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你要知道,命運永遠是未知的,是不可控的。』
『魔女們所謂的玩弄命運,其本質不過是從命運無數的分支中,選擇出一條自認為最適合自己的存在。』
『這不是玩弄,而是一種另類的抉擇,是命運的一部分。』
『因此與其說魔女們是在操控命運,倒不如她們說是在探索命運中更多的可能。』
『因為只有看到更多的命運分支,知曉更多的可能,那我們最後做出的抉擇才能更加完美。』
『而我們魔女雖然無法直接操控命運,但卻可以引導別人在面對命運的抉擇時,做出那偏向我們一方的抉擇。』
『你不用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因為我們的出現於他們而言,同樣是命運無數分支中的一條,是萬千可能中的一種可能。』
『只是有一點安娜你一定要記住,那就是一些在當時看來可能是最完美的選擇,其最後所通向的,卻有可能是最槽糕的結局。』
『因此在面對每一次的抉擇時,你不要在乎它是否完美,而是應該問自己,它……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若你能夠一直這麼做,那即便未來的某一天你站在了名為絕望的深淵面前時,你就依然能夠坦然的面對它,毫無畏懼。』
『因為這個由無數次抉擇後所通向的深淵,乃是你一次次發自內心,並遵從自身意志後所給出的答案。』
『你不用後悔,也無需後悔,因為無論再重來一百次,一千次,還是一萬次,遵從內心的你,依舊會給出相同的答案,並通向這個註定絕望的深淵。』
『這就是命運啊,安娜,它從不會被任何人玩弄,也不可能被任何人玩弄,因為命運它雖然看似能夠被改變,但實際上……它從未被改變。』
『所以,請遵從本心吧,安娜,哪怕它註定了通向深淵……』
殘破的教堂內,安娜手中的影鴉魔杖洞穿了萊茵的胸膛,目光呆滯的看著魔杖上乾涸的鮮血。
此時的她如走馬燈一般,陷入到了莫名的回憶中。
很奇怪,安娜本以為此時的自己會有很多想法,其中應該還有不少是關於萊茵的。
可實際上,她此時第一個回想起的人並不是萊茵,而是她的老師……凡妮莎。
隨著回憶結束,安娜的心神被重新拉回到了現實。
她看著面前雖然死去,但臉上卻依舊掛著微笑的萊茵。
終於是明白了老師凡妮莎當年所說的話。
『遵從本心,哪怕它最後註定通向深淵嗎……』
『所以老師你剛剛的悔恨,其實並不是在悔恨教會的背信,而是在悔恨你在某次命運的抉擇中違背了本心吧。』
『既然如此,那這一次我就遵循內心的聲音,向自己的命運,給出一個無悔且唯一的答案。』
安娜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她抽出插入萊茵胸膛的魔杖。
並將他的屍體小心的擺放在了地上,動作之中……滿是溫柔。
隨後,她揮舞起魔杖,無數影鴉開始在萊茵的屍體周圍盤旋,並最終覆蓋其身。
而當影鴉散去,萊茵的屍體發生了巨大變化。
只見此時躺在地上的人,不再是萊茵,而是安娜……安娜·奧爾蒂斯。
與此同時,安娜的模樣也發生了改變,變成了萊茵,萊茵·西蒙斯。
『萊茵』深深的看了地上一眼,隨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堂。
而也是在其走出教堂的瞬間,一場大火……將整個教堂徹底覆蓋了。
洶洶的火光中,瘦狹的街道上,孤絕的月輝下,荒蕪的小鎮內。
萊茵低著頭,獨自一人行走在教堂無人的小路上,直至消失在了黑夜的盡頭。
『萊茵,屬於你的故事不應該在這裡結束,你所貫徹的騎士之道,也不能在這裡停止。』
『我會繼承你的騎士之道,背負上你的靈魂,你的命運,你一切的一切,並讓萊茵·西蒙斯的名字,傳遍世界的每個角落。』
『即便真正踐行此道的人,並不是真正的你。』
『而也是從今天開始,屬於魔女安娜的故事就此結束,取而代之的……是屬於萊茵·西蒙斯的故事。』
在那之後,聖光教會內突然出現了一個富有天賦,並真正貫徹聖光教義的教會騎士,萊茵·西蒙斯。
而也是在這之後的不久,一本傳說是按照萊茵騎士早年經歷所寫的遊記小說,一同出現在了普羅大眾的眼中。
這本小說的名字便是……《劍與血的悲歌》。
作者:安娜·奧爾蒂斯
而這場『血與劍』的命運之夢,則是在偽裝成萊茵的安娜踏入黑暗的那一刻,徹底結束了。
...
一處無垠的,周圍遍布無數碎裂鏡片的空間中。
萊茵睜開眼,而後眼神迷茫的看向這處陌生空間。
就在萊茵思考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時,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於他的耳邊響起。
「那鐵劍刺穿了少女的胸膛,滾燙的鮮血順著騎士手中銀白的長劍流出,少女此時的眼神滿是解脫,騎士的眼神卻充滿悲傷,因為他雖然終結了小鎮的夢魘,但也徹底失去了自己的愛人,這場血與劍的悲歌,在此時……落下了它的終章。」
萊茵轉過頭,只見夢中的『妻子·安娜』此時正穿著她那標誌性的黑羽長裙,肩膀上停著一著烏鴉,雙手捧著遊記,平靜的述說著這書中的故事。
萊茵看著她,看著這位自己現實中從未真正遇到過的陌生魔女,開口詢問道:「所以這裡面所寫的,就是我的命運嗎?」
安娜搖了搖頭。
隨後她丟掉了手中的遊記,赤足踏在了未知空間那如鏡子般光滑的湖面上。
安娜走到萊茵面前。
此時的她還是如夢中一般,身材妖嬈,面容精緻。
但萊茵卻和原本的夢境中不同。
此時的萊茵面容稚嫩,身材瘦小,乃是他現實中此刻真正的模樣。
望著眼前這個幼小的萊茵,安娜解釋道:「萊茵,這不是你的命運,也不是我的命運。」
「我只是讓兩個本不該交織在一起的命運,交織在了一起,並以夢的形式呈現出它的結果。」
「至於這書中所寫的,便是那命運無數條分支中的一條,也是我迄今為止看到的所有不可能中,唯一的可能。」
「萊茵,你是特別的,你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命運,哪怕這條命運最後通向哪裡我並不知曉。」
「但就在剛剛,我已經遵從本心,做出了我無悔的抉擇。」
「而現在,則是到了該你做出抉擇的時候了。」
「但在這之前,萊茵,我想先讓你看一下真正屬於安娜·奧爾蒂斯的,那無數條命運分支中,從未出現過『萊茵·西蒙斯』的過去。」
安娜揮起手,那無數原本懸浮在空中的『鏡子』開始一面又一面的在萊茵面前閃過。
而這些鏡子所呈現的,則是一個又一個如『血與劍』類似的命運畫面。
且在這些畫面中,萊茵看到了好幾個熟悉的人。
一個是安娜。
一個是聖光教會高階牧師·拉爾克。
以及最後一個讓萊茵無比意外的,來自男爵古堡的見習騎士,萊茵非凡之路的引路人……弗格斯。
和夢境中與安娜成為夫妻的萊茵不同。
安娜在給萊茵所看的無數命運分支中,安娜從未以『夫妻』的形式與弗格斯有過交集。
這是因為在安娜的心中,哪怕重來無數次,她都不會做出這個選擇。
因此在安娜給萊茵所看的無數命運分支中,她都是以普通居民的身份,生活在澤維爾小鎮中。
不過無論安娜最終的具體身份如何。
其最後的結果都是被教會高階牧師·拉爾克找上,並爆發出那一場『命定』的非凡之戰。
而在這個關鍵的命運節點中,又一次分化出了無數的分支。
在這些分支中,有『弗格斯』出現的,也有沒『弗格斯』出現的。
而在這些命運分支中,萊茵看到了弗格斯一次又一次的選擇。
不過他的選擇,竟出奇的相同。
那就是選擇相信教會高階牧師·拉爾克的話,對安娜的痛苦袖手旁觀。
而也是在這萬千的分支中,萊茵見證了安娜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死亡。
但唯獨有一次,安娜活了下來。
那是因為在這個命運分支中,有小鎮居民發現了拉爾克才是小鎮瘟疫的源頭。
而安娜則是一直在試圖解決小鎮的瘟疫,並為此付出了許多的努力。
因此在面對安娜被拉爾克牧師用聖火焚燒時。
小鎮居民們雖然畏懼安娜魔女的身份,懼怕拉爾克的強大。
但其試圖拯救小鎮的壯舉卻是感動了小鎮內的不少人。
因此他們最後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站在安娜這一邊。
並用他們的生命,幫助安娜拔出了插在她胸口的『聖釘』。
至於弗格斯……
他則是在這一次的命運畫面中,逃跑了。
而也是通過這一次萊茵才知道。
原來澤維爾小鎮同樣屬於莫頓公國的荊棘領。
那畫面中的故事對於萊茵來說,其實並不遙遠。
安娜獨留下這個命運畫面,平靜的說:「這就是我真正的命運,也是我真正的過去,屬於安娜·奧爾蒂斯的過去。」
「萊茵,我剛剛說我已經遵從內心,對自身的命運做出了無悔的抉擇,而這個抉擇……便是你。」
「我已經把我的未來,我的命運,我一切的一切,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只因你讓我在無數的不可能中,看到了唯一的可能,那唯一的,能夠給我帶來救贖的可能。」
「萊茵,請原諒我此刻的隱瞞,因為現在的我無法告知你我眼下的確切情況。」
「你只需知道從那天之後,名為安娜的魔女就漸漸被仇恨所影響,走在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上,並不再回頭。」
「我曾以為那是對我來說最完美的選擇,亦是我對聖光教會最好的報復。」
「可在我看到這條與你交匯的命運後,我突然發現我錯了,原來我真正想要的答案,並不是這個。」
「萊茵,夢雖然是假的,但你對我的救贖卻是真的。」
「所以,你願意再次相信一個魔女的話,相信她的懺悔,並為此背負上她已經扭曲的靈魂,進而改正她的錯誤,為其帶來救贖嗎?」
安娜說完後,兩道大門同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一扇大門滿是光亮,其內更是鋪滿了鮮花與掌聲。
但在這扇門中,並沒有安娜的身影。
而另外一扇大門則是遍布幽光,其周圍不僅布滿了荊棘,萊茵更是隱約從門內看到了一個扭曲的,滿身血光的人影。
毫無疑問,這就是安娜此時拋出的問題,也是萊茵所面臨的抉擇。
是選擇無視安娜的請求,獨自走上光明的非凡之路。
還是選擇對安娜伸出援手,把本不屬於他的錯誤背負到自己的身上,從而走上一條註定坎坷的道路。
這個決定看似艱難,但萊茵卻幾乎沒有猶豫的就給出了他的答案。
他抬起頭,亦如命運之夢中那般對安娜露出了一個純淨且溫暖的笑容。
「沒有一個騎士會對無辜者的求救視而不見,哪怕對方的身份是個魔女。」
話語落,萊茵就果斷的朝著那扇象徵著黑暗與荊棘的命運之門走去。
這,就是他的答案。
不過就在快要進入這扇命運大門前,萊茵卻是突然停了下來。
他回頭看向安娜,用發自內心的真誠之言,開口道:「安娜,我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還能對我綻放出如夢中一樣真誠的笑容。」
「倘若真有那一刻,那這便是你對我今日抉擇所送出的最好的禮物,畢竟那樣的你,真的很美。」
「順便說一句,我相信的從來不是作為魔女的你,而是一個擁有善良的,無辜者靈魂的你。」
「因為,我,萊茵·西蒙斯,已經於那遙遠的你看不到的地方,聽到了來自安娜·奧爾蒂斯的禱告,並在此……給出她想要的回應。」
「她需要救贖,也值得被救贖。」
說罷,萊茵也沒去聽安娜的回應,而是直接義無反顧的踏入到那註定滿是荊棘的命運之門中。
亦如他在夢中那般義無返顧的踏入了那洶洶的聖火一樣。
從不對不公的審判袖手旁觀。
從不放棄任何一個值得被拯救的無辜者的靈魂。
這就是萊茵的道,也是他對自身命運做出的抉擇。
哪怕這個需要被拯救的人不是安娜也一樣……
而看著消失在命運之門內的萊茵,此時的安娜早以被萊茵剛剛的話給弄得滿臉通紅。
隨後冷靜下來的她抬起修長的玉手,捧著自己那如嬰兒般滑嫩的臉頰,喃喃自語道:「那樣的我,很美嗎……」
安娜就這樣獨自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隨後她重新回過神,一臉希冀的看向那已經完全沒入漆黑命運之門的身影。
「快點長大吧,小萊茵。」
「我的命運,我的未來,我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在此刻寄託給了你。」
「從今往後,我會陪著你,一起走上那條通往未知的命運之途。」
「哪怕這條路最後通往的並不是我期待的光明,而是更深的黑暗,但我也不會有半點後悔,因為這就是我遵從本心之後所做出的抉擇。」
「安娜·奧爾蒂斯的過去雖然沒有你,但她的未來……一定有你。」
「你我會在未來某個命定的節點中再次相遇,屆時,安娜·奧爾蒂斯一定會給予你想要的,最好的禮物。」
「一個由滿是謊言組成的魔女所露出的,最真誠的笑容。」
說罷,安娜的身影就化作一道漆黑的烏鴉,飛入到了萊茵所選中的那條命運之門。
與此同時,現實中的萊茵手背上。
一根形似烏鴉羽毛的,漆黑的命運之徽,出現在了萊茵的手背上。
而也是從這一刻開始。
那獨屬於非凡者的非凡特性,於萊茵這個曾經的凡人身上慢慢湧現。
這標誌著屬於萊茵的非凡大門已然敞開,並歡迎他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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