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餘暉褪去,天空一點點被墨色浸染。
典故世界與主世界不同,並非遍地魑魅魍魎。
似乎活人死後化鬼的條件較為苛刻,外加人鬼間缺少隔閡,危險程度遠超主世界。
不知不覺間,採蓮鎮已經空無一人。
家家戶戶緊鎖門窗,屋內不敢發出絲毫響動。
衙門同樣寂靜無聲,過堂風吹得黃符亂晃,官兵嚴陣以待,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住院落。
楊合在歇息之餘,暗自琢磨著望氣術。
即便缺少引導陰氣的內容,望氣術依舊用處不小,鬼瞳竟然可以看到活人的陽氣。
準確來說,是活人的三把陽火。
三把陽火乃是陽氣的顯化,就在活人的雙肩與頭頂,一旦陽火熄滅,代表生機即將覆滅。
楊合也意識到哪吒生人勿近的凶性。
包括捕快在內,所有人就屬他的陽火最弱。
哪吒的混天綾一旦勒住,鬼瞳都無法輕易掙脫,自己看似倖免於難,實則陰氣深入骨髓。
楊合脖頸處的勒痕非但沒有緩解,反而在半日內愈發加深。
他甚至有種腦袋隨時掉落的錯覺。
咚。
突然,棺槨毫無徵兆的躁動起來。
官兵有半數口吐鮮血,他們的陽氣一瀉千里,差點就一命嗚呼,但很快棺槨又恢復平靜。
「李將軍,三公子醒了!!」
院落里一片混亂,李峰卻沒有輕舉妄動。
楊合注意到,棺槨的木質不知為何變得油潤些許。
仿佛浸泡在血水中。
楊合凝視著棺槨,恢復到3點的靈視看出部分端倪,縱橫交錯的血管遍布棺槨四面。
棺槨?不,更像容納嬰孩的女子宮房。
剛剛的異樣也不過是哪吒在胎動翻身。
「繼續鎮守,子時前鬧不出人命的。」
李峰淡淡的開口說道,接著閉目靠在門前。
眾人坐立難安,錢縣令早早的已經離開院落。
氣氛無比壓抑,楊合走出院落透透氣,順帶吃點衙門準備的乾糧,以免江湖道士撐不到子時。
宋括披著夜色匆匆趕來,直奔楊合所在。
「楊道長,王木匠死了。」
「怎麼死得?」楊合心底一凜,連忙問道。
「吊死。」
「目前正打造一副新蓋板,至於修補舊蓋板,估計難辦。」
兩人沉默無言,許久後宋括才再次開口,「我把衙門庫房翻了個底朝天,有一柄銅錢綁成的法劍,不知可不可以?」
「也行,讓我瞧瞧。」
楊合眉頭一挑,望氣術有關於銅錢劍的記載。
此辟邪法器較為少見,劍身的每枚銅錢都非常講究,必須國力強盛的朝代發行,外加品相完好、字跡清晰。
楊合接過由白布包裹的銅錢劍。
一入手,涼意直衝腦門。
宋括訕笑道:「確實有點邪乎,衙門記載曾經引得多人大病一場,道長莫要嫌棄。」
楊合掀開白布,百枚銅錢用紅線串成法劍,即便沒有開刃,仍有寒意撲面而來。
【陰銅錢劍】
【墓葬銅錢製作的普通陰器,不具辟邪的作用,傷及活人能折損陽氣,對付鬼也有一定作用。】
「好傢夥。」
銅錢劍最忌墓葬的陰錢,這把法劍反其道而行之。
宋括忐忑的問道:「楊道長,如何?」
「可堪一用。」
「那就好。」
楊合將陰銅錢劍別在腰間,影響陽氣也無妨,反正江湖道士的馬甲八成也是一次性的。
他有些不捨得陰銅錢劍,生怕會折損在哪吒手裡。
放在主世界,此陰器用作防身再好不過,武人遭受幾劍,怕是體內的餓鬼會直接反噬。
唯一的缺點是不耐砍,幾枚銅錢破損,威力會大打折扣。
楊合心滿意足的回到院落,等待子時到來。
他裝模作樣的盤腿打坐,結果因為陽氣受損疲憊湧上心頭,沒過多久,嘴裡發出陣陣鼾聲。
時間悄然流逝。
楊合半睡半醒間,耳邊隱約聽到嬰孩啼哭。
他猛地驚醒。
天色已是深夜,衙門處處燭火通明,唯獨院落里點亮多少燈籠都不夠,周遭陰沉的可怕。
宋括牙關打顫,邊扶起楊合邊沙啞的說道:「已是子時,楊道長我都打算呼喚你醒來了。」
「新蓋板準備的如何?」
「按照將軍府的要求,臨時找來一段百年槐木,做出來的棺槨蓋板就快送來院落。」
宋括完全把楊合當作救命稻草。
他算是看明白了,將軍府壓根不在乎採蓮鎮,想要活過今晚子時,只能依靠楊道長。
李峰沉聲喝道:「子時已到,棺槨蓋板呢?!」
諸多黃符散發微光,引得蚊蟲嗡嗡作響。
宋括連忙回應李峰,「李大人,就快到了!」
李峰站在陰影里盯著棺槨,看不清楚表情。
楊合強打精神,靈視增長的速度愈演愈烈,仿佛都能透過棺槨看到哪吒的屍首。
【靈視:5.6點】
密集的腳步由遠至近,四名捕快抬著棺槨沒入院落。
槐木蓋板極為厚實,但色澤深褐顯得格格不入。
李峰掂量一二蓋板,直接示意官兵上前,「三公子且慢走,莫要再醒來,此行將軍府送你一程。」
他喊著古怪的唱腔,眾官兵開始用拳頭敲擊地面。
頻率忽快忽慢。
楊合只感覺心臟狂跳,應該是某種道家超度的手段,棺槨隨即不再躁動,院落溫度銳減。
在靈視眼中,棺槨的材料質地愈發相似血肉。
楊合冒出雞皮疙瘩,右臂被宋括緊張的死死抓著。
「開棺!」
李峰話音剛落,點出四名官兵。
「喝。」
官兵表情滿是恐懼,卻沒有違抗李峰的命令,四人站在棺槨四角,小心翼翼的抬起蓋板。
才露出一絲縫隙,湧出的陰氣已經宛如實質。
楊合太陽穴脹痛,鼻血滴落,耳邊迴蕩各類雜音。
【靈視:6.8點】
哪吒帶來的威脅根本不是三山娘娘能比的,當然,收益也遠超尋常,靈視就是拿命換來的。
宋括膽戰心驚的問道:「楊道長,我們是否要離開院落?」
「不。」
楊合壓低聲音解釋道:「院落里有李大人鎮守,只要不失控,我們還是有機會活下來的。」
宋括瞳孔渙散,差點癱軟倒地。
陰風陣陣,棺槨內的嬰兒啼哭充斥怨毒。
四名官兵僵在原地,渾身已經皮包骨頭,二十四根肋骨不斷生長,在胸口形成一個骨圈。
「繼續。」
李峰言語毫無波瀾,又有四人接過蓋板。
他們本想推開屍體,卻發現屍體依舊死死抓著蓋板。
咚咚咚。
是哪吒在敲打蓋板。
官兵的死傷加劇,十息不到就化作屍體,他們的屍體與蓋板相連,後人抬棺愈發吃力。
李峰面露殺意,渾身血管經絡爆出。
「三公子,你為何苦苦撐著留在陽間。」
「休要怪末將……」
正在這時。
楊合不等李峰說完,在旁人驚恐的注視中主動上前,鬼瞳在眉心睜開,雙手搶著舉起蓋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