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男子的話音剛落，塗菱便陡然收了些情緒。
她眼前微微一亮，連忙點了點頭，「多謝掌柜的，他們說的果然沒錯，您可真是個天大的好人。」
男子垂眸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你先別急著謝我，我先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塗菱面上一怔，雙手有些不自然的揪住衣角。
旋即，有些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我不記得了。」
男子眉眼微挑，「不記得？不記得也好，你本身就是女子，若是想在我這裡做工，便不能用你本名。」
說著，他低頭思考了一瞬，目光不經意掃過身側的某樣東西，陡然眼前一亮，「從今日起，你就叫小糕吧，你跟我來，我讓人帶著你熟悉熟悉你主要做什麼。」
塗菱心下一喜，一雙黯淡許久的眸子總算是有了些亮光。
塗菱嘴角緩緩上揚，她終於能吃飽飯了。
半個時辰後。
「呀，我要去一趟茅房，你先去一號雅間將所有東西都擺放好，就按照我方才教給你的就行。」
一個小廝模樣的人，一邊捂著腹部，一邊對著身旁的塗凌說著。
還未等塗凌答話，便抬腳徑直往另一邊走去。
剛走了沒兩步，又強忍著腹部的疼痛，轉身，特意在塗凌耳邊再次叮囑了一遍，「那個雅間的人，可是大人物，進去之後，若是不小心碰上了客人，你的耳朵和眼睛就是個擺設，你明白了？」
塗凌重重地點了點頭。
眼底隱隱有些期盼。
這是她第一個活計，她一定會做好的。
與此同時，一號雅間內。
桑鸞整個人就跟無尾熊一樣，一手挽著孟柚寧的胳膊，一邊軟趴趴的倒在她的身上。
她腦海中突然閃過元錦笙的身影，突然出聲問道：「寧寧，你說阿笙是不是知道秋妝斜背後的東家是我兩了？」
孟柚寧想也沒想，「人家是長公主，想要知道什麼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更何況，她跟著我們前前後後去了好幾次秋妝斜，就算沒底下人去查，猜也猜到了七八成。」
「也是。」桑鸞嘴巴一張一合。
孟柚寧側身看了眼窗外，伸手輕戳了戳桑鸞，「你先起來，東西還沒上完，等下被人看見。」
桑鸞輕哦了聲，這才不情不願的坐直身子。
下一刻，雅間門被輕輕敲響，接著傳來一道怯懦的女聲，「請問可以進來嗎？」
桑鸞往一旁移了下，「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個女子便緩緩走了進來，手中端著天香樓的新茶。
她低垂著眉眼，整個人看著都很是小心翼翼。
她迅速上前，將桌上的一些殘渣收拾了下，又擦了擦桌子。
只是若是仔細看去，女子擦拭桌子的手隱約有些顫抖。
桑鸞視線驀然落在眼前女子身上，眉心不由輕擰。
不知為何，她在看到眼前這人的第一眼，心底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她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女子的手，陡然出聲，語氣溫柔，「沒事，你慢點擦，不急。」
女子聽此，動作一頓，慌忙朝著桑鸞和孟柚鞠了鞠躬，「多謝兩位客人。」
在拿起最後一側把壺時，女子手腕一抖，手中的側把壺順勢砸落在地。
裡面的茶水濺了一地。
右手提著的食盒也跟著掉落在地。
食盒內的糕點無一例外都滾了出來。
女子一驚，下意識抬眸看向桑鸞兩人，語氣是不自覺的慌亂，「對……對不起……」
女子隱藏在面紗下的小臉，隱隱發白。
她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的收拾地上的殘渣。
原本只輕微有些髒的地面，此刻卻是難以入眼。
桑鸞和孟柚寧不動聲色互相對視了一眼。
今日的天香樓顯然不適合再繼續待下去。
兩人驀然起身，正準備抬腳就走。
誰知，下一刻，原本正在收拾東西的女子卻陡然擋在了她們面前。
還沒等桑鸞開口，就見女子砰的一聲跪了下來，語氣誠懇，「兩位，兩位能不能不走？」
桑鸞輕笑了聲，「這是天香樓新出的規矩？沒有留下銀錢就不能走？」
女子慌忙抬眼，擺了擺手，「不是的不是的，是小糕笨手笨腳擾亂了兩位客人的興致，但是還請兩位能不能先不走，再給小糕一次機會好不好？」
儘管看不見對方的面容，但她語氣當中透露出來的害怕甚是明顯。
桑鸞正欲開口，掌柜的卻陡然從門外走了進來。
只看了一眼，掌柜的便知道事情的大概是如何。
他對著桑鸞和孟柚寧陪著笑，「兩位客官，她是新來的，想著說帶一帶她，沒想到讓兩位這麼不順心，您們放心，我這就將她趕出去。」
說著，側身看了眼一旁的小糕，「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緊出去？」
小糕瞳孔里划過一抹無助。
她猛然抬眼，不管不顧的上前一把抓住了桑鸞的裙擺，「不要，不要趕我走，我可以做好的，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
她嘴裡輕微呢喃著。
桑鸞默默往後退了一步，沒想到對方力氣還挺大，竟然就這麼跟著她往前移動。
「放手。」桑鸞聲音里已經透出一絲不悅。
掌柜的眼皮一跳，這個雅間內的客人出手闊綽，一次性就將一號雅間直接包圓。
舉手投足間也不像是尋常百姓。
但每次到天香樓時，都半遮著臉。
客人的隱私他們也有必要幫著隱藏。
想到此，他直接瞪了眼小糕，「沒聽見我說的話是不是？趕緊走，你往後不要再在一號雅間伺候了。」
小糕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起身。
她雙手垂放在雙膝上，眉眼低垂著。
下一瞬，小糕抽抽泣泣的聲音在雅間內響了起來。
桑鸞有些頭疼，怎麼突然就哭了。
哪怕是對方穿著一身男子的衣裳，但那眉清目秀的眉眼和白嫩的雙手，一看就知道是女子。
她輕嘆了口氣，略微彎腰，伸手扶住小糕的胳膊，將人輕輕往上一提。
「你先起來說話。」
小糕似是抓住了一點希望，抬眼下意識看了看一旁的掌柜，又看了看眼前的桑鸞。
她吸了吸鼻子，眸子裡已經蓄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