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馬健身房攏共分三層，一樓是辦月卡、年卡的普通用戶，二樓則是各個金牌教練帶的VIP學員，三樓屬於私人區域，需要刷卡才能進入。
惡意的源頭，來自於三樓走廊的隱晦目光。
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居高臨下，俯視著休息區的秦時。
他手掌撐在堅實欄杆上，眼神透出一抹冷意：
「好好的生意，讓人給攪黃了。真是晦氣！」
「老闆，羅教練、李教練，還有常教練，他們幾個都被巡察組拷走了。帶頭的領導讓咱們停業整頓，等查清結果，再重新開張。」
高跟鞋踩在實木地板上，發出「嗒嗒」聲音，女秘書走到西裝男面前：
「對了，巡察組還從更衣室里，搜出不少沒來得及處理的九龍藥劑。」
民不與官斗。
退一步海闊天空……
西裝男自我安慰著，緩緩收回視線。
可想了一會兒，仍然氣不過，罵罵咧咧道：
「羅輝這個蠢貨，也不知道從哪裡招的新學員，捅如此大的簍子！
巡察組的陳紜背景過硬，正兒八經的陳家嫡系。
那個女老師叫林雲卿，啟光衡大庶務處主任林霄漢的妹妹。
都市圈號稱陳林半天下，他媽的！一下惹上倆！」
換成平常，自詡還算成功人士的西裝男，面對巡察組也不用這麼忌憚。
這年頭，誰出來做生意，還沒點門路、沒個靠山了？
但運氣太差，都市圈千萬級的人口，偏偏撞到兩塊踢不動的鐵板！
「老闆，您消消氣。」
見到老闆火氣很大，女秘書有意識挺胸，讓左右半球更飽滿些：
「現在該怎麼辦？要不然跟秦總那邊匯報？讓他想想辦法。」
西裝男身材高大，脖頸異常粗壯，古銅色皮膚，宛若一頭人立的黑熊。
他瞥了眼毫不設防的誘人春光，卻沒有任何反應：
「先解決掉隱患，堵住老羅、老李、老常這幾個的嘴，讓他們別亂說話。
另外，儘量息事寧人，該退錢的退錢，不要再叫人鬧騰起來，擴大影響。」
女秘書掏出紙筆，把老闆交待的幾點記下、
期間又是彎腰，又是扭臀，各種拗曲線，就差把裙子撩起來了。
「嗯，叫老閆進來。這家店停了，其他的分店照常營業。」
打發掉搔首弄姿的女秘書，西裝男面沉如水：
「哪裡找的燒雞，只會分散老子注意力，影響老子打藥！等下就開了！」
他深吸一口氣，從保險柜里取出三支綠意盎然的濃郁藥劑，屈指彈了彈針頭，將其注射在皮下。
效果幾乎是肉眼可見，隨著藥劑打進身體，手臂的大塊肌肉蠕動收縮，腰腹像充氣漲大半圈左右。
「人體本身分泌的睪酮，哪裡比得上扎藥刺激來得快。只要肌肉漲得快，女人？不值一提。」
這幾年持續注射煙城那邊的「九龍合體至尊版」，西裝男對美色早就提不起興致。
等被叫做「老閆」的中年男人步入辦公室：
「老闆，您找我？」
西裝男沉浸在扎針的藥效里，皮膚慢慢發紅，而後變成紫青色，根根血管浮動在表面，跟著他的呼吸節奏來回浮動。
這時候的皮膚極為敏感，受不了任何輕微摩擦，所以他將西裝脫下，赤身而立。
足足四十分鐘左右，那股疼痛勁兒方才過去。
「老閆，又要麻煩你幫我殺人了。」
西裝男長舒一口氣，普通止疼藥對他來說，已經無效了。
除非花大價錢從煙城那邊購買「極樂貼」，才能緩解。
「老闆要殺誰？」
老閆長得很普通，頭髮稀疏，格子襯衫，有著不符合年紀的蒼老，以及行屍走肉般的班味兒。
如果丟在網絡公司，必然是頂級大佬，可出現於肌肉男遍地的銀馬健身房，就比較平平無奇了。
「老羅、老李、老常這幾個。雖然他們不清楚藥物供貨的確切源頭，可牽扯到很多優質學員，巡察組查得太深，麻煩最後又會落到我頭上。」
西裝男表情冷酷：
「近些年，我遇到什麼麻煩，都是你幫我解決，老閆。這次又要勞你出手了。」
老閆將稀疏的髮絲往後一抹，信心十足：
「老闆放心，我保證不會讓他們再有開口說話的機會。不過老羅、老李、老常被巡察組帶走，恐怕有些難辦，收費方面……」
西裝男出手闊綽，果斷出價：
「每人八十萬，買三條命。」
老閆仔細琢磨，隨後確定：
「應該能辦妥。等我好消息吧，老闆。」
西裝男很信任老閆，他剛開辦銀馬健身房，做連鎖店那會兒，遇上不少同行惡意競爭，損失慘重虧本賠錢。
之後認識老閆這位其貌不揚的殺手之王，替他打贏「商戰」！
「對了，老闆，那個舉報的學生仔，要不要……」
老閆眯起眼睛，手掌划過脖子。
「他啊。你先查查他住在哪裡，什麼家庭，弄清楚了……」
西裝男面色凝重，像是下定某種決心：
「我就親自登門！拜師！」
啊？
老閆愣住。
這展開不太對勁吧？
「老羅被抓之前，給我傳了一份錄像視頻，他在二樓貴賓室，當著老羅、阿強，一口氣扎了十九針九龍合體！
儘管只是普通版，而非我打的至尊版，也很不凡了！」
西裝男表情嚴肅，極為認真：
「而且他還採取口服的方式，依靠人體器官消化代謝，吸收藥效，沒有任何疼痛……老閆，你不懂，這個少年在我們健身界，乃是絕對的強者，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健體運動員都要厲害！
我想跟他討教『煉體』的經驗和理解！他是不是姓秦？很好，我要加入秦家門！」
得，又犯病了。
老閆深知，老闆這人重度痴迷增肌，開連鎖健身房賣藥只不過出於興趣，找各種速成渠道成為魔鬼筋肉人，才是目的。
他也沒勸阻，答應幫忙盯梢那個學生仔，轉頭離開辦公室。
離開銀馬健身房，打車回到高級公寓。
這位外貌酷似程序猿，實則是冷血殺手的中年男人，第一時間坐在電腦面前，將一張小心保證的黑色身份識別卡插進數據接口槽。
完成認證，登錄網頁，再極其謹慎地註冊新帳戶和匿名郵箱，最後進行不可見的信息加密。
確保將暴露風險降到最低，老閆這才點開那個「殺了麼」程序，發布訂單。
【目標：羅輝，李俊奇，常慶】
【附註身份信息……】
【配送地點：都市圈巡察組】
【配送時間：五天以內……】
【接單酬勞：三人共計六十萬……】
噼里啪啦敲敲打打，老閆終於弄好，點擊下單。
【殺了么正在為您匹配騎手！】
【請耐心等候……】
「這錢，真是越來越不好賺了。」
老閆沒有繼續等待，關閉這個不被官方記錄在案的灰色程序，清除所有痕跡，拔掉那張不記名的身份識別卡。
最後，他又取出從海州新星高價購買而來，據說出自機械學徒之手的鑄造徽記，將其放在掌心，低頭禱告。
「鐘鳴一聲，讚美齒輪；鐘鳴兩聲，撫慰機魂；鐘鳴三聲，注入生命……」
大約二十分鐘，完成這場充滿宗教意味的古怪禱告，老閆大汗淋漓，幾近虛脫。
作為差點就考上四大國立的昔日學霸，機械領域高材生，他很清楚在衡州新星，要小心一切電子產品，消耗電能越大，便越可怕。
「我這也算是拿命下單了。」
老閆坐在昏暗的房間裡待了很久，並未聽見夢魘似的嗡鳴，以及尖利的嘯叫，這才徹底放鬆。
每晚躺到床上，沉入夢鄉的前一刻，他都會想起舊城區那場大爆炸，轟隆的火光和升騰的濃煙中，讓人驚怖的滋滋電流聲盤旋在夜空，發出惡魔般的狂笑。
「衡州也該開放航線了，攢夠錢就跑路，衡州這鬼地方，待不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