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生與小道士結伴而行,直奔萬壽村而去之際。
另一邊的官道上,大霧四起,馬蹄急促。
此刻天色尚早,未至晌午。
只見一匹膘肥體壯的黑毛駿馬撞開濃霧,馬蹄飛揚,鬃毛上下舞動間,捲起一絲絲霧氣,極是神異。
馬上的騎手戴著草帽,卻並不雄壯,反倒身形嬌小,說是他騎馬,更像是馬綁架了他。
「吁……」
這瘦弱「乘客」一勒韁繩,高馬前蹄立刻直立而起,差點兒把他摔了下去。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卻聽見霧氣朦朧間,隱隱約約傳來了幾聲異響。
他撤下草帽,抹了把臉,竟是個女子。
仔細聽去,前方霧間,似乎是刀兵相接!
這女子馬都騎不太穩,卻想趕這熱鬧,一調馬頭,就朝著大霧中奔去。
離聲音近了些,霧氣倒也散了些,算是能看清周身數丈距離了。
可她越是看,越是驚疑不定。
只因這一路往前,撒了一地的屍體!
這些屍體的衣服破破爛爛,卻個個膚白如紙,每一具屍體的身上要害處,都扎著大大小小的窟窿。
這臉色……不是殭屍,所以不是屍變,是屍鬼?
女子心臟狂跳。
這裡怎會倒了一地的屍鬼?
她剛想到這兒,驟然間!
一股腥風直奔她面門而來,等她看清時,只看到一張慘白如紙的臉,還有黑黃相間的稀疏牙齒。
不好!
女子只來得及下腰躲避,躲是躲開了,卻摔下了馬。
這位膘肥體壯的馬兄被屍鬼嚇破了膽,「唏律律」一嗓子,揚起四蹄就扔下主人跑了。
撲空第一下的面白屍鬼轉過頭,土黃色的眼珠盯上了女子,再度張開乾枯惡臭的大口,撲向她。
女子雖驚,但也不是毫無辦法。
可這時。
只聽「嗖——」的一聲,一桿漆黑的長槍竟洞穿了迷霧,眨眼間趕至撲向女子的屍鬼跟前。
在女子瞪大的目光中,那長槍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屍鬼的頭顱,「嗙——」的一聲將它釘在了一旁的樹上。
好厲害!
被洞穿的霧氣根本無法合攏,就聽一個腳步不慌不忙地走了過來。
來者,是一位面容冷峻的青年男子,他垂眸掃了一眼,不言不語,來到槍前,拔槍而出,手腕一抖,綠血灑落,槍尖再度乾淨明亮。
等女子回過神來,那位面容冷峻的青年男子早已不見了蹤影。
她的臉驟然一陣緋紅。
自己剛才竟然走神了?!
不過,真是可惜了,沒問姓名。
也不知剛才那位少俠,是哪家的年輕人……
少女懷春,一眼而定,她本就是逃出家來的,難不成在這荒郊野外,遇上了真命天子?
越是想,越是後悔,自己怎的在這種時候走神?
正生著自己的氣,突然間,腳步聲又回來了。
她瞪大眼睛,朝前看去。
只見那手持黑色長槍的青年人真的又回來了!
只是在看見她時,明顯一愣。
隨後,他轉身換了一個方向,又走。
難道我這般嚇人?
心下戚戚然,剛要起身離去,畢竟這裡屍鬼出沒,實在不安全,馬也跑了……
誰知下一刻,那手持長槍的男子又出現了。
見他再次撞散迷霧,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女子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男子站在原地,指了指自己左邊:「這是北嗎?」
她啞然,又噗嗤一笑:「這是南。」
男子剛要走。
她趕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喂,等等!」
「你要去哪兒?我帶你去吧?這附近我熟得很!」
男子本來沒想理會她,可一聽這話,他真的停下了腳步。
「你知道萬壽村在哪個方向?」
女子臉色僵了一下,勉強一笑:「當然知道,就當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公子,我叫絳珠,你叫什麼名字?」
「……」
「你是去萬壽村參加升仙會嗎?」
「……」
「那裡好是好,可不要久留……」
「……」
她說了很多,但他一句話也不再答。
問了一路,她也沒能知道他的名字。
————
「劍首山?」
小道士陳知安聽李道生問起,立刻瞪大了眼睛。
「兄台是劍首山來人嗎?難怪劍法如此凌厲!」
李道生一聽這話,心下有了計較。
斐再興應該才死在了這個世界,消息不知道傳沒傳開。
而且,不知道斐再興名氣如何,如果只是個無名小輩,那麼就算死了,也無人知曉。
不過這個世界,即便是渡難和尚那樣的人物,也是無聲無息地死在了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並不稀奇。
「我不是劍首山的人,有點淵源。」李道生倒是沒撒謊。
「哦……」小道士似懂非懂,「劍首山要渡過洛水一路往北,路途不近……」
「有快速到的辦法嗎?」李道生問。
這樣的世界,有個傳送法陣,或者御劍飛行之類的門路,應該並不罕見吧?他這麼想著。
誰知陳知安撥浪鼓似的搖頭道:「沒有,騎馬可能快一點,騎驢就不行。」
「飛呢?」李道生問。
陳知安驚奇地看著李道生:「怎麼可能?武人有輕身巧力,可以縱越翻騰,咱們用些術法也能跑得輕巧一點,要說飛……怕是只有天生長翅膀的禽類成了妖邪,可以飛吧……」
一聽這話,李道生心中最隱秘的擔憂稍微輕了一點。
雖然是志怪世界,但似乎是末法時代了。
難怪普通人的生存環境如此惡劣,求神拜佛都無用了,但邪祟妖魔卻層出不窮。
也只有那些傳承了技藝,道法的人,能稍微庇佑一下人族了。
不過……很看良心。
比如他。
李道生飛快掃了一眼陳知安。
這個小道士,本事不錯,人也不錯。
唯獨……命不好。
李道生是從第十三月給出的楔子裡,知道的萬壽村。
那個地方,對於他而言,是百分之百的有問題,而且是要人命的大問題。
但這個小道士竟然是以「朝聖」般的心態,要去萬壽村。
勸都勸不回去。
不過,人各有命。
自己的頭上都仍懸著不止一把刀,李道生也沒立場去指教別人。
說起來……這次算上自己在內,進來了三個人。
不知道那個持槍的青年人,和不露臉的女人到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