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斬下林長棟的頭顱,周青峰腳下不穩,視線模糊,脫力的虛弱傳遍全身,心裡才知道後怕。
以他原本的實力,連那隻兩尾狐妖都打不過,全靠老和尚惠通教的『天殘地缺』功法,強行催生出靈力,才能與之搏殺。
老和尚原本想著有自己指點,周青峰升到練氣三四級的修為,對付一幫歪門邪道還不是難事。
那件佛寶的出現讓局面又出了變故。
為保佛寶安全,老和尚舍了神念,將其封印到玉佩內,隱藏其氣息,免得周青峰成為眾矢之的。
可神念消散的太快,老和尚漏了一句話,「見好就收,快點跑,保命要緊。」
周青峰得寶後信心大增,又有姚貞二女來相助,於是去找妖狐的麻煩,結果又遇到林長棟。
林香主也是倒霉,練氣五級的修為也不差了,尋常人等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卻在重傷時遇到個『打不贏就加把勁』的周青峰。
等著一切塵埃落定,速成功法的弊病就出來了,強行提升的修為快速消退,周青峰感到手腳酸軟,呼吸困難。
要不是佛寶玉佩一直守著他心神,護著他經脈,他必然當場暴斃。
幸好有姚貞和多多,不但給周青峰餵上幾顆固本培元的藥丸,還連忙讓他躺下休息,替他按摩穴位,活化經脈,保持肌體無礙。
喝水吃東西,休息個十來分鐘,周青峰恢復些力氣,從眩暈中恢復過來。
「此地不可久留,快走。不過走之前或許該搜刮一下。」
林長棟死了,留下杆招魂幡,這等邪物必須毀掉。其貼身衣物里沒啥錢財,倒是有幾把鑰匙。
有的鑰匙開藏佛寶的密門,有的開酒樓的房間,有的鑰匙則打開地下法陣附近的一個練功靜室。
靜室里有床有櫃,還有一口小箱子。裡頭放著好些地契銀票啥的,箱子底部則是十幾根金條。
蒙元禁止市面流通金銀,但金銀天然具有貨幣屬性,壓根禁不住。市面上流通粗劣的紙幣,反而凸顯金銀的地位。
真要辦大事,金銀的溝通能力要遠大於印製粗劣的蒙元紙鈔。
小箱子不大,周青峰將其一把抓起,入手沉甸甸的,滿意道:「還行,不算白來一趟。」
其他屍體上多多少少有些錢財,加起來有個三四百貫,挺讓人滿意的。但也有美中不足之處......
「大哥,那隻狐狸不見了。」多多作為侍女,較為心細,不但四下搜刮,眼睛還盯得緊。
周青峰一驚,目光在地面掃視。邪教法陣已毀,地面有一具斷頭狐屍。
不對,還有一隻呢?那條兩尾狐狸一分為二,一隻斷頭,另一隻.....
周青峰跟林長棟最後搏命已是拼盡全力,哪裡顧得上盯著地面的狐狸。
現在來看,另一隻倒地詐死,趁亂溜了。
「好狡猾的東西,都不知道它啥時候溜的。」
「大哥別內疚,那妖狐本就難以殺死,其一條尾巴相當於一個分身。
它被你打半死,而後斷尾逃生。其修為大減,已無法化形,危害也大減。
不過狐狸記仇,以後要多多提防。」
姚貞寬慰幾句,就聽得地面有動靜,有雜亂的腳步聲闖入林長棟的內堂。
「應該是衙門的人來撿便宜了。」
「我們不宜與之照面,還是避開為好。」
周青峰現在體虛,也不想跟官府的人碰上,帶著裝金銀地契的小箱子,尋著林長棟出現的密道,不一會功夫城外樹林間冒出來。
抬頭看天,依舊是深夜。林子裡時不時有蟋蟀蟈蟈之類的叫喚,還夾雜幾聲蛙叫。
「大哥,你傷的不輕,讓小妹照顧你幾天,可好?」姚貞對周青峰頗為關切,擔心其身體。
周青峰卻滿不在乎,只把手裡的箱子交給姚貞,「妹子在江寧落腳,肯定是在當地有些事務,必然有需要花錢的地方。
這箱子裡都是九宮道傷天害理搜刮來的財物,留在我身邊也沒啥大用,交給妹子肯定最好不過。
至於我的傷,確實需要調養。不過我有佛寶玉佩護體,暫時無礙。外加身份不便,沒法跟妹子走。」
姚貞頗為惋惜,多多則嘀咕一句,「大哥還信不過我們不成?」
「不是信不過你們,日後機會合適,我再向你們解說。你們到時候別笑話我就行。」
姚貞不再強求,接過箱子,取出一根金條,「小妹在江寧確實有些事務需要花錢。但大哥也有用錢的地方吧。」
「我花不了這麼多。」周青峰搖搖頭,他的少年形態確實不方便拿出金條來。
「那大哥帶上些丹藥,還有符篆多拿些。」姚貞打開自己的百寶囊,零零碎碎拿出不少東西。
「小妹明白大哥定有難處,若有所需,不用去文廟相會,直接去城南的『和順舊衣鋪』找我。」
江寧城雖然繁華,卻不是人人都有錢。大把的窮人吃了上頓沒下頓。
舊衣鋪是比典當鋪更低等的生意,主營自然是買賣些舊衣裳,也做些小額放貸,滿足底層老百姓所需。
這生意不起眼,卻又必不可少,賺的也不多。只要打點妥當,不容易被人眼紅盯上。
周青峰記下『城南』『和順』等詞,便與姚貞二女分開。
天沒亮,城門沒開。他沒了高來高去的本事,只能在城外挨到雞鳴三聲。
幸好天不亮就有挑擔做買賣的在城外等著,人數還不少。
他恢復少年模樣,原有的傷勢不見,人也精神,隨便找人說說話,也不無聊。
至於醉香樓,由江寧縣尉趙庭舉帶頭,縣裡衙役傾巢出動,兵馬司調集人手,兩三百人氣勢洶洶的撲了過來。
趙捕頭跟在趙縣尉身邊,說笑般低語道:「叔父,你這招真的高,略施小計就除掉兩個大禍患。
周繼嗣那冤大頭因公殉職,艾縣令那邊也說不出啥話來,這九宮道的產業也自然落在咱家手裡。實在是妙啊!」
趙縣尉撫須而笑,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非常受用。
縣衙的人將前門砸開,幾十號人涌了進去。趙縣尉還下令,「不許隨意劫掠,所有事物保持原樣。」
趙捕頭也喝道:「這酒樓過兩天就得開張賺錢,誰把這地方砸壞了,我饒不了他。」
衙役們心領神會,手頭上收斂些,明面上能看見的東西不能拿,自然挑些細軟塞進各自懷裡。
只有刑房的捕頭最無趣,看同僚撈油水,他們還得四下尋找九宮道的蹤影。
這一找就找到林長棟的後院內堂。
地下法陣被毀,封禁月門的屏障也消除,遊蕩的鬼魂四散,只有倒在地上的盜賊屍體頗為醒目。
翻動屍體,趙捕頭訝然道:「竟然有人比我們先來一步。」
走進內堂,火把一舉,縣尉等人驚愕失聲——狐臉觀音已經沒了地下法陣的支持,可其怪異的模樣還是讓人心悸。
「叔父,只怕事情有些不妙。」
塑像後的地道台階很快被找出,趙捕頭將一支火把丟下去,隨後對一名衙役喝道:「你......下去看看。」
丟下去的火把沒有立刻熄滅,表明地道內有通風。可湧出的氣流卻帶著難聞的惡臭,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被指派的衙役苦著臉,小心翼翼的沿台階而下,火把光影也隨之朝深處延伸。
沒一會,下去的衙役屁滾尿流的爬上來,哭喪臉喊道:「死人,死人,好多死人。」
正巧一股陰風從地道湧出,吹得衙門裡一幫人頭皮發涼。連趙縣尉都覺著毛骨悚然,對手下道:
「九宮道殘害地方,林長棟負罪脫逃。眼下民怨沸騰,本官受命清理此地。來人啊......守住此地,等天亮再說。」
九宮道的妖人好勇鬥狠,窮凶極惡。衙役們也不肯下去送死,想著等天亮後對方自然逃走,萬事大吉。
同在縣城,將軍廟一帶偏僻處。周繼嗣手捂腹部,緩緩走到一棟民居門口,敲了半天門。
好半天,門後才傳來動靜,有個婦人帶著害怕的聲音問道:「誰呀?」
「是我,繼嗣。」
房門連忙開了,一盞油燈照亮孫氏的面孔。她認出門外的男子,也看清其滿是血跡的臉,驚叫道:「老爺,你這是咋了?」
「別吵吵。」周繼嗣進了門,兩眼止不住的發黑,身體搖搖欲墜。他抓住孫氏的手,「別哭,按我教過的去做。接下來靠你了。」
孫氏原本不住抽泣,看著周繼嗣撲通倒下,她嚇得手腳無措。
可哭了一會確認丈夫已經暈死,她只能強打精神,回想丈夫過去交代,動腦子想著該做啥。
孫長慶披了件衣裳過來看看咋回事?他也聽到敲門聲,卻立馬打算翻牆溜走,直到發現情況沒想像的糟糕,又過來看看。
「我姐夫這是咋地了?死了不成?」
「閉嘴,我男人死不了。」孫氏板著臉,倒是有幾分主母的架勢,「長慶,你姐夫是家裡主心骨,他要死了,你也沒好下場。」
孫長慶呆了呆,點點頭認同這話。他也看出來了,自己姐夫受傷不輕,肯定是出了大事。
周繼嗣不信衙門裡的同僚,不信親戚朋友,不信花錢養的外室,唯獨信自己老婆。
老婆孫氏與之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小舅子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旦周繼嗣倒下,孫長慶也沒好日子過。
孫氏姐弟聯手,先將周繼嗣抬進了屋。
「長慶,你提著燈籠去外頭瞧瞧,把來路上的血跡抹了。別讓人知道你姐夫來了這裡。
出去後就別輕易回來,四處打聽外頭消息,該花錢的花錢,別不捨得。」
孫氏拿出上百貫錢,包括些許金銀,塞給孫長慶,「你要知道輕重,可別辦糊塗事了。」
孫長慶臉色嚴肅,重重點頭,「姐,我知道的。抹去沿途血跡,四處打聽消息,不得安穩就不回來。」
「快去吧。」孫氏眼裡噙著淚,拍拍弟弟肩膀,送他出門。
馬姨娘的房間也亮起燈,戰戰兢兢的問外頭發生了什麼事?
孫氏喝道:「別慌,是老爺回來了,只是有些累。你安心睡便是,我來照顧他。」
院子裡,屋子裡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馬氏聞著就覺著噁心,已然猜到什麼。但現在全家必須同舟共濟,她點點頭,不添亂,挺著肚子回房去了。
孫氏回房間看著暈死的周繼嗣,方才吧嗒吧嗒的大滴的掉眼淚。
她不敢哭出聲,只能忍著悲痛,剪去其染血的衣物,拿出傷藥和布帶進行包紮。
周繼嗣四肢軀幹有幾十處傷勢,但致命的是其腹部有一團異物在不停蠕動,像要破腹而出的異形,極為駭人。
孫氏一個婦道人家,被異物嚇的手軟腳軟,只能硬著頭皮燒些熱水,給丈夫擦拭身體,清創、搽藥、包裹。
一系列活干下來,天逐漸亮了。孫氏又去做飯,弄些肉乾和米煮成稀粥,給自家男人餵下去。
周繼嗣中途醒來過一次,聽孫氏說起一切安排,稍稍放下心,說道:「這些年,苦了你。」
一句話,讓孫氏哭的猶如淚人。
「別哭,別哭,去找青峰。」
「老爺,你這時候還在乎那個掃把星做什麼?自打他來了,咱們家就沒一天好日子。」
「你不懂,去找他。他在芝麻巷一戶李姨娘家。我在咱家的雞籠里藏了件東西,你讓他去找。
記得對那小子客氣點,讓他把雞籠內的東西取出,去棲霞山找......能救我命。」
周繼嗣話沒說清,再次陷入昏迷。
一聽芝麻巷,孫氏頓時明白怎麼回事,嘴裡罵周繼嗣忘恩負義,家裡兩個女人不夠,還在外頭養婊子,心裡卻強打精神考慮怎麼辦?
弟弟孫長慶出去了,說好了不得安寧就不回來。孫氏只能換了身衣裳,囑咐馬氏在家安心待著,出門去找周青峰。
周青峰這邊。
天亮後,他還是沒進城。
因為江寧城門死活不開,守城的士卒說什麼縣衙老爺下令捉拿九宮道妖人,要全城大索。
城外的要進城做買賣,城內的要出城採購。城內城外為此怨聲載道。
周青峰在人群中被氣笑了,跟著大夥一起罵。要不是他晚上殺到醉香樓,闖入九宮道的老巢,林長棟一夥早跑了。
那輪到縣衙的廢物假積極?
等到中午,縣衙態度大轉,也不說啥捉拿九宮道妖人了,打開城門,催促城內城外的人流快點進出。
周青峰隨著人流進城,走到芝麻巷。
夜裡受驚的李姨娘主僕受驚不小,人還萎靡。特別是李姨娘本人,早飯都沒吃,窩在房間裡害怕外出。
至於夜裡發生的事,已經傳的滿城風雨。
丫鬟梅兒強打精神出門打聽,得知縣衙老爺捉賊,跟九宮道的妖人打了起來。
衙門的人說前幾日所有案子都是妖人作亂,如今妖人頭目林長棟已然伏法,其黨羽或死或逃。
至於昨晚有些民居損毀,那都是妖人所為。若有死傷損失,只能自嘆倒霉。
更有消息說,巡檢司的周捕頭和妖人頭目一場大戰,立下大功勞,然後......因公殉職了。
李姨娘聽到著消息是天旋地轉,勉強起了床,抓著手帕,坐在廳里抹眼淚。她昨晚還叮囑周繼嗣保重,哪想到隔天就聽得其死訊。
周青峰有種隔世的荒謬,在他看來只是一件小事,卻引發了大波折。好些人仿佛天塌了似的,要活不下去了。
實際上,全城都覺著這是件大事。
中午就有隔壁的『姐妹』來請李姨娘開茶會。一來她『親歷』了昨晚的事件,二來姐妹間都知道她的恩主正是周繼嗣。
周青峰倒是趁著精神放鬆,思考一下昨晚所獲——雖然沒徹底幹掉那隻妖狐,但林長棟的二十點靈韻卻是真的到手。
虛擬的修行頁面打開,有一級『基礎拳法』、一級『天殘地缺』。想著昨晚的對戰,他意識到自己該掌握一種冷兵器的用法。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平常的武器就這麼些。
若論威力大,首推長槍。這玩意看著簡單,對戰中其實占盡便宜。
只是......槍兵的攻擊線路太單調,就是直來直去,很難配合佛寶玉佩附帶的『隔空取物』能力。
所以.......作為一名體育生,周青峰對《戰神》奎托斯的『混沌雙刃』可謂是眼熱至極。
昨晚打架的時候,他下意識的選擇抓持雙刀——『混沌雙刃』還需要帶跟鏈條,他連鏈條都省了。
只是昨晚搶來的長刀太過低劣,砍幾下就卷刃,實在不趁手。但刀法還是可以學的。
以後主武器就是雙刀,副武器是拳套加護臂,也算得是攻防兼備。
於是周青峰耗費十五點靈韻,選了『基礎雙刀』一級和二級,三級要二十靈韻,已經點不起。
點完後,他抓了兩根柴火當雙刀,在院子裡演練一番。雖然沒有靈力加持,但也舞的虎虎生風,頗有威勢。
剩下五點靈韻暫且存著。
再看修行頁面,所有功法價格都非常貴。『天殘地缺』竟然是S級,要價是一萬靈韻。
「這要人命的功法咋這麼貴?」周青峰看其他A級B級C級的便宜貨,最差的『招魂術』也要一百靈韻。
有了功法,能不能學會還要看根骨。就算氪金提升,具體價格也看根骨。
「直接達到練氣一級也不貴,就一百靈韻。」
周青峰多看幾眼,發現虛擬頁面的標價忽閃忽閃,在『一百』到『一萬』之間變化。
仔細研究一番,發現是佛寶玉佩在其作用。
玉佩貼緊胸口,達到練氣一級就是一百靈韻;若不接觸,便要一萬靈韻。
「這意思是老子的根骨太差?還是這佛寶玉佩改善根骨的效果太好?又或者......兩者都是。」
「我手裡這玩意倒地是啥佛寶?好像真的很厲害。」周青峰忽然意識到一件事,知道他獲得佛寶的人不多。
老僧神念已經消散,無法回歸本體,自然是不知道的。姚貞知道周青峰獲得佛寶,但也沒法鑑別具體是啥。
林長棟已經被砍了腦袋。唯一知道的......是那隻逃走的妖狐。
正琢磨呢,門外傳來敲擊聲,有婦人的聲音在問:「這裡是李姨娘家嗎?」
周青峰過去開門,赫然是孫氏站在外頭,眼紅面黑,神情憔悴的很。他訝然的喊了聲『大嫂』......
孫氏撲通一聲跪下,哭著抱住他的大腿喊道:「青峰啊,救救你哥吧。求你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