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沒了體統

2024-12-28 12:46:27 作者: 舟雪灑寒燈
  沈青棠晨起梳妝,便又聽得觀雲居那頭傳話,說今兒不必伺候了。

  便索性換了淡雅的衣裙,往老夫人所居的白鷺堂去。

  老夫人雖染了風寒,到底精神頭還好,沈青棠到時,她正同一個素衣婦人說話。

  「玉奴給老夫人請安,給安姨娘請安。」沈青棠認出上頭那位是趙淵的生母,神色恭順地福了一禮。

  安氏生得一雙丹鳳眼,雖穿著素白衣裳,卻也無端叫人覺得她似在板著個臉,忒不好相處的模樣。

  「倒是個知禮的,」安氏拿眼睛瞟了一眼沈青棠,「只是模樣生得太嫵媚了些。」

  這話一出,任是再遲鈍的人,都知此人並不喜沈青棠。

  沈青棠自不好同一個長輩計較,便只抿唇淺笑,依著老夫人的手勢,在榻旁的繡墩坐了。

  老夫人對安氏故意落沈青棠面子的舉動也頗有幾分不喜,到底是她兒子喜愛的女子,怎麼也該抬舉幾分才是。

  說到底,還是當娘的心裡沒將自個兒的兒子放在頭一位。

  「昨兒淵兒喝醉了酒,難為你伺候。」老夫人笑呵呵地對沈青棠道。

  趙淵生得高大,沈青棠個子嬌小,伺候起來自是多有不怠。

  安氏聽出老夫人話里抬舉的意思,微蹙了蹙眉,便沒說話。

  「老祖宗言重了,伺候郎君本就是玉奴的本分。」沈青棠軟軟一笑,素手接了小丫鬟捧來的蜜棗茶。

  因著安氏在場,沈青棠不好和老夫人太過親厚,以免顯得太不懂規矩。

  略坐了坐,便起身告退。

  不成想安氏也告辭離開,扶著婢女採菊的手出來。

  沈青棠本想讓安氏先走,對方卻在她跟前停下了。

  「淵兒到底有些太縱容屋子裡的人了。」安氏瞧著沈青棠,不咸不淡地說道。

  沈青棠知曉她是暗指自己一個通房丫頭的低賤身份,竟也敢托大來探望病中的老夫人。

  「大郎君性子寬和。」她淺笑著回道。

  安氏見她是個沉穩性子,便是再刺激也不會惱怒,便也了無興致。

  「你且隨我去秋園坐坐罷,到底是我兒子的房裡人,總不好一次也沒侍奉過我這個姨娘。」

  安氏甩了甩帕子,吩咐道。

  沈青棠心下也來了興趣,這位安姨娘可是逼著自己的兒子娶一個算計自己的人做正妻。

  也不知素日裡都在想些什麼。

  左右她是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跟了安氏走的,也不怕她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

  是以沈青棠大大方方地跟著安氏去了秋園。

  一見安氏居住的小院,沈青棠便眉頭微蹙,這人的居所怎的像個尼姑庵似的……

  院牆裡里外外連一枝花兒也無,唯有一座陰冷的佛堂里散發出帶著些許溫度的檀香味兒。

  老夫人亦禮佛,可院子裡從不缺四時花卉,穿衣也愛帶些暗花兒的。

  這位安姨娘,常年一身素衣,倒像是皈依佛門了似的。

  「你一定在疑惑我這兒為何如此冷清罷?」安氏似是瞧出了沈青棠所想,逕自帶著她入了佛堂。


  「早些年我曾失了孩兒,是以日夜都在這佛堂祈福,以求我的孩兒能轉世投個好胎。」

  安氏的聲音里染了幾分悲戚道。

  沈青棠雖對她失子的事表示同情,可十數年如一日,將自己困在這佛堂中,不像是祈福,倒像是贖罪似的。

  況且哪怕安氏失了一子,可不還有趙淵這樣驚才絕艷的長子承歡膝下麼?

  無論如何也不該因著悼亡死者,而冷落生者才是。

  安氏出言自苦,沈青棠只好適時安慰道:「«地藏經»中有言,身死後七七四十九日便可投胎轉世,令公子想來已順利投胎,您也可安心了。」

  沒想到安氏聽見這話卻是露出了怒容:「你懂什麼?你不知道他……」

  話說一半,卻又咽了回去,改口道:「雖已投胎轉世,我這個做娘的卻日日夜夜忘不了他……」

  沈青棠不由得脊背一寒,這話聽著,倒有幾分像是咒怨一般。

  可她抬眸瞧向安氏的臉,卻又不見任何異常。

  白衣素服的婦人熟稔地取了經書在佛前誦讀。

  沈青棠微微偏頭,窗外傳來了雨打芭蕉的聲音,竟是落了秋雨了。

  她出來時衣衫穿得單薄些,冷風一吹,便有些輕微的寒顫。

  安氏知曉她不自在,卻也懶得理會。

  通房丫頭,也不過是個奴婢罷了,她好歹算半個主子,沒那許多心思去憐憫一個奴婢。

  沈青棠冷眼瞧著安氏頌念«無量壽經»,語氣不疾不徐,語調亦平直無趣。

  一時間覺得有些聒噪,略顯無奈地偏頭去瞧窗外連珠兒似的雨滴。

  待雨漸歇,卻瞧著一個頎長的玄色身影,從那叢芭蕉後頭轉過來。

  趙淵右手執著傘,垂下的左手還拎了一籃子黃澄澄的柑橘。

  還未走進安氏的佛堂中,便瞧見沈青棠蹙著眉頭,頗為不耐地盯著外頭的雨珠瞧。

  神思一晃,便又想起她昨兒說的那句膽大妄為的話來。

  虧得秋雨寒涼,才將心頭的燥意拂去。

  「兒來看看姨娘。」他收了傘,隨手靠在門扇外,便抬步走了進去。

  安氏停下誦經聲,頭也不回道:「真是越發沒有體統了,為了個小奴婢,便追到佛堂里逼迫你的生母。」

  沈青棠聽得大為驚異,這婦人莫不是有什麼癔症?

  趙淵進來可就只說了那麼一句話,倒被她曲解出這許多意思。

  怪道趙淵一貫是個清冷性子,想來與這位生母有著莫大的關聯。

  小娘子頗為憐憫地看著自己,趙淵微微抬了抬眉,倒是鮮少見她這樣的神情。

  「兒不敢。」他好像是已習慣了安氏這樣無端的指責,只淡淡應道。

  安氏卻是被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給惹惱了,也顧不得沈青棠在場,便道:

  「跪下!」

  「給你那死去的弟弟祈福。」

  趙淵木著臉,懶怠計較,將手中的橘子放在一旁的案几上,便要去拿蒲團。

  沈青棠卻是攔了攔,眸光微閃:「爺可去瞧過老祖宗了?昨兒老祖宗說今兒要同您用午膳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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