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熱鬧的氣氛,幾乎在這瞬間便就煙消雲散。
男人頎長的身軀站在禮堂中央,清雋的面龐上笑容仍舊存在,甚至更為溫和。
「稍安勿躁。」
夏澤安抬了抬手,輕易便按下了騷動不安的氣氛。
「我夫人身子不適臨時就醫而已,並非大家想像中的……逃婚。試問,做我夏澤安的妻子,有幾個女人會想不開拒絕?」
他輕描淡寫地敷衍過去。
其他人半信半疑,卻也不敢質疑。
只有羅子琪因為親眼所見,便揚起了下巴,尖聲嚷開,「她好端端的怎麼會需要看醫生?我剛剛可沒看到醫生……」
「夫人身子不適的原因,還不到時候告知。」
夏澤安並不生氣。
他只是很淡很淡地回了過去。
於是便連同那些藏在角落裡的質疑聲,都瞬間變成了恭喜。
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是有喜了啊!」
「恭喜恭喜!這樣天大的喜事,的確不該因為一些敬酒的小事耽誤。夏夫人身體最重要!」
夏澤安但笑不語。
只在人群起鬨的時候,終於比開一根手指在唇邊。
「噓。」
他眉目彎彎,沁滿了喜色。
眾人都明悟。
月份還小,不能隨便透露!
「待會我多敬大家幾杯,萬望海涵。」夏澤安客氣了幾句,隨後餘光瞥到了一旁的羅子琪,「新娘不在,伴娘,就替她把酒喝了吧。」
羅子琪臉色瞬間變了。
「我、我不會喝酒……」
「看你剛剛說話挺上頭的,怕不是已經喝了不少。羅小姐這樣的女中豪傑,就不要謙虛了。」
他一個眼神示意。
伴郎便將酒杯遞了過去。
滿打滿算的一杯酒,沒有半分摻假。
「第一桌,是兩家至親,我先干為敬,感謝各位長輩、尤其是大伯母自小被盼盼的照拂之情。」
林大夫人臉色訕訕。
她沒有任何被敬酒的高興。
夏澤安特意將她拎出來說,分明是把她和林家其他人分隔開來。
他想幹什麼?
伺機報復還是?
「羅小姐,喝了吧。」敬完一桌,夏澤安便徑直往後走。
羅子琪尬在那,卻是不敢不喝。
不多時,李焱急匆匆趕來。
「找到了,夫人是去了……」
「嗯。」
「要不要我們的人帶她回來?」李焱環顧四周,雖然比起上一次逃婚,如今夏澤安的地位更高了些,已然沒有什麼人敢為難。
但新娘子人不在場,總歸丟人。
可夏澤安只是搖頭,「她安全就好。」
「……是。」
旁人瞧著,只覺得夏澤安這人當真是脾性好到了極致。
對待新婚妻子,更是格外的耐心。
如今連她因小病缺席之後的儀式,竟也那樣包容。
他當真愛她至極。
唯獨熟悉他的李焱清楚。
這位爺一貫喜怒不形於色。
他看似對著所有人溫和,連臉上笑容都不曾有絲毫改變。
可實際上,剛剛得知消息的那一剎那,眼底已經閃過一抹厲色。
他極為不悅。
【夫人,婚禮還在繼續。我們的人已經趕了過去,您若是沒別的急事,就請先回來一趟吧?缺席婚禮,大家說的很不好聽。】
見那邊沒回復,李焱又連忙補了一句。
【夏總,會難堪。】
難堪?
林香盼掃過那個詞。
她的臉色奇差。
因著旁邊的潘姐和姚素素,兩人都一身的傷。
司機跑了,將她們倆丟在路邊。
潘姐和她通電話的時候,媽媽一個人不小心摔到了下面,潘姐去拉,兩人幾乎是一塊滾下去的。
滿手的擦傷。
姚素素一直在抽噎。
「疼,盼盼……我疼。」
「這裡沒有藥,等回去之後才能處理,沒事的沒事的,醫院馬上就到。」
潘姐卻還能忍。
「大小姐,怎麼說今天都是你大喜的日子。要不還是先回去婚禮現場吧?新娘子突然跑開,後續留著夏先生一個人在那邊總是不妥……」
「沒什麼不妥的。」
是他派來的司機,卻那麼不負責任,將人扔在路上。
她若是再遲一些趕過來,真出了事後果不堪設想。
「就怕……夏總不高興。」
林香盼抿緊了唇,卻不說話了。
她當然知道夏澤安會不高興。
那個男人極要臉面,當初自己逃婚,他明明半分都不愛,卻也要織就天羅地網,將人誆騙回去。
如今是第二次了。
他只會更生氣。
但,她在乎嗎?
沒有誰的心情,比媽媽的安危更重要。
「媽你別怕,我會陪著你。醫生處理傷口我就在旁邊……我不會再離開你。」
「好、好好盼盼……我和盼盼天下第一要好。」
「是,我們本來就是全天下最要好的人。」她抱著姚素素輕聲哄著,「我可是從媽媽肚子裡出來的……」
婚禮到達尾聲。
賓客盡都離開。
夏澤安站在大廳門口,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
四下清冷。
偌大的宴會廳里,便只有服務生在打掃衛生。
「人在哪。」
他頭也不回,餘光掃在旁邊沉默的李焱身上。
後者比先前更要戰戰兢兢。
「夫人這會……剛從醫院帶著人回去。」
「備車,去寧安莊園。」李焱點了頭,卻猶豫了好久,才低聲說話,「不是寧安莊園,她們在怡馨花園。」
夏澤安眼眸霎時更冷。
怡馨花園。
林香盼的出租屋。
她倒是費了心思,連安排到寧安莊園裡都不放心,非要把人送回那破舊的小出租屋裡!
合著。
租來的小房子,竟比他們夫妻剛購置的,占地足足兩千平的莊園還要有安全感?
「夏總,夫人可能只是就近原則。畢竟這裡離醫院近,看那位的情況,似是受了驚嚇,夫人考慮……」
夏澤安聽不進去。
車剛停穩,他便徑直推開車門下了車。
空氣很冷。
冬日裡最嚴寒的幾日,眼見著便又要下雪了。
男人終於停步,一身冷厲之色,闖入了溫暖的屋子裡。