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生沒有回答。
「咱們掌柜的也是好心,肯讓她在這兒表演,不然她早餓死了。」
「得嘞,客官,您慢用!」
小二幾句聊完,也不多話,繼續忙去了。
李道生看了一眼下方,那聽說半人半妖的女子仍在扭動腰身,身上的衣衫也在一件件減少。
最後堪堪只剩裹著胸脯的一塊布。
她的相貌倒不能說非常美艷動人,但卻足夠妖嬈魅惑,不一會兒,那桌上就多了一大堆的銅板。
嚷嚷著脫一件給一枚銀子的倒是一個子兒沒給。
看得出來,這女子有點兒功夫在身上,周圍鹹豬手不少,她愣是沒被摸到一下。
表演結束了。
剛剛圍攏過來的人群又作鳥獸散,女子下了高台,一件件穿上衣服,好像連長相也變普通了。
她額上見汗,收好得來的銅板,四下看了一眼,似乎想找個地兒坐下。
現在倒的確是吃午飯的時間。
但剛才還對她頗為瘋狂的男人們,此刻卻又成了正人君子,見她過來想拼個桌,一個個都厭惡地揮著手,讓她滾遠點。
按店小二的說法,髒。
女子咽了口唾沫,又渴又餓,討口水喝人家都不給。
低著頭,她正要往客棧外走,卻聽樓上傳來一個聲音:
「我這裡還有空位。」
女子茫然抬頭,看向二樓,和李道生雙眼恰好對視。
李道生對她一笑,下巴往旁一點,示意坐這兒來。
女子趕緊低下頭,在一堆嘖嘖稱奇的聲音里,快步上了二樓。
她也不敢多看李道生兩眼,只低著頭說:「謝謝公子,我……我喝杯水就走。」
李道生倒是不在意,他手伸向筷籠,拿出一雙筷子,遞到她跟前:「我菜點多了,你若是不嫌棄,可以一起吃。」
女子愣在原地,緊盯著那雙筷子,似乎想到了什麼,抬頭看向李道生,卻發現他的眼睛雖然不夠清澈,有些混濁深沉,但確實沒有她曾見過的那些赤裸眼神。
「謝公子……」她接過筷子,低著頭。
李道生又抬手叫來小二:「添個碗,再炒兩個菜。」
「好咧!」小二笑容有些僵硬,但不會和錢過不去,上來遞了碗後就下去了。
她一直低著頭,默默吃著菜。
李道生也沒閒聊,讓她上來拼個桌吃個飯本就是很小的一件事。
他腦子裡在想另一件更要緊的事。
按理說,自己路上一通耽擱都已經到了萬壽村,其他兩人應該也到了吧?
問題就在於,要不要匯合?
他不清楚那兩人的性情,萬一那兩人來自某些很兇惡的世界,本身也不是什麼好人,那需要防備的東西就多了。
沒人說過,一起進來的就是隊友。
正當這時,女子突然說話了。
「奴家紅雲,冒昧請問……公子名諱?」她有些怯生生地抬起頭。
李道生回過神來,笑到:「李道生。」
「李……公子,」紅雲呆呆地看了他好幾眼,低聲問:「公子不嫌棄我?」
「你是指?」李道生看著他,有些不解。
「大庭廣眾,以色娛人,不知……廉恥……」最後兩個字她說得太輕,差點兒沒讓李道生聽見。
李道生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打量了她一眼:「紅雲姑娘想多了,在我家鄉,這樣的表演多的是。」
真要說起來……李道生心底比較了一下,紅雲穿得比他那世界的勁歌熱舞團還要多些。
紅雲意外地瞪大了眼,沉默片刻後,她又低聲說:「可是……我……我是半人半妖。」
李道生示意她看自己懷裡抱著的劍,半開玩笑地說:「也沒事,我打得過。」
「噗……」紅雲展顏一笑,略顯普通的臉又露出了幾分妖嬈嫵媚。
李道生也沒閒工夫多聊,他剛要起身告辭,讓這位紅雲姑娘自己慢慢吃。
卻聽紅雲忽然又問:「恕紅雲失禮,公子能告訴紅雲,為何要來此地嗎?」
李道生如有所思地看向她:「升仙會如此盛會,人盡皆知,我當然是為此而來。」
這次,紅雲沉默良久,放下筷子,說:「謝公子款待。」
又停了片刻,紅雲俯下腰身,低聲到:「公子若信紅雲,還請……明日萬不可來此地。」
「告辭。」
紅雲匆匆離去。
李道生心底微震,看著她的背影,心下已知,這萬壽村,原來早已暗流涌動。
————
昨夜出事了。
今日的齊雲山,有些壓抑的氣氛。
常淨道人雖然不是代掌門,但作為大師兄的他,早已有了掌門之實。
眼下,六具屍體正擺在殿上。
每一具屍體都是面目驚懼,心臟不翼而飛。
門人弟子人心惶惶,已經傳出了不好的傳聞。
有說是飛升的祖師降罪,有說是左近出了妖魔,專程來找齊雲山的麻煩,說什麼的都有,但人死了,是不爭的事實。
知曉內情的常淨,常明,常清三位道人,和昨晚負責去取神仙髓的守一道人,都在殿內。
常清把昨夜取來的神仙髓交給了自己的大師兄,又講明了昨天的前因後果。
「我本欲下山親自去取神仙髓,誰知在半山腰上,遇上了一個和尚,他自稱來自南明山,是來尋那位多年前失蹤的渡難大師的。」
「我將他引進山門,親自看著,沒讓亂闖,」常清道人看向守一道人,「取髓之事,就交給了守一。」
「守一,你一字一句重複我昨日的交待。」常清道人說到。
守一道人渾身一顫,不敢多言,趕緊一字不漏地複述了昨日常清道人的吩咐。
常淨,常明兩人聽了,卻是沒發現問題。
那麼……問題只能是出在他身上了。
常淨道人伸出右手,一攝!
守一隻覺一股恐怖的吸力傳來,下一刻他就被大師伯抓住了脖子,連喘息都難。
「說,除了取神仙髓,你還做了什麼?」
常淨道人面白無須,身子修長,一雙眸子落在守一道人身上,讓他如墜冰窖,顫慄難忍。
「弟……弟子怕沒取乾淨……浪費機緣,就……就按壓了那心臟一下,多擠出了一滴神仙髓。」
守一道人一邊掙扎,一邊急聲道:「弟子發誓!就一滴!」
「就多擠出了一滴!」
「蠢物。」
常淨道人右掌收緊,只聽「咔」的一聲,守一道人脖子一軟,瞪著眼睛立時沒了聲息。
「兩位師弟,酉時之後,不要離開大殿。」
常淨道人的聲音,迴蕩在空曠的殿內。
「咱們的師尊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