了什麼嗎？
卡爾他不知道艾松-布雷恩所說的向你擔保，是在答應自己什麼，是答應會用自己名號不連累無辜者，還是答應自己放過孩子，卡爾不知道。
但是.
艾松-布雷恩再次找回了他本來已經拋棄的信任，說出了『向你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