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明和魏紅找到老魏的時候,他詫異地看著兒子:「你咋還從燕京帶了一桶油啊?」
魏明指了指小紅手上的泡菜罈子:「這才是我帶回來的,油是老爺子送的。」
「啊?」魏解放驚喜不已,這桶油起碼五六斤的樣子,不比一瓶茅台差。
魏明又道:「昨天他外甥來看他,送了點糧油,他說吃不了這麼多,就給了我一桶,我不要他還不高興呢。」
魏解放立即看向齊德龍:「瞧瞧人家的外甥!」
齊德龍嚼著魏解放買的甜棒秫秸:「表,表的~」
魏解放踢了一腳:「完蛋玩意兒!」
魏明和魏紅也上了車,準備回家,驢子只覺肩頭一沉,第五條腿都沒精神了。
每天這個工作量,誰還想那事兒啊。
魏解放擺弄著魏明買的泡菜罈子:「這就是你大老遠給你娘帶的?」
「對啊,可以做她說的那種泡菜。」
魏解放:「看到這個估計又要想家了。」
魏明:「那就陪她回趟家唄,咱現在又不是沒那個實力。」
魏解放嘆氣:「那麼老遠,說得輕鬆。」
~
此時在溝子屯大隊部,趙春來氣憤道:「這個魏解放太不像話了,真把生產隊的那些騾馬當成自家的了,說用就用!」
而台下,同志們都在小聲議論昨晚發生的事。
「聽說了嗎,魏家祖墳冒青煙了!」
「啊,祖墳讓人家點了?」
「不是,是真的冒青煙了,昨天村北頭有人看見了,然後就聽說了魏家小子的事。」
「昨晚那把大火也邪乎的很,感覺像是為了迎接小魏明回家給他照亮兒似的。」
「是呢,就燒了個窩棚,那還是村里給他蓋的呢,自己啥損失沒有。」
「誒呦,這魏家雖然人丁不旺,但個頂個都不簡單啊!」
「是呢,也就魏解放有點拖後腿。」
見大家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兒,趙春來更加憤怒了,他拍著桌子加大聲量:「魏解放這種行為可以說是典型的公器私用,侵犯了大隊集體的利益,必須大力批評!」
老支書周興邦磕了磕煙杆,覺得趙春來純屬沒事找事。
整個衡河裡公社誰不知道魏解放是牲口之友,公社就那麼一個正牌獸醫,他忙不過來的時候,甚至鄰村都要來找魏解放幫忙。
溝子屯有一個魏解放,牲口基本都能活到壽終正寢,生崽的時候也沒怎麼糟蹋過,給大隊集體挽回了多少損失啊,其他村都羨慕著呢。
所以有時魏解放會使用一些「休班」的牲口乾自己的事,這都是村里默許的,誰叫人家有本事呢。
現在趙春來突然拿這個來說事兒,老支書只能認為他酸了,嫉妒解放有個好兒子,而他趙大隊長只有四個丫頭片子。
接著趙春來還請示老支書。
周興邦能說什麼呢:「我覺得春來說得對,要不乾脆把魏解放的職務給撤了吧,以後不讓他管隊裡的牲口了。」
周興邦以為這麼說能唬住趙春來,沒想到他竟然一口答應了,還提名了他的小舅子。
這下子周興邦不幹了:「解放雖然不怎麼勤快,但起碼不偷不拿,你那個小舅子,哼,我怕他又跟牲口搶糧吃。」
「哈哈哈!」
全場笑作一團,趙春來的小舅子確實幹過這種事,不過也是特殊時期餓狠了,魏明在寫《雙驢記》的時候對此事也有借鑑。
「接替的人選可以再議,但魏解放這種行為必須批判,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估計那家人出去遊玩也該回來了,咱們這就去村南頭堵他去!」
老支書搖搖頭,轉身去地里檢查有沒有遺漏的棒子,他不摻和,另外有幾個領導班子的人跟他去湊熱鬧了,反正秋收結束了,難得有樂子。
~
話分兩頭,齊可修那邊可就慘嘍。
齊可修在家是從不干農活的,自己可是尊貴的京爺。
一大早,媳婦兒范春花做好飯就去地里賺工分了,兒子也去上學了。
因為頭兩節沒課,齊可修決定睡個懶覺,昨天難受的他一宿沒睡好,得補補。
直到被尿憋醒,齊可修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吃個飯也該去學校了。
結果沒摸到自己的衣服褲子,他現在全身就剩一條三角褲。
「這老娘們兒,洗我衣服也不說一聲。」
還好自己不止一套衣服,他打開衣櫃,然後驚愕的發現,櫃裡自己的衣服,甚至包括冬裝都不見了,就只剩幾件他老婆的內衣。
什麼情況?家裡遭賊了?
可這會兒他憋的厲害,要麼就只穿內褲出去,要麼就在屋裡解決。
雖然這是他家,但這會兒的院牆都矮,甚至是籬笆牆,在院子裡根本沒啥隱私。
他想著能不能把窗簾摘下來披身上,結果發現家裡的窗簾都不見了,甚至連毛巾都不剩一條!
誰啊?乾的這麼絕!我咒你生孩子沒屁眼!
其實還有一個選擇就是披著被子如廁,這也是家裡現在唯一能找到遮羞的布製品了。
可這年頭農村旱廁的情況實在難以描述,就這麼說吧,披著被子如廁,被子肯定不能要了,這個犧牲太大。
所以還是冒個險吧。
最終齊可修找到了一個蓋簾,擋在自己腰部以下,就這麼著出了屋,想要跑去茅廁。
結果跑到一半,就見一個年輕秀氣的女孩推門進來,喊了一聲:「齊老師在……啊,你你你流氓!」
女孩是齊德龍的班主任,村小剛來的新老師胡秋陽,見這孩子沒來上學,甚至連他爸爸齊老師都沒來上班,於是課間趕緊跑來問問怎麼回事兒。
然後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齊德龍老師疑似全果地在院子裡奔跑,簡直太無恥,太有辱斯文了,嚇得小姑娘直接哭了起來。
只看一眼,她都覺得自己不乾淨了!
好巧不巧,趙春來帶人去村南頭堵魏解放,恰好看到哭著跑出來的胡老師。
「怎麼了,什麼情況?」
胡秋陽指著齊可修家道:「齊老師,他,他耍流氓!」
嚯!
齊可修是魏解放的妹夫,也是號稱村里最有文化的人,趙春來頓時為之一振,這件事,他管定了!
~
魏明一行人趕著驢車回到家,還沒進院就已經聞到香味了。
魏解放道:「先把東西卸一卸,我去把驢車送回去。」
平時家裡有個窩棚,還能讓老夥計休息一下,現在卻是不方便了。
齊德龍咽著口水:「大舅,我不敢回家,中午能在你這吃飯嗎?」
魏解放:「不是表的嗎。」
齊德龍:「雖然是表的,但比親的還親!」
魏解放也不是小氣的人:「幫你哥幹活,抬豬。」
「好嘞!」
魏家本來是有一個豬圈的,連接茅廁,前幾年奶奶去世,家裡欠了不少債,人都吃不飽,自然也養不起豬了。
搞定了豬,又把三隻小雞放進雞窩。
許淑芬開心地把一桶水提過來倒進槽里,裡面還有一些雞的零碎,豬吃的可開心了。
「娘,你先別忙了,你看這個你喜歡嗎?」魏紅把油桶放好,又抱著泡菜罈子給娘看,「這是哥從燕京給你帶回來的。」
「啊!」
許淑芬非常意外地接過來,激動道:「對對對,就是這樣的,我們那裡就是用這個做泡菜的!只是怎麼啷個小~」
果然被老爹猜到了,母親激動地眼淚汪汪,她想家了,想念離開了二十年的家鄉和親人。
甚至都不知道那些親人是否還活著。
她是三年困難時期從川渝老家跑出來的,只為了一口吃的,為了活命。
不知扒了多少次火車,她才漂泊到了完全陌生,甚至交流都困難的河北此地。
這裡都是大平原,人均耕地多,人也和善,她覺得這裡應該再也餓不到了。
於是在被開豆腐作坊的婆婆撿回家後,她順從地答應嫁給當時因為堂弟魏平安去縣城上學,沒人陪自己玩的魏解放,當時兩人都只有十八歲。
魏解放一開始是不樂意的,這女人黑乎乎髒兮兮的,說話也聽不大懂,要是娶了她,自己在村里會抬不起頭的,要是讓平安知道了會笑死自己的。
還是老太太眼睛毒辣,洗了一個澡後,黑煤球竟然變成了膚白貌美的美少女,給了溝子屯一點點天府之國的震撼。
除了漂亮,關鍵人還勤快懂事乖巧善良,魏解放算是撈著了,有這樣一個媳婦兒,也養成了他懶散的性格。
許淑芬抱著罈子正回憶往昔,魏解放突然半路折返回來,腦袋探進去興奮道:「小龍,你爹被抓起來了!說是對你們胡老師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