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宇內烘爐,兵伐戰法
老梁眼皮一掀,剛拿起的北倉大窖又放下,手掌卻未鬆開,著瓶口。
南煌道館?
跟老子搶人?
絲縷殺意在心頭盤旋,氣機感知如疾電外放,隔牆鎖定門外的那道人影。
「好可怕的氣!」
駐足於長長走廊的任攸身形一震,好似冷電打過,感覺像被睜開豎瞳的史前巨獸盯上了,莫名有種暴露在食物鏈頂端存在面前的驚悸孩然所幸他也是專職級的武道家,意志堅定不被侵擾,氣機同樣向外一放,
宛若一團炙熱熔漿修地散發,將企圖拘拿自己的狂暴氣機生生頂開。
大氣突兀炸出悶響,盪起肉眼可見的圈圈漣漪。
兩股無形的力量仿佛公牛較勁,椅角相撞,誰也不肯退讓半分。
「都怪老師,非得讓我講這種忒過分的話,說是南煌道館的弟子,一定要夠囂張,夠霸道。」
任攸心裡暗暗叫苦,他算一眾門人當中,少有跟著老師學習舊武的真傳。
但天賦平平,年過三十堪堪突破專職級,未曾摘取武道家稱號。
他的氣機像團團火燒雲,勢頭比較大,但內里有些空,並未聚攏一體。
面對老梁宛似巨蟒絞殺,收縮不定的凶毒氣機,顯得進退維谷,很快落入下風。
「往常讓你下苦功,非得耍滑頭!連個半廢的殘疾都拼不過,唉!我的南煌道館,你們怎麼接得住!」
樓下坐在輪椅上的白髮老者重重嘆氣,低垂眼臉向上抬起,黯淡雙眸陡然爆閃。
任攸背後像挨了一腳向前跟跪走動兩步,滾燙熾烈的磅礴氣息,像烈陽騰地躍出,推動著他。
原本被層層消磨的炎熱氣機,一瞬間暴漲十幾倍,將老梁氣機逼退,甚至得勢不饒人,向其侵掠襲來!
「是高手!」
老梁吃了一個小虧,住瓶口的手掌不自覺收緊,捏出「喀」裂響。
他皮肉下的條條青筋猛烈彈跳,藏在心間的恐怖意象,又要掙脫出來。
「梁師。門外聲音聽著耳熟,我可能認識。
恰巧秦時站起身,讓老梁死死壓在心底的凶性,未曾徹底激發出來。
前者打開門,看見任攸,不由驚奇道:
「任老師,你怎麼來了?」
「泰安人傑地靈,風水寶地,來了就不想走,走了又想來。」
任攸汕汕笑道,他生得濃眉大眼,鼻直口闊,像個憨厚人。
委實很難達到老師的要求,突出南煌道館真傳的霸道恣意。
「任老師專門尋我的?」
秦時疑惑,他與這位中心城的武協成員,貌似就一面之緣。
聽對方剛才講話的口氣,竟然還是傳說中南煌道館的門人?
「秦同學,雖然沒有達到我家老師的要求,但天賦卓越,出類拔萃,是衡州武協不可多得的少年英傑,我自然感興趣。」
任攸背著提前寫好的台詞:
「秦同學可能不知道,南煌道館已經搬遷到泰安了,跟教育司那邊談妥,打算落地在當陽東郊。」
啊?
秦時腦袋冒出大大的問號。
這消息透出很強烈的荒唐離奇之感。
南煌道館什麼樣的地方?
衡州第一武道聖地,本土舊武派最後的排面。
大老遠搬遷到泰安就罷了,還要建在舊廠街?
聽著像知名車企打算在城鄉結合部開廠搞園區。
「當陽東郊很適合舊武派生根發芽。泰安過於繁華,一切向中心城靠攏,使人心思雜亂,難以潛心練功。
你們這地方電子封鎖等級高,網絡應用不普遍,反而適合作為不被打擾的落腳之地,。』
任攸表情認真,倒是沒露出破綻。
我去過舊廠街,那裡的孩子很純粹?
秦時撓撓頭,任老師你也喜歡踢足球嗎。
「裡面那位武道家,是你拜的學藝師傅嗎?」
任攸岔開話題,他今天確實是跟著老師過來,考察道館再建地址。
因為當陽東郊趕上城區改造,大量的棚戶區都要拆遷。
別說南煌道館,便是批塊地皮建體育館,起球場,都弄得下來。
秦時頷首說道:
「沒錯,我跟隨梁師學藝。」
任攸嘆息,這棵好苗子竟然有主。
依照老師的脾氣,肯定是要偷偷鬆土挖牆腳了。
可奪人衣缽,跟搶人老婆有啥區別。
到時候引發衝突,又該動手。
南煌道館的名聲就是這樣敗壞。
「可否讓我進去,與之一見?」
任攸頗為客氣,經過氣機方面的暗中較量,宿舍屋內的那位武道家,且不說生命力高低,僅論實力絕對不弱。
那股無意散發的血腥殺戮,凶毒陰勢的森寒氣息,宛若重重屍山血海,向他壓來,很是可怖。
而今的東夏,能夠經由血火鍛造武道家心神的地方,莫過於銀河邊睡,戰團服役的懷州、朔州。
其中的十六座基地巨城,乃是每個被選拔到戰團的「先登兵」必經之所。
這位大概有過從軍的經歷。
「梁師,南煌道館的任老師,想與你聊聊。」
秦時沒有貿然同意,而是扭頭詢問老梁。
「好。」
老梁拎著酒瓶放在桌下,便於待會兒好當趁手的兵器。
屋外那人,不像是善者。
秦時讓開身子,任攸進門,眼中閃過一絲異。
簡陋樸素的宿舍房間,以及老梁平平無奇的形象,都讓他意外。
這樣的高手,居然蝸居於此?
「小時,下樓買包煙。」
老梁吃著炒花生米,嚼得嘎嘣脆。
「哦。」
秦時應了聲,出門之前又說道:
「那個,梁師抽味道重的,還是輕的?
老梁擺擺手:
「你隨便挑。」
秦時笑道:
「那就輕點,壓得住火,不怎麼傷肺。」
老梁摸向酒瓶的手掌一頓,隨即點頭:
「成。」
,徒弟太機靈也不好。
他還沒動手,就被看穿意圖了。
秦時帶上房門,心想道:
「老梁要是把南煌道館的任老師腦袋開瓢了,我能不能說自己動的手,利用臨時巡察證件掩蓋過去?不然他一個體育老師,無緣無故打人,保准叫巡察人員拘拿盤問。」
唉,師傅脾氣太火爆也不好。
惹出麻煩,還得當徒弟的擦屁股。
「南煌道館?你師父是那位?」
老梁捏著花生米,用指肚磨去外皮,丟進嘴巴,嘎嘣嘎嘣咀嚼著。
「梁老師聽說過家師?」
任攸心下一驚,這位名叫梁正雄的體育老師,竟然知道南煌道館之主這輩子最大的忌諱。
不喜歡被人直呼其名!
很有了解啊!
「我也參加過群星杯,當然了,堪堪百強水平,離張——--」-前輩很遠,屬於看不到背影的那種。」
老梁輕輕頜首。
「百強,已是人中英豪了。」
任攸苦笑。
這位梁老師多半還不是參加少年組,而是青年組。
沒有前者的年齡限制,更寬鬆的選拔範圍下,廝殺只會更激烈。
畢竟並非人人都是少年得志,橫空崛起,一飛沖天。
祁無相為何號稱魔王,蓋因此人少年無敵,青年無敵,等到老年,依舊同輩無敵,生生壓服一代人。
這種近似神話般的傳說事跡,很難再有後來者做得到了。
「南煌武館對小時有興趣?」
老梁抿著酒,並未給任攸倒一杯的意思。
舊武派裡頭,兩邊爭徒弟這種事不算少。
自古以來拜名師難,收衣缽同樣難。
舊紀元的武術界,諸多數得出名號的前輩,都是因著未逢著合眼緣的真傳門人,臨終選下一句「不傳不傳」,將技藝帶進棺材。
「我家老師眼界奇高,一輩子就想著碰到個能跟賀嵐禪相差無幾的根苗。秦同學目前來說,除了頭髮不白,基本上如石佛少年轉世。」
任攸誠懇說道。
賀嵐禪少年白髮的風姿,至今還被不少新武派後輩模仿。
就喜歡染一頭白毛,然後穿長袍衣衫。
「希望我割愛?讓給你們南煌武館?洪聖招牌雖然不響亮,但到底沒死絕,還剩著我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傢伙。」
老梁挑眉,飲盡杯中酒,乾脆利落道:
「你不是我對手,要不這樣,把張前輩請出來,打死我,徒弟領走,如何?南煌武館的《宇內烘爐秘典》如雷貫耳,我很想討教一二。」
任攸頓時啞然,倘若當真如此,別說秦同學是否願意再接受南煌武館,老師那本就不多的名聲估計該徹底敗掉。
畢竟以大欺小,殺師奪徒,傳到何處,都不光彩。
放在百無禁忌的古老年代,也屬於「魔道行徑」。
宿舍之內,氣氛再次凝固。
任攸不知所措間,嗡嗡如洪鐘的聲音,修地砸進房間。
仿佛狂風裹挾巨石,散發猛烈氣勢,震得桌上碗筷顫動。
「老夫不曉得你犯過什麼罪,才受十二根禁絕級火刑釘的處罰。
這玩意兒傷你本源,就像在五臟六腑間穿出個窟窿,生命力流失嚴重,導致你體能衰退厲害。
老夫可以幫你逐一拔除,作為收秦時為關門弟子的代價,如何?」
十二根禁絕級火刑釘?
任攸險些驚呼出聲。
這未免太過駭人聽聞!
所謂火刑釘,乃是一種植入體。
通過近似外科手術的方法,打進人身四肢,脊柱,乃是顱腦和心臟。
最初是動盪年代時期,東夏特地為流放之民組成的炮灰軍團,設計出來的非人道增強戰力途徑它一定程度上可以抵消痛覺,並且以時刻刺激人身肌體的殘忍手段,促進生命力凝聚。
後來東夏民國成立將之廢除,但也有戰團選擇用植入火刑釘,作為刑罰處置犯下滔天大罪的「背叛者」。
十二根,代表著梁正雄的四肢,脊柱,包括心臟,可能都被植入了火刑釘。
而禁絕級,則是規格最高的那類。
意味著足夠壓制專職級一段武道家,也就是所謂的「將級」強者。
「我是自願接受火刑釘植入的。」
老梁輕飄飄給出震驚四座的回答。
這下連隔空傳音的白髮老者都沉默了。
「如此心性,如此意志,你絕對有機會跨步『封王』那一步。將級不是你的終點。」
白髮老者很惋惜,他深知戰團盛產強人,但真正能夠走到封王,成為軍團長的蓋世豪傑,仍舊如鳳毛麟角。
「張前輩,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下,讓我見識你名動星海的《宇內烘爐秘典》,死在這種臻至圓滿的舊武傳承下,我挺樂意。」
老梁倒是很淡然,似乎並未將自己的性命看得多重。
「罷了罷了,合該你們洪聖崛起。你師爺雷洪勝的名頭,我也聽聞過,算是一位老前輩,值得敬重。
就當有緣無分!反正老夫這輩子輸的人,單拎出來說,不算丟臉,認了!」
白髮老者的聲音落寞,好似意興闌珊。
自負功體蓋世,宇內無雙又能如何。
照樣跟舊紀元的老前輩一樣,把本事帶到棺材,含恨九泉之下。
「張-—」-前輩,我聽別人講,你的《宇內烘爐秘典》可以修復彌補,一切先天後天之傷,確保晉升專職級後,將功體推進到百分之百,是不是真的?」
老梁似乎好奇,主動問道。
「非老夫自賣自誇。舊武十大傳承,除去宴海山,寧元亥那等行至盡頭的武神。便是賀嵐禪他的《虛空冥想法》,祁無相的《日月羅天萬神咒》,於功體修煉上,也不如老夫的《宇內烘爐秘典》。」
白髮老者傲然應答。
「前輩是將小時看成關門弟子的人選麼?」
老梁又問道。
「當然。老夫已經收下九個徒弟,再尋不著合適根苗,就徹底死心了。」
白髮老者嘆氣,感覺自己的運氣太差,窮盡數座行政星球,始終沒有找到中意的好苗子。
「如果,前輩你願意立誓,傾盡傳授小時《宇內烘爐秘典》,我可以勸他承接南煌道館衣缽。」
老梁閉著眼睛思索片刻,隨後睜開說道。
「你捨得?」
白髮老者異。
坦白而說,秦時此子論天賦,也並非千古無二,獨步星海。
但他勝在各方都很全面,毫無短板,乃絕佳的鑄功體之選擇!
可謂天生契合南煌道館最終傳承。
「說實話,我一直在猶豫,洪聖的百相煉勢是水磨法子,三年五載顯不出厲害,賀嵐禪是修煉到大後期才展現威能。
而我除此之外,只會一門從軍行伍學到的《兵伐戰法》。就我個人的理解,《兵伐戰法》形成的生命場域,可謂至強。我覺得很適合小時!」
白髮老者頃刻明白,沉著眉頭說道:
「原來你出自第四戰團---秦帥所創的《兵伐戰法》,的確是大道至簡,但它弊端在於損耗潛能,累積傷病,幾乎鑄不成功體,正需要《宇內烘爐秘典》調和。你倒用心良苦。」
老梁低頭笑了一下,摸著那條瘤腿:
「我沒啥本事,換不到資源,也幫不到小時什麼,他想走得遠,路會很坎坷。
如果有前輩這樣的當世高手指點幾分,庇佑幾分,我能安心。」」
白髮老者感同身受,舊武傳承不易,一脈脈如薪火延續,稍不注意,可能就熄了。
「成!老夫這輩子總被世道教著做事,可我偏生不受教,硬要逆著走!賀嵐禪都走不通的路,
我未必不行!」
白髮老者意氣風發,那副垂垂老矣的衰朽樣子,都顯得精神抖擻。
樓下買煙回來的秦時,見著坐在輪椅上的老大爺渾身抽動,還以為是羊癲瘋犯了,趕緊推著就跑:
「大爺!附近就有診所,你咬點東西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