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男子的大手放在虞晚霞的肩膀上,眼底滿是期望:「你作為我們離乾國年輕一代唯一的神血獨苗,你的幾個哥哥尚且都不如你,只能靠你去挽救離乾。」
「我明白。」
聽到皇叔的叮囑,虞晚霞深吸一口氣,神情帶著某種義無反顧的決然。
「蟒雀吞龍,光復離乾,是你自出生以來就背負的宿命。」
她的腦海,不斷迴蕩著離開王都之後,臥病在床的父王囑託。
為了順利進入大夏王朝,她不僅帶上了傳承百載的鎮國寶劍,還研究了各大皇子的性格,本來想見已經羽翼漸豐的大皇子,卻沒有見到。
前往四皇子府的路上,半路殺出了一位蓋世狠人,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不過也算歪打正著了,二皇子的名聲在大夏京城早已如日中天,以後的龍氣說不定比大皇子還要旺盛強大,留在他的身邊,說不定反而是明智的選擇。
......
夜晚到來。
皇城萬家燈火絢爛如華。
永樂宮之中,歌舞昇平,鶯鶯燕燕,一切盡顯國泰民安。
來自後金王朝、北汗王朝的使臣看著宮殿中心的樂師舞女,感慨大夏的地大物博,連女子都是這般水靈靈的,妖嬈多姿。
目睹這一切的聖乾大帝,身著寬袖龍袍,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心底卻是說不出的沉重。
這是他登基的第二十年。
當年那位相貌俊朗,騎著駿馬,從九龍奪嫡之中殺出的青年帝王,如今也老了。
倒不是說,他活不了太久,而是說他這輩子就這樣了。
年輕之時,尚可憑藉滿腔熱血,接過太祖家業,能從藩王之亂之中殺出。那時的自己,胸懷天下,認為自己無所不能,可扶大廈於將傾。
在推平大乾,在吞併數州十餘國後,改國為朝,定都金陵之後,整個人說不出的疲憊,好似再也騎不動馬了。
宛若風中燭龍,獨自舔舐著傷口,卻很難有爬起來的一天。
他曾找國師算過。
有沒有一天,自己能夠一統東洲,萬古留名。
可國師卻跟他說,紫薇入限,氣數不足。
那個時候,他方知曉,人力有盡時。
每個人自出生以來,就背負了不同的使命,做完了之後,想要再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只會失敗。
漁夫這輩子,就只能待在那個魚塘,柴夫永遠也走不出他的快活林。
聖乾大帝想要一統東洲,他卻覺得自己很難做到。
其餘五大宗主國,哪個是等閒之輩?誰手下沒個十來個小國支持?
這個平衡太難打破了。
紫薇入限,行事在人。
國師的解釋是,當紫微星進入某個大限時,底下的人會對該階段的運勢產生顯著影響,所以他只能靠自己的幾個兒子,去彌補大夏王朝的氣運。
某種意義上,他的氣數,其實是被幾個兒子瓜分了。
這樣想,他的心中就平衡了很多。
二子落水之案,三子母親德妃受天劫而死,古教刺殺之事,這些看似迷霧重重的事情,他豈是真的看不出一點端倪?
只是現在的大夏,沒有多少精力放在內部鬥爭之中。
藩王餘黨,邪教勢力,北蠻妖族皆是蠢蠢欲動。
這個時候清算朝堂,整改鎮武院,背後的勢力必將京城鬧個翻天地覆,無疑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是極不明智的行為。
只要不鬧出太大的亂子,有傾覆帝國之禍,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在就是等著自己的幾個兒子長大,看誰有本事從他手中接過這帝位。
就在大家看跳舞的時候,有一位戴著雙絨毛烏紗帽,皮膚黝黑,手臂有各種凶獸紋身的後金使臣端起一杯酒,來到了聖乾大帝的身前,用那蹩腳的大夏官話,覲見道:
「參見陛下,大夏此番百國盛宴的待遇,盡顯地大物博,實在我後金好生羨慕啊!」
周圍文武見關係向來僵硬的後金王朝居然開始夸上大夏了,也是十分意外。
聖乾大帝沒有露出一點喜色,而是指著桌案的果蔬菜餚,淡笑道:「哦?這些平常之物,難道後金都沒有嗎?」
「陛下有所不知啊。」
後金使臣長嘆一口氣,隨後開始訴苦:「現在正是入冬之季,東北酷寒,我後金的土地種不出一點糧食,每天不知有多少百姓被餓死,如果可以,我想請陛下大發慈悲,可否將糧食借於後金,以渡過這個冬天?」
這番話下來,幾乎沒有官員的臉色是笑著的,全部變得嚴肅無比,心中只有四個字。
狼子野心!
這後金使臣,表面哭慘,實際上,卻是想向大夏索要糧食。
給予後金王朝糧食,就等於是在支持大夏的敵人。
在漫漫歷史長河中,東北的後金王朝,一旦遭遇重大的饑荒,就會南下掠奪大乾王朝。
前車之鑑,後車之師。他們自然不會上當,做出用糧資敵這樣的事情。
聖乾大帝一眼看破對方的算計,並沒有道破,而是雙手一攤,無奈道:「可是我大夏去年一年的糧食,也沒有多餘,只是剛好溫飽而已,眼前的盛宴,已經是朕縮減皇宮三個月的開銷才擺出來的。」
文武大臣也沒想到,一向鐵血無情的聖上,也開始哭窮了。
後金使臣聞言面色一僵,他聽說,大夏國人最好面子,平日裡都是如何慷慨,怎麼今天大夏皇帝卻一點不要面子?
不過沒關係,他也有後手,後金使臣面上浮現擔憂之色,道:「後金因為饑荒,內部爆發了數場暴動,流民叛亂四起,可到時候我怕有賊寇跑到大夏的土地上作亂。」
此言一出,許多武臣大將已經遏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想要拔刀而起,卻被一旁人攔住。
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什麼暴動,什麼流民。
分明就是後金南下的警告,言外之意就是,你們如果不給糧食,我們的百姓熬不過到來的冬天,到時候他們變成劫掠的流民,就不要怪我了。
這種做法確實噁心至極。
聖乾大帝心中即使不爽,表面上也不能動怒。
剛休養生息幾年的帝國,不能再陷入戰亂中,大夏內部還有諸多不確定的因素,內部極為不穩,這個時候跟後金開戰,勝算太小。
而且後金王朝作為一個屹立五百年的大國,實力不可小覷。
他們信仰狼山天神,每年都會前往雪山祭拜先祖,後金王朝覺醒神血的人數是諸國之中最多的,他們王朝圖騰乃是天狼,族人會在身上刻上各種凶獸的圖案紋路,越稀有,實力越強。
後金的士兵也是最悍不畏死的,宛若餓狼一樣,前仆後繼。
不管答不答應,都很難纏。
聖乾大帝一時間也是頭疼起來。
這個時候,在盛宴之上吃吃喝喝的楚景年,卻完全不知道現場發生了什麼。
他只管填飽肚子,畢竟看了一天武學,實在是飢餓無比,需要補充大量的能量。
「皇兄,我們又見面了。」
此時一旁,走來一個眉點硃砂的小孩,朝著他敬茶。
「四弟?什麼事?」
楚景年抬頭看了一眼,認出是坐在自己身側的楚雲京。
四位皇子本來是坐一排的,但是三皇子不在,所以四皇子就坐他旁邊了。
楚雲京笑了笑,指了指遠處的龍椅,提醒道:「皇兄,你發現沒有,那邊已經開始吵架了。」
楚景年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確實看到歌舞之外,有許多大臣都是竊竊私語,他父皇的臉色也沒有一開始那麼好了。
楚雲京繼續說道:「而且文官和武官吵的最厲害,父皇也面色凝重。應該是後金使臣上前之後,說了什麼,然後惹得大家這樣不快。後金與我大夏說是世仇,其實也不為過,定是那後金胡攪蠻纏,觸犯到了我大夏的威儀,估計又要鬧騰了。」
「嗯,所以呢?」
楚景年笑著應和一句,沒有多說什麼。
楚雲京突然說道:「皇兄今天去聽潮閣看書了?我聽看守的老奴說的,因為我也經常去哪翻閱一些功法什麼的,久而久之,就認識了。」
楚景年依舊不說話。
楚雲京眼神忽的熠熠生輝,像個孩童一樣,天真的笑了:「皇兄,為何一直不說話。」
「你認識盧白風嗎?」
「不認識。」
「哦。」
楚景年沒有再理他,而是悶頭喝了一杯茶,因為大夏有規定,皇子必須要十四歲才能喝酒。
「皇兄應當是餓了,你先吃吧,有機會我再來拜會。」
楚雲京見他不理人,也不自討沒趣,正襟危坐的坐下,像個小大人一樣。
楚景年卻沒了吃東西的興致,而是覺得很奇怪,以四皇子楚雲京這般的見識,在第一次占卜的未來裡面,為什麼會籍籍無名?
到底發生了什麼,才埋沒了這位隱世大才?
剛剛他之所以不理會對方,是有原因的,因為從楚雲京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別樣的眼神。
一種獵人看獵物的眼神。
還夾雜著一種難以描述的優越感。
就像是一個犯下大案的通緝犯,親自到案發現場欣賞自己傑作的那種優越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