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你給我解釋一下什麼叫做自然死亡。」
艾薇覺得自己的腦殼隱隱作痛,她蹲在死去的男人身邊仔細查看。
胳膊上有擦破了皮的外傷,按照伊森的解釋,這是狼雞把男人的屍體拖回木屋時造成的,但這無法解釋男人的大出血。
犯罪嫌疑人伊森則搬了張小椅子坐在邊上,吃著艾薇帶來的牛奶和麵包,分了一半給翹首以盼的柯洛伊小姐。
他解釋道,「就是這個男人走在路上的時候突然吐血倒地,死得非常自然。」
柯洛伊小姐是這麼說的,在她趕過去救援前,男人就已經死了。
伊森承認自己昨天在內心吐槽過啟迪學社的信徒,認為他們是冷血無情的變態,但凡事都具有兩面性,只要你問心無愧,那麼就算你的證詞再蹩腳他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證明你的清白。
真相大於一切,這是每一名真理追隨者們的信條。
艾薇似乎想到了什麼,把男人的屍體翻了過來,讓他平躺在地上,從風衣內側的口袋取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吩咐道,「你來幫忙。」
伊森頓時產生了不詳的預感,「什麼忙?」
「幫我把他的肚子劃開。」
「這……不好吧。」
「他已經死了,查出真相至少能讓他死得其所。」
「我的意思是我在吃早飯。」
伊森晃了晃手裡的麵包,但在艾薇眼裡,這個藉口十分不可思議,她投來懷疑的眼神,仿佛並不理解的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衝突。
他只能加以補充,「血會濺到麵包上。」
「當成櫻桃醬就可以了。」
認真的眼神,還有理所應當的口吻,伊森原本想要斥責艾薇,卻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心裡一陣惡寒,「你……嘗過?」
「這很正常,以前在學社上學的時候經常要和屍體待上一整天,血和櫻桃醬的味道很像,至於腦組織,你可把它當成——」
「停,打住!」
這姑娘絕對不正常,伊森是認真的。
他覺得手裡的麵包都沾上了血腥味。
艾薇注意到伊森把小板凳往後挪了一米,用鄙夷的眼神掃了他一眼,冷聲道,「真沒用。」隨即,她將匕首對準男人隆起的肚子,筆直地地刺了進去,乾淨利落地一刀劃開。
大量的鮮血噴涌而出,把她的整張臉都染成了紅色。
「你看,我早就提醒過你。」
見狀,伊森又一次搬起小板凳,戰略性向後撤退了三米,同時也在心裡默默想這男人也不正常,正常來說被刀劃開肚子血不該像噴泉一樣。
他本以為艾薇會尖叫咒罵,然而她卻只是用袖子抹去了遮蔽住眼睛的血污,平靜地用雙手扯開了屍體腹部的劃口,觀察片刻後把手伸進去攪動了起來,這一幕讓伊森食慾全無,他的五官都擰在了一起,把只咬了幾小口的麵包遞給柯洛伊小姐。
柯洛伊小姐倒是來者不拒,從她一口吞下麵包的姿態來看,她甚至覺得這很下飯。
「他的內臟被融化了,多半是巫術造成的,行了,人不是你殺的。」
艾薇轉過她染血的臉,宛如一個真正的變態連環殺人狂,她還不忘糾正伊森,「但是你剛才為自己的辯護很有問題,要是遇到一些不喜歡刨根問底的人,會為自己招來牢獄之災的,下次別這麼說了。」
「大人英明!」
艾薇頭頂上豎起的金毛靈活得像人的手指,氣勢十足地直指伊森,「別阿諛奉承,趕快把牛奶喝完。」
「喝完了。」
「那就過來幫忙,把他挪到屋裡平坦的地方。」
伊森遠遠地瞧了一眼屍體,男人死不瞑目,足以看出他在臨死前經歷了極大的痛苦,圓睜的眼珠正死死盯著他,再加上肚子裡血肉模糊的景象……
「柯洛伊小姐,來幫我個忙唄。」
他當即呼叫場外援助,艾薇投來一副「沒救了」的眼神。
柯洛伊小姐的動作一如既往的麻利,力氣還很大,不出一分鐘就把男人的屍體拖進了木屋,唯一的問題是精密操作性不夠,弄得滿地都是血,讓他的新家看起來更像兇案現場了,艾薇則已經展開了接下來的工作,她將男人的屍體作為圓心,畫了一個圓,然後仔細地在圓裡面仔細地填充起他看不懂的符文。
圍觀群眾伊森產生了深切的擔憂。
起初,兇案現場看起來像是他和柯洛伊小姐為了搶奪路人財物,殺人越貨,而艾薇的到來,成功把這裡變成了邪神信徒們獻祭現場。
「艾薇大人,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艾薇蹲在屍體前,頭也不回,「不當講。」
「我覺得我還是講一下比較好,只是確認一件事,我們應該不是邪神信徒吧?」
「邪神獻祭的儀式不是這麼畫的,這是為了讓他開口說話。」
「讓死者說話?」
艾薇懶得再解釋,她很快完成了最後的符文,又從衣服內側的口袋取出了一個只有巴掌大的羊皮捲軸,嘴裡念念有詞,隨即雙目一凝,掌心的捲軸拍在了男人的額頭之上,整個屍體都散發出了幽綠色的光暈,無形的力量將屍體抬了起來,低沉的迴響讓整間屋子成了一座鬼宅。
她問男人,「是誰殺了你?」
「水……有問題……小心……大家都死了……必須警告溪、溪木……」
「咚。」
托舉屍體的力量消失了,屍體又一次癱軟到了地上,艾薇卻眉頭緊鎖,沉思許久,才喃喃道,「有人通過水源向他下了咒,你們是從哪找到他的?」
「大路上。」
「說明他是從河畔鎮來的。」
伊森能看出艾薇正在苦思冥想,因為他注意到這姑娘的頭頂上冒出了熱氣,看起來像是在散熱,而柯洛伊小姐卻忽然間躁動了起來,她撲騰著翅膀,向兩人發出警告,「咕咕,咕咕咕!」
屋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艾薇卻充耳不聞。
「你先躲起來!」
得到命令的柯洛伊小姐立刻藏到了柜子後方,擺出了一副刀斧手的架勢。
伊森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站在門後,等待著雜亂的腳步聲逼近門口。
來的人不止一個,隔著門,他聽見了抽劍的響動。
熟悉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鑽進屋子,「不要輕舉妄動,我們是溪木鎮的衛隊,你們……治安官,怎麼是你?」
喝聲戛然而止,破門而入的壯漢看見艾薇後,愣在了原地。
被打斷了思緒的艾薇終於回了神,她抬起頭,盯著衛隊長瞧了瞧,起身後仿佛全然忘記了自己渾身是血,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鬼般朝著衛隊長走去,這位五大三粗的漢子竟被她嚇得倒退了幾步。
「來的正好。」
艾薇問道,「你們一路上有沒有見到什麼可疑人物?」
所有的小鎮衛兵猶如晴空霹靂,他們面面相覷,確認了彼此內心的想法。
下一刻,十幾根手指不約而同地指向了艾薇。
包括她自己頭頂上的那一撮金毛。
「伊森先生。」
艾薇覺得自己年紀輕輕就要患上高血壓了,她在這千夫所指的狀態下敏銳找到了首要打擊目標,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再指著我,小心我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