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鞭傷

2024-12-29 12:56:54 作者: 舟雪灑寒燈
  「屬下斗膽請了您來,您可千萬莫同主子說……」金影執著傘,帶著沈青棠往觀雲居去。

  沈青棠心下狐疑,她素日裡也常常往來於香雪閣和觀雲居,怎也不見這般藏著掖著?

  金影卻不好多做解釋,悶聲將門打開,便請了她進去,同時奉上一個小瓷瓶。

  沈青棠:……總不能,是叫她藥倒趙淵吧?

  穿過書房,還未到寢屋的門口,她便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兒。

  她忍不住頓了頓足,腦海里略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安氏她總不能還虐、打趙淵吧?

  趙淵解了裡衣趴在榻上,一貫清冷的面上此刻一絲溫度也無,薄唇略顯蒼白,緊緊地抿著。

  聞到秋風中帶來的一絲清甜的氣息,他眉目疏離地偏過頭,果然見一襲碧霞色襦裙的小娘子立在門口,眼眶紅紅的。

  「出去。」他莫名生了幾許不自在,語氣僵硬地驅趕道。

  沈青棠輕輕吸了吸鼻子,怪道這人這般冷情,恐怕是打小便沒被人疼愛過……

  「本是來尋爺習字的,不成想爺挨了打。」她仿若沒有聽到他的話,神色如常地款款走來,烏黑的髮絲挽成垂掛髻,髻上簪了一朵小小的粉色玉海棠。

  趙淵蹙起眉頭,低眸瞧著她蹁躚而來的裙裾:「膽兒肥了,連爺的話也不聽了。」

  可他早已不記得,上一回被人伺候著上藥是什麼時候了。

  (金影:我不算唄……)

  沈青棠打眼一望,寬闊厚實的脊背上橫七豎八幾道鞭打的傷痕,雖未破皮,卻又青又紫,似幾條蜿蜒的蛇在上頭逡巡,瞧著十分駭人。

  她的袖袋中還裝著方才做好的香囊,有淺淡的龍腦香傳出來。

  她甫一坐下,趙淵便聞得這味道不是她慣常用的香,倒像是男子用的。

  修長的玉指往她袖中一挑,便將那松綠色繡白蓮的香囊挑了出來。

  他的面色本就冷寂,如今更是寸寸黑沉下來。

  沈青棠饒有興致地瞧著他變臉,素手倒出些化瘀的藥油來。

  「爺莫動,玉奴給您上藥……」

  話音剛落,那人便將手一揚,香囊撲通落入屋中一個大肚花瓶中。

  「您只管扔好了,這本就是給您做的。」沈青棠紅著臉,也不惱,塗了藥油的手伸手便往他的傷處摁去。

  趴在榻上的人悶哼一聲,顧不得痛,一雙眸子便落在了那花瓶上。

  嘖,扔快了。

  「爺方才在想什麼?」沈青棠的嗓音輕輕軟軟,一壁給他背上塗藥油,一壁慢悠悠地問道。

  「可是想著玉奴和旁的男子私、相、授、受?」

  「竟連旁人的香囊都貼身帶著?」

  一貫孤高自詡的大理寺卿,難得露出兩分窘迫來。

  「胡言亂語,」他定了定神,嘴硬道,「爺不過是不喜歡那味道罷了……」

  可不是內心戲太多誤會了。

  沈青棠手一頓,語氣頗有幾分落寞:「這還是玉奴頭回做香囊呢……」

  「不成想竟挑了個爺不喜歡的味道……」


  趙淵:……

  「罷了,待會兒玉奴便拿去絞了。」沈青棠手下微微使力,在他背上的傷口處狠勁兒揉搓了幾下。

  可小娘子氣力小,雖使了十成力氣,也不過是微微痛罷了,反倒叫他覺出了幾分綿軟嫩滑來。

  「不必了。」他嗓音微啞,微微抬手制止了她抹藥的動作,「喚金影進來。」

  再被她四處亂摸,他便要不得安生了。

  沈青棠自知氣力不夠,揉不開那淤青,便揚聲喚了金影進來。

  自己則撈著袖子,將藕臂伸進花瓶中,去撈那個被趙淵嫌棄的香囊,倒像是真要拿去絞了。

  哼,小娘子我好容易動一回手,倒還挑剔上了。

  趙淵瞧見了她眼底微妙的不悅,輕咳一聲道:「那香囊,留下。」

  沈青棠勾著香囊的系帶,卻不遂他的意,笑意甜軟道:「既然爺不喜歡,這個便作罷,趕明兒再尋了好的給爺戴。」

  她說的是「尋」,而不是「做」。

  趙淵便知這小娘子當真是惱了,可他總不能說他稀罕得緊,叫她將東西留下吧?

  嘖,多掉價。

  可沈青棠費了這許多功夫,才做了這麼個香囊,打定了主意不肯服軟。

  金影匆匆進來,便見屋子裡的二人大眼瞪小眼:「主子……」

  「誰叫你進來了。」趙淵正煩心著,蹙眉將人又趕了出去。

  (金影:只有屬下一人受傷的成就達成了……)

  「門關上。」

  「是。」

  隨著「吱呀」一聲,門扉合上,趙淵緩了緩面色,道:「明兒叫你那會武功的婢子,護著你去外頭轉轉。」

  沈青棠很不爭氣地亮了亮眼眸,嘟囔著:「這可是額外的?不算進昨兒您答應的那三日裡?」

  趙淵:……倒是算計得明白。

  「嗯,額外的。」

  到底是自己理虧在先,趙淵答應得利落。

  沈青棠這才背著手,笑意盈盈地將香囊放到趙淵枕邊。

  松綠色的香囊傳來提神醒腦的香味,趙淵的神色不由得鬆了松。

  「多謝爺恩典,您可有什麼愛吃的、愛玩的?玉奴給您帶回來。」

  沈青棠眉眼彎彎的模樣像極了一隻得了逞的小狐狸。

  「不必了。」趙淵的眸光在她身上落了落,才慢吞吞地移開。

  真是給她能的,主君還趴在榻上養傷,她倒興高采烈地要出去玩兒了。

  沈青棠卻不管這許多,左右是他親口應下的,她恰好可以出去尋一尋姜熙。

  金影重新獲准進來塗藥時,趙淵正一動不動地坐在榻上,後背的藥油抹得一塌糊塗。

  「你倒是機靈。」這話里含著薄怒,趙淵猜到了,沈青棠這麼快趕過來,是金影自作主張去請的。

  金影硬著頭皮下跪請罪道:「屬下知罪……」

  下次還敢。

  誰叫他不忍心主子一個人孤零零地受罰,身邊連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呢?

  趙淵想起那小娘子倚在門框處,眼睛和鼻頭皆紅彤彤的模樣,心情沒來由地好了幾分。

  她是在擔心他?

  呵,還真是心軟的小娘子。

  「下不為例。」

  不過他好心情在第二日便被沈青棠攪弄了個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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